“耿科长,您是保卫的行家。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巧的时机,总得查吧?查查这机器爆炸前有没有人碰过?查查线路最近有没有被‘动手术’?查查维修记录?”
考绿君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门口那两个保安,又落到靳琳身上,“更要查查,为啥这台机器一爆,王工那一口气就真差点憋过去…靳院长,您不觉得这机器爆炸跟王工这突然背过气,也巧得很吗?”
这话像一道无声的霹雳!靳琳猛地一窒!她刚才被那双重冲击搞得一片混乱,此刻考绿君的话如同冰冷的手术刀,一下子切开这混乱的表象——
王如嵩在呼吸骤停前,那声绝望的嘶吼,眼神死死盯着的正是爆裂中的仪器!那巨大的惊骇和噪声…会不会才是导致他突发急性应激反应、呼吸抑制的真正诱因?
靳琳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机器毁了,病人也差点跟着去了,这背后若真有鬼……目标难道是双管齐下?
“你…你血口喷人!”靳琳反驳,但声音明显失磷气,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
耿科长的脸色彻底变了,考绿君话里的“一箭双雕”的潜台词太过惊悚。如果目标真的是设备(国有资产)和王工(掌握关键技术的工程师)本身…
就在这时——
“嗯…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强烈痛苦的呻吟从王如嵩口中溢出。那氧气面罩上凝结了一层白色的水雾,又迅速消散。
他那双之前因挣扎而瞪大的眼睛,此刻正艰难地转动着,似乎想聚焦眼前的一牵
身体的抽搐变得更为细微,但之前那种僵硬如死的沉寂感却似乎在退潮,一种因痛感清晰化而带来的“活气”,正一点点从他那麻木的肢体里艰难地钻出来。
所有饶目光瞬间被这细微的变化吸引过去。
“腿…那疼…钻…钻…”王如嵩的声音模糊不清,但词义却异常清晰。他艰难地扭着头,试图去看自己的右腿方向,眼神里不再是濒死的麻木,而是混合着痛苦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焦虑?“图纸…图纸…”
‘图纸?’耿科长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他想起来了!王如嵩出事前,正是为了那份“一号连铸机液压系统改良草图”和外国专家代表德瑞克激烈争执的开始!那份图纸,是王工提出改进意见的依据,触动了某方面的“奶酪”?
考绿君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散落一地狼藉中的病历文件!王工的病房物品清单里提到过随身的图纸!在哪里?
护士也听到了“图纸”两个字,她顺着王如嵩痛苦焦灼的目光看向地面乱纸堆,手指下意识地指向翻倒病历车底下压着的、一个边缘卷曲的牛皮纸档案袋!
就在这一刹那!
离那个档案袋最近的耿科长身后的一个年轻保安,身形似乎无意识地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的眼神在听到“图纸”二字时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闪了一下,那只没有握警棍的手,极其自然地、迅速地往腰间的工作服口袋下方按去,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考绿君的目光如鹰隼般捕捉到了这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那保安按向腰间口袋的动作…太刻意了!不像是自然的肢体调整!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时间,一种源于无数次工地现场险情中淬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危机直觉驱动了考绿君的身体!
他猛地向前一步,不是冲向那个保安,也不是冲向图纸,而是猛地弯腰,一手看似随意地抓起脚边散落的一支粗大的玻璃体温计,另一只手则闪电般伸向散落在地的一把不锈钢药勺!
“哎,老刘!”考绿君突然高声,用一种异常熟稔的工人语气朝着那个有异动的高个子保安(他记得这人好像姓刘)喊道:
“别光站岗啊!搭把手!王工图纸要紧!在车底下呢!快!你去帮忙把那牛皮纸袋掏出来!稳当点!可别弄脏了王工的宝贝图!”
他一边喊着,身体看似因弯腰捡东西而自然地侧了一个方向,正好将自己和那个姓刘的保安之间用翻倒的病历车和散落物品形成的“障碍”隔开了一丝,同时他握住体温计和药勺的那只手,藏在了身后,拇指、食指、中指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方式捏着那支细长的玻璃体温计中段,如同拈着一根即将射出的铁钉!
他口中的话语热情得可疑,眼神却冰冷锐利地锁定了那个刘保安。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提醒,更像是一种试探和逼迫!
他这一喊,耿科长和另一个保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下意识看向那个牛皮纸袋,自然也落在了正要“遵命”去掏袋子的刘保安身上!
姓刘的保安身体明显僵了一瞬。那只按在腰间口袋下方的手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自然垂落在腿侧。
他脸上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近乎扭曲的微笑:“啊…好…好…”他应着,微微颤抖着手,弯腰去够车底的档案袋,动作笨拙迟缓,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门口和窗外的走廊。
耿科长眉头拧成了疙瘩!考绿君这番反常的“热心”呼喊和刘保安那一瞬的不自然僵硬,就像在原本就浑浊的水里丢进了一大块碱石,立刻让某些东西沉淀显现出来!
耿科长这个老兵油子,什么细微的变化看不出来?这个刘广才(他脑子里确认了名字),平时的动作可没这么僵硬笨拙!
耿科长不动声色,脚下却向门口方向挪了半步,恰好封住了刘广才可能的后退路线,看似随意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对讲机(大功率步话机)上。他的目光,如同焊在了刘广才掏档案袋的手和他的腰侧口袋上。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从混乱转变成一种更为压抑、紧绷的僵持。
警报声仍在嘶鸣,王如嵩痛苦地呻吟断断续续,空气中弥漫着呛饶焦煳味、消毒水味和药味。
靳琳护着丈夫,眼神在考绿君、耿科长和刘广才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
刚才那“图纸”两个字,还有眼前这诡异的剑拔弩张…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考绿君微微弓着背,像一个随时准备扑击的守山犬。他藏在身后的手,指腹感受着玻璃体温计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妙的圆润弧度,心跳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鼓动。
他刚才那一声喊,既是试探,也是宣战。鱼儿被惊动已经冒头,咬不咬钩,就在下一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刘广才因为紧张,掏档案袋的手指在牛皮纸上留下了几个汗湿的指印。
而耿科长那只搭在对讲机上的手,拇指已经悄然按在了呼叫键上…
砰!哗啦!
治疗室那扇本就发出过呻吟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力道比靳琳冲进来时更猛,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横蛮!
“里面怎么回事!闹什么闹!都给我住手!”一个略带生硬、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咆哮声炸了进来,字正腔圆的中文里裹挟着愠怒,“停止一切非法干扰!病人需要立刻转移至无菌监护室!”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高大身影挡住。秃顶、鹰钩鼻、一丝不苟的领带——正是和王如嵩激烈争执后愤而离去的德国专家代表,德瑞克!
他身后,跟着bY医院两名闻讯赶来的值班主任,以及保卫科另一个闻风而动的办事员。
德瑞克那双深陷的蓝灰色眼睛迅速扫过屋内的惨状:焦黑的仪器、满地狼藉、挣扎的病人、手持医疗物品站在狼藉中的考绿君、姿势怪异掏出档案袋的保安(刘广才)、如临大敌的耿科长、无助的副院长、尖叫过度的护士…
他的视线,最终锐利地落在了刘广才刚刚拿起来,还没完全抽离车底、被汗水沁透边缘的牛皮纸档案袋上!那正是装着那份“要命”图纸的东西!
德瑞磕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如同被触碰了逆鳞的巨龙。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只是死死钉在那个袋子上,声音仿佛淬着坚冰:
“放下它!立刻!这不是你们有权处理的!”
刘广才的手顿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档案袋的牛皮纸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他抬头瞪着德瑞克,喉结动了动,没话,但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刚才从仪器底下扒出这个袋子时,他分明看见德瑞克抱着它往火里扔,烧了个角的边缘还带着余温,这里面的东西,绝不能再回到德瑞克手里。
“耿科长!”德瑞克突然转向保卫科负责人,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你是保卫科的,难道不知道私藏他人物品是违法的?”
耿科长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刘广才和德瑞克之间,右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沉声道:
“德瑞克先生,这里是bY医院的急诊室,不是你们xmZ医疗的私人领地。刘广才是我们的员工,他拿的东西,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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