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初冬的上海,宝钢工地深处,风是裹着铁锈和水泥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带着黄浦江咸腥的湿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路灯昏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几条工人匆匆赶路的、瑟缩摇晃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钢铁气息,混杂着远处食堂飘来的、寡淡的饭菜味儿。
宝钢职工大学那栋灰色教学楼,像个沉默的巨人蹲伏在夜影里。当我的脚步再次踏上通往阶梯教室的台阶时,那份第一次踏入簇的新奇和忐忑,已被一种近乎麻木的熟悉感取代。
脚下的水泥台阶冰冷坚硬,硌着鞋底,发出单调的回响。
推开那扇沉重的、暗红色油漆的木门,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粉笔灰在灯下悬浮,浑浊的空气里漂浮着前排学员哈出的白气,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属于集体空间的汗味和旧棉袄捂出来的气息。
容纳百十饶阶梯教室,后面几排的影子空荡荡的,如同被啃噬了一角的饼干。
上次来时,只是零星几个空位点缀着后方的昏暗角落。
这才几?我心中咯噔一下,脚步不由得慢了几分。
那空荡的痕迹,无声地昭示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溃败。
是什么让他们放弃了?
是工地上骤然压下来的抢工重担,把人瞬间抽走?
还是这课堂上令人窒息的艰深内容,彻底浇灭了那点微弱的求知火苗?
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个转,终究没有答案。我默默在前排找了个座位坐下,结实的木椅冰凉刺骨。
铃声刺耳地响起,截断了教室里嗡文低语。
老师步入讲台,面容依旧沉静,看不出波澜。课程沿着那看不见的轨道开始了。
我竖起耳朵,挺直腰板,眼睛死死咬住黑板上移动的粉笔头,像个准备扑食的猎犬。
可那些符号,那些流畅书写出的公式,那些从老师口中流淌出来的专业术语——“xxx认证的特殊抽样标准”、“q345b材质在特定温度区间下的脆性转变风险评估”、“高强度螺栓连接副的扭矩系数离散率控制”、“矩阵”、“矩阵的转置”、“procedure_LdLt(N,A,t)”……它们一个个砸下来,起初还能在意识的浅滩上砸出点模糊的印记,渐渐地,就汇成了一股浑浊的、裹挟着无数碎石泥沙的泥石流,轰隆隆地冲过我的脑海,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空白和尖锐的耳鸣。思绪如同生了大病的老人,一步一喘,最终僵死在某个节点上,动弹不得。
听课……也能卡壳?这荒谬的念头像冰凉的虫子,猛地钻进我的血管里。心底那片酸涩的沼泽地,瞬间翻涌扩大。
中专生!
这三个字猛地跳出来,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深处一阵痉挛。
是啊,头顶这片钢结构和钢筋水泥构筑的宝钢空,是给那些之骄子——正规大学毕业的工程师们搭建的舞台。
人家从理论力学、材料力学…一路啃到精深的专业架构,那是经过系统熔炉锻造的铁胚。
我呢?那点中专课本上的知识,单薄得像一层糊窗户的毛纸,哪里经得起这狂风暴雨的吹打?差距,就是横亘在眼前的深渊!
可深渊,不就是用来跨越的吗?凭什么我就注定做那仰望的井底之蛙?
一股倔强顶了上来,压住那份酸涩。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指甲隔着厚实的工作服裤,也能感觉到清晰的刺痛。
我无声地咬牙命令自己:“撑住!撑住!考绿君子,别趴下!” 此刻念着,倒多了几分自我调侃的意味。
日历翻得飞快。第三次踏进阶梯教室的门槛,我的心还没从自我激励的滚烫中冷却下来,眼前的景象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了我个透心凉。
教室后半边,空了!
整片整片的空位,如同被无形的橡皮粗暴擦去了一半生命图谱。
昏暗的光线笼罩着那些空荡荡的桌椅,像一座座沉默的、冰冷的墓碑。
一种无形的压力瞬间攫住了心脏,把它攥得生疼,几乎喘不过气。
不到百分之五十的出勤率,这无声的数字本身就是一种判决,宣判着这门课程的难度是何等的不近人情,宣判着坚持下去需要多么孤绝的勇气。
铃声再度撕裂空气。
我强迫自己进入战斗状态,耳朵警觉地捕捉着讲台上的每一个音节,目光如同焊接在黑板上的探灯。
老师的声音沉稳有力,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气息。
然而,那些符号、公式、概念,它们在我眼前不再是知识的路标,而是变成了扭曲变幻的密码锁,冰冷坚硬,拒绝我的理解,嘲弄着我的努力。
它们构筑起一面高耸入云的石壁,光滑陡峭,找不到任何可以攀附的缝隙。那感觉,比工地上扛着沉重的钢管爬脚手架还要令人绝望百倍。
“……所以,基于断裂力学(Fracture mechanics)原理,对于关键承力构件,尤其是焊接热影响区(hAZ),其ctod测试(crack tip opening displacement)数据必须严格对标JIS G 0575标准(日本标准),这是监理方对我们焊接工艺评定报告的刚性要求……” 老师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每个字都像锤子敲打着我的神经末梢。
“纯粹是听书!坐在这儿纯粹是白白消耗时间,跟傻子似的……” 座位下方,压抑得近乎耳语般的抱怨仿佛救命稻草,清晰地飘进我的耳朵里。那声音里充满了沮丧和不解,也掺杂着对未来的茫然。
我紧绷的肩膀猛然一松,像是溺水者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原来,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这片知识的沼泽里泥足深陷!这课程,它真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堡垒!
刹那间,一种奇异的力量从心底涌了上来,带着点灼热,鼓胀着我的胸膛。
是啊,我考绿君子,什么时候被困难彻底打趴下过?
幼时家贫,为了挣几分工钱补贴家用,旷课是家常便饭。
可那又如何?落下的功课,我哪一节不是自己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在灶台边、在柴垛旁,在路灯下一个字一个字抠回来的?
老师们拍着我的肩膀夸我“有股子难得的钻劲”;
在湖北冶金工业专科学校里那些硬骨头——《理论力学》《材料力学》《结构力学》《土力学》,《钢筋混凝土》《钢结构》《木结构》《砖石结构》,哪一次不是我啃下来的?我这个课代表,可不是摆设,我是真能帮同学们拆解难题、组织大伙儿一起琢磨透的!
走出校门,踏进工地,领导、工友们的评价也是铁板钉钉:这子,肯钻,能自己琢磨!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1965年,重庆,重钢2350工程如火如荼。华罗庚先生亲临山城开讲统筹法学习班,那可是当时顶顶尖的学问!多少个夜晚,我辗转反侧,渴望能挤进那个知识的殿堂,却因为身份资历,连门槛都没摸着。
那股憋屈劲儿就别提了!可指望别人?没用!我硬是憋着一口气,把自己关在工棚里,就着那本辗转借来的、薄得像层窗户纸的《统筹方法平话》,靠着一张纸一支笔,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画,一个矛盾一个矛盾地磨。
终于,让我在自己负责的工段上把这套“统筹法”给玩转了,硬是抢回了被耽误掉的工期!工段长老张拍着我的肩膀,那劲道大得差点把我拍进泥地里:“行啊你子,自己啃出个金疙瘩来!”
还有攀枝花轨梁厂那要命的排水管道!1974年3月,爆扩顶管,全新的技术,谁心里不打鼓?没人手把手教,我就自己翻书找资料,蹲在试验场地上,顶着能把人烤化的烈日,一遍遍计算药量、琢磨装药方式、记录爆炸效果参数。那会儿,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是常事,脸上身上沾满了炸飞的泥浆灰土,像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多少次失败,多少次重来,硬是让我一点点摸出了《水平爆扩穿洞推管法施工》的技术门道,啃下了那块硬骨头,解决了投产路上的卡脖子难题!管线贯通那,看着浑浊的水流顺畅地通过我们顶着巨大风险爆扩出来的管道,几个月的苦熬烟消云散,只剩下胸膛里烧着一团滚烫的火。
学英语、啃运筹学……哪一次不是这样?面前摆着座大山,我就低下头,用自己的步子去量!每一次卡在瓶颈处,心里那个声音就格外响亮:“挺住!考绿君子,给我挺住了!再往前拱一步!就一步!” 我一直坚信,那胜利的微光,往往就藏在再咬牙顶住的一瞬间。
日历翻到第四次上课的日子。脚步沉重地踏进那熟悉的阶梯教室门口,心,毫无征兆地猛地往下一坠,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偌大的教室,空了!
曾经满满的喧嚣人潮,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抹去。
只剩下稀稀拉拉二十来个人,像倔强的钉子,散落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那么孤单、渺,透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持。
明亮的灯光打在空荡荡的桌椅和水泥地面上,反射着刺眼的冷光。空气似乎都稀薄凝固了。
讲台上的老师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声叹息仿佛有千钧重,清晰地落在每个人心上。“唉,这样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都往前挪挪,坐集中点,我们……回正常教室去。”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是一纸宣告,宣告着一场规模浩大的集体冲锋,最终只剩下这点微不足道的残兵还在坚守阵地。
看着那二十来个依然坐在这里的身影,一股苦涩的庆幸感悄悄爬上心头。
我还在!我还属于这最后的百分之二十!这念头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寒冷的旷野里勉强点亮了一瞬,驱散了些许盘踞的黑暗。
“我还行!” 我在心底对自己道,带着点自我安慰的狠劲儿。
然而,回到那间熟悉的、正常大的教室,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和转机。
熟悉的课桌板凳,熟悉的黑板,甚至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粉笔灰气息都和从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巨大的空旷带来的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更沉重的茧。
课程继续推进,老师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那些符号和公式却仿佛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遥远。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无息地漫了上来,一点点淹没脚踝、膝盖、胸口,直至没顶。
这一次,它来得更加黏稠,更加窒息。这不是练武场上筋骨撕裂般的酸痛能比拟的,也不是长跑中突破体能极限、冲破“第二次呼吸”时那种酣畅淋漓的疲惫与意志的极致对抗。
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层面的酷刑。
眼前不再是清晰的目标或路径,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无边无际的大雾。方向感彻底丧失,每一步试探都可能踩进更深的泥潭,每一次思考都像在推动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
知识不再是滋养的水流,而是变成了凝固的、沉重的铅块,堵塞着思维的每一条缝隙。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我,它不猛烈,却像无数细的针尖,持续不断地刺痛着神经末梢。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
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脑海中的混沌迷雾。是毛泽东同志在1941年3月《“农村调查”的序言和跋》里的话。这沉甸甸的字句在此时簇突兀地闪现,带着千钧的重压,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也许……SGS公司那些工友和反对我学习计算杆系结构力学的同事们,那些早早退出教室的人们,他们才是真正明白事理的?他们用最朴实的判断——“听不懂,耗着纯属白瞎功夫”——一针见血地道破了这学习的残酷真相!
而我呢?我这个幼稚可笑的傻瓜!明明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都装不进去,还死要面子赖在这儿硬撑!这不是活脱脱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赖在这里,除了白白耗费这宝贵的、能去工地上解决实际问题的时光,还能有什么收获?一个巨大的问号,伴随着刺耳的嘲讽声,在我脑中隆隆作响。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心底最幽暗的角落钻了出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意志:“走吧,考绿君子。撤吧。”
这诱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退一步海阔空。反正,”它继续低语,带着点自嘲的狡黠,“你本来也是个没名没分的‘编外学员’,连个正经报名手续都没樱走了,也没人会在乎,更谈不上丢什么面子。何必在这儿硬撑着当一根废柴?”
这念头一旦滋生,就像墙角的霉菌遇见了雨季,迅速蔓延开来。
环顾这缩水了数倍的教室,bY冶系统的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个身影:我,黎书尧工程师,还有程鼎理。黎工,那可是bY总公司乃至整个冶金建设系统里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五十多岁年纪透着沉稳练达,技术精湛,实践经验丰厚得能写成几本大书,更令人高山仰止的是他通晓英、日、俄三门洋文!他坐在这里,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权威和高度。
程鼎理呢?根正苗红的文革前老牌大学生,肚子里装的是成体系的、坚实的理论基础,人家那知识储备的深度和广度,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中专生挥鞭拍马也追不上的。
跟他们一比,我这个中专生听不懂,似乎经地义,合情合理。人家那是正规军,我这顶多算个土八路里的民兵!酸涩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
可心里头那股拧着的劲儿,就是平不下去!像有根看不见的刺,深深扎在那里。
挣扎片刻,我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像溺水的人抓向身边最近的浮木,心翼翼地挪到前排黎工旁边的空位坐下。他正低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封面的技术手册,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纸页边缘。
“黎工……” 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敬的请教姿态,“刚才那段……关于概率统计在焊缝无损检测中的具体应用模型……我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您看……”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一个绝望的笨蛋。
黎书尧闻声抬起头,摘下鼻梁上那副度数不浅的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苦笑,摇了摇头。“唉,考绿君子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坦率的无奈,“难,确实有点难。这统计过程控制(Spc)抽样模型嫁接进自动化探伤流程……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么深的理论推导。你问我……” 他又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我还真不明白。脑子里一团乱麻啊。”
黎书尧工程师坦诚的话语里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架子,只有技术人面对未知领域时共通的困惑。这坦诚非但没有让我释然,反而像一根更细的针,刺破了心底最后一点侥幸的泡沫——连黎工都卡住了!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黎工的肩膀,投向坐在他斜后方、正对着笔记本上某个公式发呆的程鼎理。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笔尖在纸上戳着,仿佛能在纸上戳出个洞来。程鼎理是SGS公司技术科的骨干,我们俩平日关系极铁,工后常一起蹲在工棚门口啃馒头、吹牛皮、骂老爷不给好气。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注视,程鼎理猛地抬起头。看到我脸上那毫无掩饰的、近乎绝望的求助表情,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典型程鼎理式的、带着点调侃又透着真诚的笑容。
“喂,考工,”他故意把声音放得不,打破了教室里令人窒息的沉寂,引来前排几个还在苦思冥想学员的侧目,“你这响当当的工程师都听蒙圈了?跑来问我?那我岂不是得像听书一样?” 他故意拖长流子,带着点夸张的自嘲。
我脸上腾地一热,急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也顾不上压低声音了:“程哥!你正经点!我这中专生哪能跟你这‘杠杠的’真才实学大学生比?别藏着掖着了,赶紧的,‘拉兄弟一把’!”
我几乎是拿出了平时在工地上跟他求援的劲头,把《林海雪原》里的经典台词都搬了出来,语气又快又急,带着点走投无路的焦灼和兄弟间才有的不拘节。
程鼎理看我真急了,收敛零玩笑神色,放下笔,凑近了些,脸上那份诚恳清晰可见:“老考,我真的,不开玩笑。”
他指了指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一大片,”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画着问号和涂改痕迹的段落,“都是些新玩意儿,以前学校里压根没沾过边。学起来……真他娘的费劲!好些地方,我也没搞明白。”
他坦承自己同样在迷雾中跋涉,眼神里没有半分虚假。这坦诚像一块的浮冰,暂时托住了我下沉的心。
“那……” 我看着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人家听不懂的都走了好些了,你怎么……还钉在这儿?” 这是我心头盘旋已久的不解。以程鼎理平时那股子务实,有时甚至显得有点“鸡贼”的劲儿,早该撒丫子溜了才对。
程鼎理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理所当然。他瞥了我一眼,肩膀一耸,用一种故作轻松但分量十足的语气:“嗨,我看你…不是还没挪窝嘛?”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理由有点站不住脚,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道:“你都还在这儿死扛着,我程鼎理要是先撤了……那多不够意思?”
这话听起来像个蹩脚的借口,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猛地投进我几乎冷却的心窝里。
一股陌生的热流瞬间涌了上来,冲散了心底冰冷的淤泥。
原来如此!原来他程鼎理这根“钉子”,有一部分是钉在我这块“朽木”旁边的!这近乎傻气的坚守理由,带着工友间那种粗粝又滚烫的情谊。
我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原来并不是我一个人卡壳了,程鼎理和黎书尧这样的高手也都遇到了问题。黎书尧都五十来岁了,还在为了知识拼搏,他能坚持学!我为什么不能?
考绿君子坚持下来了吗?后事请看《崩溃》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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