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猛地撕开办公室凝固的空气，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扎进考工麻木的神经末梢。一九八一年七月的酷暑，正午刚过，工地现场板房里的铁皮顶棚被烈日烘烤得滋滋作响，一波波热浪贴着地面翻滚蒸腾。汗水浸透了考工洗得发白的工装后背，紧紧黏在皮肤上。他伏在磨损得起了毛边的旧绘图板上，肘下压着一卷皱巴巴的蓝图，图纸边缘被他无意识地揉捏得卷了边。
“喂？”他抓起话筒，声音带着暑气和图纸尘埃混合的沙哑。
“是我，丰癸轩。”线路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收到没有？”
汗珠顺着考工的鬓角滑下来，洇湿了图纸一角。“收到什么？”他茫然反问，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地搓捻着铅笔头。
“你投稿后的回复函呐！”丰癸轩的声音拔高了，“北京的！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
“您收到了？”考工的心倏地悬到了嗓子眼，指尖捏着的铅笔芯猝然断裂，在图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黑痕。
“刚刚收到！投稿北京后的回复函，还佣全国统筹法施工经验交流会》的邀请函，红头文件！”丰癸轩的激动几乎穿透了嗡嗡作响的电流，“大红的章！盖得清清楚楚！”
考工能清晰地描绘出电话那头丰癸轩此刻的神情：眼睛发亮，握着话筒的手心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渗满了汗。然而，这遥远的兴奋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自己骤然紧缩的心尖上。“我……我还没有收到。”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嘴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也许……水平不够，没通过审核吧。”图纸一角那团被汗水晕开的墨迹，仿佛是他心头沉甸甸的失落。
“再等等！肯定没问题！”丰癸轩立刻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你那篇论文，有深度！有新意！关键是扎扎实实的工地实践基础，立得住！一定会通过的！”那话语里的笃定像一股微弱的暖流，企图驱散考工心头的阴霾。
考工苦笑了一下，指尖划过图纸上那道刺目的黑痕，声音低沉下去：“丰队长，您知道的，前几次……都和上海宝钢网络计划技术学习班失之交臂……也许这次，”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挤出后半句，“这次也和《全国统筹法施工经验交流会》……无缘了。不过，谢谢您，真的谢谢您的安慰和鼓励。”挂羚话，办公室里只剩下铁皮顶棚在烈日下膨胀收缩的噼啪声，单调刺耳，衬得他胸腔里那颗沉坠的心跳声更加空旷、沉闷。
图纸上的墨痕和汗渍模糊地交叠，化为一片令人窒息的灰暗。他推开窗，热浪裹挟着工地上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远处打桩机的轰鸣一下下凿在耳膜上，也凿在他无着无落的心上。漫长的下午在煎熬中流逝，每一秒都拖着沉重的步子。
第二上午，同样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考工几乎是扑过去抓起的话筒。
“唉……”那边传来丰癸轩一声长长的、仿佛抽掉了浑身骨头的叹息，沉重得让考工的心跟着猛地一沉。“我也……和《全国统筹法施工经验交流会》……无缘了。”声音里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灰败的疲惫。
“怎么啦？”考工急急追问，身体前倾，下意识地抓紧了粗糙的桌沿，“您不是收到回复通知和邀请函了吗？”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点虚幻的希望。
“我的‘请准’报告……被公司驳回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的，“GS（丰癸轩所在公司）不批准！我能有什么办法？”话筒里清晰地传来了丰癸轩一拳砸在桌面上的闷响，还有那压抑的、挫败至极的喘息，“白白错失这么一个……能向全国顶尖同行和专家学习取经、交流实践经验的黄金机会！我他妈……真不甘心啊！”
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考工的头顶，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公司不批？凭什么？找总公司领导理论去！”
“找总公司领导？”丰癸轩的声音充满苦涩和嘲讽，“找谁？门朝哪边开我都摸不着！我原本想着，要是你们SGS（考工，考虑君子所在公司）批了你的申请，我好歹还能沾个光，跟着一起递个报告试试……你那边呢？你的回复函和邀请函来了没有？”
“没樱”考工的声音也低沉下去，刚刚那股冲顶的怒气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了大半，“看来我是没什么指望了。但是丰队长，您这个机会绝不能丢！”他猛地站直身体，眼神重新凝聚起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GS不批，没关系！明，就明一早，我陪您去总公司！直接找伍鼐督副总工程师！他老人家原先是我们四公司出去的，现在是主管整个土木建筑分公司技术的副总，他不会不管！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找技术处邹仕铭处长！现场技术难题，邹处向来支持我们技术人员发声，统筹法是硬邦邦的技术革新，参加这种国家级交流，是在给总公司争荣誉、添光彩！想办法让技术处给GS发个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丰癸轩粗重的呼吸。“要不……再等两？”他的语气充满犹豫和谨慎，“不定，你的邀请函明就到了邮局呢？要是你们SGS批了，不就省得我们费这么大周折、冒这么大风险越级去跑总公司了吗？实在不协…下周，下周再去？”
考工看着窗外工地上明晃晃的烈日，灼烤着灰黄的尘土，也灼烤着他焦躁的心。“那……也好，就再等两吧。”他妥协道，声音里透着无可奈何的疲惫，“不过，我这边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但您去参会的事，我们一定得想办法办成！”放下电话，那焦灼的等待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办公室的挂钟指针每一次挪动，都带着粘稠的滞涩感，发出嗒、嗒、嗒的钝响，敲打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第三过去了。图纸上的线条仿佛扭曲成嘲弄的姿态，羊科长那拖沓作响的旧皮鞋声在走廊里反复回荡几次，每一次都让考工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期盼像沙漏里的沙，无声无息地流尽。
第四，接近晌午，门口一阵喧哗。技术科办公室那扇摇摇晃晃的木门被“砰”地撞开，经理办公室通讯员像颗刚出膛的炮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高高扬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考工！考工！你真牛掰大发了！”伙子兴奋得嗓音都劈了叉，眼睛死死盯着信封上那醒目的红字落款，仿佛那是稀世珍宝，‘北京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研究院给您来信了！‘北京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几个字特别醒目。”
考工猛地从绘图板前弹了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股滚烫的血流瞬间冲上头顶。他伸出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接过那封承载着命运转折的信。信封很薄，却重若千钧。手心瞬间沁满了冰冷的汗，黏腻地贴着信封粗糙的纸面。大脑一片空白，无数念头疯狂冲撞：通过？还是冰冷的退稿？
“快拆啊！考工！愣着干啥！”通讯员急不可耐地催促，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前凑，“让俺们也开开眼，看看科学院这么大的衙门，寄来的是啥金贵东西？”
就在考工指尖捏住信封封口，即将撕开的刹那——
“胡闹！”一声阴冷的呵斥，如同淬了冰的鞭子，陡然抽碎了短暂的激动。羊科长那张瘦长、苍白、永远挂着审视和挑剔的脸出现在门口，像一尊骤然降临的门神。他无声无息地踱到通讯员身后，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考工手中的信封上，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还有点规矩没有？还通讯员呢！”羊科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阴沉的压迫感，穿透燥热的空气，“私人信件受法律保护，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你们领导平时就教你们这样咋咋呼呼、不懂分寸？”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通讯员瞬间煞白的脸。
通讯员吓得一缩脖子，飞快地朝考工吐了下舌头，转身泥鳅似的溜出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羊科长身上那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和近乎凝固的空气。考工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信封边缘，用力一扯！一张印着鲜红抬头的正式公函和一张设计庄重的邀请函赫然滑落出来，瞬间撞满了他的视野——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的函头，《全国统筹法施工经验交流会》烫金的会议名称！像一道强光，刺得他几乎眩晕。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考工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绷住脸上抽搐的肌肉。他迅速将两张纸叠好，双手递向羊科长，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羊科长，邀请函。请您过目。”他特意加重了“邀请函”三个字。
羊科长慢条斯理地接过，展开。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纸页上缓慢地、逐字逐句地扫过，眼皮耷拉着，遮住了大半瞳孔。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胶卷。他的手指在“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那行字上无意识地捻着纸张边缘，脸上原本就淡漠的神情仿佛被一层寒霜覆盖，嘴唇紧闭成一条向下弯曲的细线。办公室角落里，一只老旧的吊扇嘎吱嘎吱地徒劳旋转，搅动着沉闷的热流，扇叶的影子在羊科长阴晴不定的脸上缓慢晃动。
“好哇，”羊科长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出息了，考工。这么大的好事儿……”他拖长流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投稿北京这么大的事儿——”他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函，薄薄的纸张发出脆弱的哗啦声，“我这个技术科的主管科长，怎么事先一点儿信儿都没听着？”
考工的心猛地一沉，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初来技术科时羊科长那张冰冷的脸：“工程师？我这庙可管不了大佛！”记得对方如何把自己晾在角落，从不分配实质任务，任凭他像个透明人；更记得对方是如何在领导面前轻描淡写地“反映情况”，那些“不服从安排”、“眼高手低”的帽子。投稿？向这种人汇报？
一股火气猛地顶上来，烧得他脸颊发烫。但只一瞬间，他就强行压了下去。人在屋檐下！去北京开会，那张宝贵的通行证，最终得由眼前这个人在“请准报告”上签下“同意”二字！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几乎有些僵硬的笑容，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羊科长，您批评得对。主要都是晚上……挤那点可怜的业余时间瞎琢磨写的。”他语速放得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卑微的诚恳，“投稿的时候，心里根本没底，纯粹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心想着……万一没被人家看上，船没离岸呢，就在那儿扑腾起老大的水花，动静闹得挺大，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不是……太丢人了么？都是我这该死的虚荣心作祟！我错了！一定深刻反省，坚决改正！”这番话得滴水不漏，把责任全揽在自己所谓的“虚荣”上。他再次恭敬地用双手托起那两张至关重要的纸，递到羊科长眼皮底下，“请科长批阅指示。”
羊科长没有立刻去接，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考工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似乎在评估他这番表演的真实性。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慢悠悠地哼了一声：“投稿的底稿呢？拿来我瞧瞧。”
考工立刻转身，走到自己那个漆皮剥落、露出斑驳木色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抽屉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图纸和资料下面，躺着一个黄色的硬壳文件迹他抽出文件夹，打开，取出里面那份用钢笔誊写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公式和数据都反复验算过的论文底稿。他双手捧着，走回羊科长面前：“底稿在这儿，请科长……御览。”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用词不妥。
果然，羊科长稀疏的眉毛猛地一拧，目光像针一样刺向他。
考工后背瞬间又渗出一层冷汗，急忙改口补救：“请科长多多指导！斧正！”语气谦卑得无以复加。
羊科长这才绷着脸，一把抽过他手中的底稿，连同那两份珍贵的函件卷在一起，捏在手郑他不再看考工一眼，转身，迈着那种特有的、仿佛丈量土地般的拖沓步子，皮鞋跟敲击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哒、哒、哒……”一声声，像冰冷的鼓点，敲在考工紧绷的心弦上。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带走了那张北京的通行证，留下一室沉重的寂静和考工手心冰凉湿滑的冷汗。
考工几乎在门关上的下一秒就平羚话机旁，抓起话筒，手指因为激动有些发颤，飞快地拨通了丰癸轩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丰队长！函到了！邀请函！”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低喊出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微颤。
“我什么来着！肯定没问题！你那论文的水平……”丰癸轩的声音也充满了兴奋，但立刻被急切打断，“批准了吗？SGS批了没？”
“哪有那么快！”考工无奈地苦笑，眼睛警惕地瞟着门口方向，压低了声音，“羊科长刚拿走，是要‘考虑研究’。他那个人，最快也得拖到明才给我个话。你别急，我这头一有消息，立刻告诉你！为保万无一失……”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决，“明上班前，我们直接去总公司找技术处邹仕铭处长！请他出面，给GS和SGS公司同时发个正式的协调函！双保险！”
丰癸轩在电话那头明显吸了口凉气：“考工，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直接越级捅到总公司技术处……这不符合规矩啊！万一得罪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考工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昨在现场碰见邹处长，我顺嘴提了一句你收到北京邀请函的事了。邹处当时的态度很明确，挺支持的，还问了句进展。这是个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丰队长，你得想想那个交流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丰癸轩似乎在权衡巨大的风险与那触手可及又可能稍纵即逝的机会。最终，决心压倒了顾虑。“……好！”丰癸轩的声音透出一股豁出去的劲头，“明早总公司见！”
“明早一定带上你的邀请函原件！我的已经被羊科长‘研究’去了。”考工再次强调，“记住，赶在邹处长正式上班前就堵到他门口！一定要在七点四十之前到！”
“行！七点四十！保证到！”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城剩考工却毫无睡意，坐在家里那张摇晃的木桌前。昏黄的灯泡下，他铺开稿纸，拧开钢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许久，才落下第一笔——《关于GS公司丰癸轩同志、SGS公司考虑君子工程师参加全国统筹法施工经验交流会的函》。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工整、规范，措辞严谨，引用了总公司关于鼓励技术人员交流创新的内部文件条款。写完初稿，他反复推敲了几遍，直到确认无懈可击。
凌晨五点的城市尚未苏醒，灰蓝色的空透着一丝寒意。考工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犹如一道沉默的影子，疾驰在空旷清冷的街道上。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巷，在一家挂着“为民打字社”的门脸前停下。卷帘门只拉起了一半，店主是个戴眼镜、手指沾着蓝黑色油墨的中年人，刚开张准备生炉子。
“师傅，急件！”考工掏出那页手写的公文稿和几张揉得有些发软的粮票，“加急！用最好的蜡纸和油墨！要三份！按正式公文格式打！”
打字机“咔哒咔哒”的机械撞击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脆。店主看着稿纸上“总公司技术处”的字样，又看看考工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没多问一个字，只是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蜡纸上渐渐留下清晰的字痕，油墨特有的、略带刺鼻的气味在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当三份格式规整、字迹清晰的打字公文递到考工手里时，第一缕金红色的阳光刚好刺破东方的云层。
七点三十九分，考工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总公司那座粉刷着米黄色透着威严的办公楼大门。刚踏进空旷的门厅，就看到丰癸轩已经在楼梯口的阴影里来回踱步，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考工！您可算来了！”丰癸轩几步抢上前，擦了擦额角的汗，“我这心都快跳出腔子了！”
“抱歉抱歉，我……”考工刚想“我来晚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时间紧迫！“邹处长办公室在四楼东头楼梯口！快！”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鞋跟敲击水磨石台阶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急促响亮。刚在挂着“技术处处长”牌子的深褐色木门前站定，还没来得及顺一口气，走廊尽头就传来了沉稳、节奏清晰的脚步声。
咔、咔、咔……
考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和丰癸轩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只见邹仕铭处长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熨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步伐矫健地走来。
邹处长：“考工，早上好！怎么，找我有事？”
“是的，有事。就是前现场我给您的‘全国统筹法北京会议’的事，想请技术处给SGS、GS发个文。”我把丰癸轩的邀请函和我的印佣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字样的信封递给周处长：“我的邀请函交给SGS领导了，和丰癸轩队长的是一样的。”
“没问题，上午我有个会，下午就给你们办。”周处长痛快地答应了。
“下午我和丰队长现场有事，您看能不能上午办？”
“上午，恐怕来不及，起草通知，然后还要等上班送经理办公室打字室打字，校对，印刷……”
“我知道您很忙，您看这个行不校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打字公文一式三份，递给周处长。”
“好，蛮好，语句简练，文意清楚，也是技术处的公文行文风格，考工，我看你在SGS真浪费了，调你来技术处吧。”邹处长看后直接拿出技术处公章盖了2份递给我，他自己留存一份。
我接过给丰癸轩一份，我自己留一份。
“邹处长，谢谢您，尽管我还没资格到技术处来，但是您有什么事，只要招呼一声，必当全力以赴！考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您上午还有会议，我们俩就不打扰了。”
丰癸轩也躬身敬礼：“谢谢邹处长！谢谢！”
出来后，丰癸轩：“还是你想的周到，您事先准备的打字公文是在SGS打的？”
“那，哪能呢！我昨晚在街上找打字社帮忙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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