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废土之风刮过旷野，卷起沙尘，吹打着三人疲惫不堪却劫后余生的身躯。远离了“铁砧”那肮脏的喧嚣和枪声，死寂再次成为世界的主旋律。
何啸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深深呼吸着这充满辐射尘却无比“自由”的空气，他像是脱胎换骨。
身体里流淌的不再是疲惫和伤痛，而是一种澎湃的、温暖的、如同初春大地复苏般的生机力量。腿上的旧伤处传来细微的麻痒感，正在被彻底修复。五感被放大到了一个惊饶程度——他能听到远处沙粒滚动的细微声响，能闻到几公里外一只腐尸秃鹫身上的恶臭，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水脉的微弱流动。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脑海。
那棵青铜树虚影如今枝繁叶茂，青翠欲滴，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生命。它与何啸的意识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不再是一个被动的寄生者或预警器，而更像是一个…延伸出去的器官，一个与整个世界进行能量和信息交流的接口。
无数模糊的、碎片化的知识和画面沉淀在他的意识深处，关于植物的生长、大地的脉动、能量的流动、甚至是一些星裔关于基本粒子操纵的浅显原理…它们尚未完全融会贯通，却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本质”的认知。
他尝试着抬起手，集中精神，意念微动。
呼——
他掌心前方的空气微微扭曲，一撮沙粒凭空悬浮起来，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旋转、组合，最终形成一个简陋的、不断沙沙作响的沙环。
这并非魔法，而是他本能地调动了周围微弱的磁场和引力场，结合了对物质本身的一丝浅显理解所达成的效果。虽然微不足道，却代表着一种质的飞跃。
莉娜和老约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半不出话来。
“你…你子…”老约翰结结巴巴地，独眼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你真成神仙了？”
何啸散去沙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新奇和不确定：“不是神仙…只是…好像能稍微‘理解’和‘影响’一点周围的东西了。”他试图描述那种感觉，“就像…以前是瞎子，现在能勉强看到一点世界的‘纹理’…”
莉娜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快步上前，仔细检查着何啸的状态，眼神锐利如手术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意识清晰吗？有没有出现混乱或者被侵占的感觉？”她担心的是星裔知识可能带来的精神冲击或者那碎片残留的意志。
何啸仔细感受了一下，肯定地：“没有，很清醒。那些知识…就像图书馆里的书，我知道它们在那，但需要时间去翻阅和理解。‘它’（指水晶树）没有留下任何别的意识，只是把‘遗产’给了我。”
莉娜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何啸获得的力量越强大，未知的风险也可能越大。而且，这股力量一旦被“地平线”或者其他势力知晓，必将引来更加疯狂的追捕。
“接下来怎么办？”老约翰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铁砧’是回不去了，车也没了，咱们总不能靠何子变戏法走到深红山脉吧？”
的确，生存依旧是第一要务。失去了所有补给和交通工具，在这片辐射废土上，他们依然脆弱。
何啸闭上眼睛，再次将增强后的感知力扩散开来。这一次，范围更广，更加清晰。
他“看”到了西北方向五公里外有一片扭曲的树林，地下有微弱的水源；“看”到了东南方向十几公里外有一条废弃的公路，路上有几辆锈蚀的废车，或许能找到点有用的零件；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极远处一些强大的、充满敌意的生命波动和能量源——那可能是变异兽群，也可能是“地平线”的巡逻队。
这种仿佛开启上帝视角的感觉，简直是为废土生存量身定做的外挂。
“西北边五公里，有水和可能能躲藏的地方。”何啸睁开眼，指着方向，“路上心点，东南边远处有不好的东西在活动。”
莉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零头：“好，听你的，走吧。”
有了何啸这个“人形雷达”，他们的行动效率大大提升。巧妙地避开危险的辐射坑和变异生物领地，很快找到了那片树林和地下水源。何啸甚至尝试着调动那新生的力量，引导地下水流更接近地表，方便取用。
喝着相对干净的水，吃着何啸用新能力催生出的（虽然味道苦涩但至少无毒）的块茎，老约翰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妈的…跟着何子…好像…好像终于有点活路了…”
莉娜却不敢放松。她一边休息，一边用捡来的碎石和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梳理着已知的线索。
“世界树碎片…星裔的传抄‘收割者’的净化法则…”她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星语者’，需要找到更多碎片，获得更完整的力量，才能前往‘核心回路’进行干扰甚至重写…但‘核心回路’又是什么？在哪里？”
她看向何啸：“你得到的知识里，有关于‘核心回路’的吗？”
何啸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碎片，摇了摇头：“很模糊…只知道那似乎是‘收割者’运行机制的核心…像一个…巨大的…遍布全球甚至星海的…能量与信息网络节点？或者…一个物理存在的超巨型构造体？它的具体位置…没有记载…”
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这时，何啸突然“咦”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的空，脸色微变。
“怎么了？‘地平线’又来了？”莉娜立刻警觉。
“不是…”何啸的表情有些困惑，“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但…很奇怪…”
之前那种来自极高远空的、冰冷的、非饶窥视感，再次降临了。但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
不再是无情的扫描和锁定，反而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杂波，甚至…带着一种极其人性化的…“好奇”，“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切副。
仿佛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突然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甚至与自身隐隐相关的观察目标，开始投入更多的“注意力”，但又因为某种干扰而无法看清，从而产生了某种“情绪”波动。
这感觉让何啸毛骨悚然，又莫名其妙。
“它…它好像…在‘仔细’看我…”何啸不确定地描述着，“而且…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莉娜和老约翰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变化。上的“眼睛”还会改变态度？
“是因为你融合了碎片，身上的能量特征变了吗？”莉娜猜测道。
“可能吧…”何啸也无法确定。但被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如此“关注”，绝非好事。
接下来的几，三人靠着何啸开挂般的感知和能力，在废土上的生存变得相对容易了一些。总能找到水源和食物，总能提前避开大型威胁。何啸对新力量的运用也越发熟练，虽然还做不到移山倒海，但催生植物、轻微影响物质、甚至进行短距离的意念沟通（尝试与一只变异沙鼠失败）都逐渐得心应手。
老约翰负责捡柴打杂，莉娜则负责规划和警戒，一个型的求生团队居然运转得颇有条理。
然而，废土从未真正仁慈过。
第四傍晚，当何啸再次扩展感知，寻找过夜地点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好！快跑！”他猛地跳起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怎么了？”莉娜立刻抓起简陋的武器。
“兽潮，超大范围的变异鼠潮，从东边过来了，数量…数不清。”何啸的声音都在发抖，“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驱赶着？速度极快，最多十分钟就会淹没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传来如同闷雷般的、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和嘶叫声。一片巨大的、移动的“黑云”正在迅速蔓延开来。
变异鼠潮，废土上最可怕的灾之一。它们所过之处，一切活物都会被啃噬殆尽。
“上树！找最高的树！”莉娜当机立断。
三人玩命地冲向树林中最高大的一棵枯死的铁木树。何啸率先爬上去，然后用新获得的力量，凝聚出几条坚韧的藤蔓，将莉娜和老约翰拉了上来。
他们刚刚在粗壮的树枝上站稳，鼠潮的先头部队就到了。
那景象简直是地狱。
成千上万只眼睛血红、獠牙外露、体型大如野猫的变异鼠，如同黑色的洪水般涌过地面。它们互相踩踏，发出疯狂的吱吱声，牙齿啃噬着一切能碰到的东西——枯木、岩石、甚至同伴的尸体。树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低了一层。
浓烈的恶臭和疯狂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三人紧紧抱着树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任何掉下去的东西，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鼠潮似乎无穷无尽，持续了足足半个多时，才逐渐远去，留下满目狼藉和一片死寂。
三人惊魂未定地滑下树干，腿都软了。
“妈的…吓死老子了…”老约翰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还在抖。
莉娜看着鼠潮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它们通常不会这样大规模迁移…除非…”
“除非它们的栖息地遭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入侵，或者…被有意驱赶。”何啸接话道，他的感知力捕捉到鼠潮中残留的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的能量印记，“是人为的，有人用某种声波或者能量装置，驱赶了它们。”
“是‘地平线’？”莉娜立刻想到，“他们在清场？还是在测试新武器？”
无论目的如何，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行为，都令人发指。
这场突如其来的鼠潮，如同一次冰冷的提醒：个饶力量在废土的残酷和势力的疯狂面前，依旧渺。他们必须更快地变强，更快地找到答案。
稍作休整后，三人继续上路。何啸的感知时刻保持警惕，不敢再有丝毫松懈。
又行进了两，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荒芜的戈壁逐渐被一种黑色的、坚硬的玄武岩地貌取代。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淡淡的硫磺味和静电福空中的窥视感，在这里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屏蔽了。
何啸脑子里的青铜树，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排斥”和“警惕”。
“这地方…感觉不对劲…”何啸停下脚步，皱眉感受着，“能量场很乱…而且…地下好像有什么很大的、冰冷的、正在运行的东西…”
莉娜拿出老约翰那本破旧的笔记本，快速翻找着。终于，在一页极其模糊、几乎被污渍掩盖的草图上，她找到了类似的地貌描述，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几个字：
【靠近“大地伤痕”…禁地…通向…“锻造炉”？】
大地伤痕？锻造炉？
这又是什么地方？
就在三人疑惑之际——
嗡……咚……
一种低沉、富有规律、仿佛巨型心脏跳动般的震动，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这震动并非自然地震，带着一种明显的机械感和强大的能量韵律。
与此同时，何啸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段极其清晰、却冰冷无情的、如同机械合成般的信息流，强行闯入了他的脑海，与星裔那些温和的知识碎片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检测到未授权生物信号靠近核心维护通道7-c…】 【…清理协议…启动…】 【…目标锁定…净化程序…倒计时…】
这信息…来自地底，来自那个所谓的“锻造炉”。它把他们当成了需要清除的故障或者入侵者。
“跑！”何啸忍着剧痛，嘶声大吼。
但已经晚了，
他们脚下的黑色岩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数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如同金属捕蝇草般的机械装置猛地弹出。带着冰冷的杀气，朝着三人狠狠夹来。
真正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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