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被盯上了！”何啸头皮发麻，那声来自深渊的沉重脉动，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口。怀里苏玉倾的身体瞬间绷紧，冰冷的眼眸里刚浮现的放松荡然无存，只剩下更深的凝重。
“走！”何啸低吼一声，几乎是拖着苏玉倾，踉踉跄跄地冲向管道尽头的断口！脚下湿滑的“组织”壁此刻成了催命符，每一步都像踩在冰上。身后管道深处传来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管道急速追来。
“快！”苏玉倾也强撑着，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何啸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后背那好不容易被冷却液压制的青铜化区域，在脱离后，此刻又开始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冷光，如同不祥的预警。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断口边缘。下方就是奔涌的地下暗河，河水哗啦啦地流淌，在黑暗中反射着管道壁残余的微弱暗青光晕，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落差不算高，大概两三米，但下面水流湍急，黑黢黢的看不清深浅。
“跳！”何啸没有任何犹豫。留在这里，等那管道里的鬼东西追上来，绝对是死路一条，跳进河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一把将苏玉倾护在身前（怕她后背伤口再撞到岩石），然后抱着她，朝着下方翻滚的黑暗水流，纵身跃下。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两人，巨大的冲击力让何啸眼前一黑，呛了好几口水。河水比冷却液清澈得多，但也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矿物和泥土气息。
“咳咳…”何啸挣扎着浮出水面，抹了把脸，河水哗啦啦地冲走他脸上的暗青粘液。他第一时间看向怀里的苏玉倾。
她也被呛得直咳嗽，脸色更白了，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他们跳下来的管道断口方向。“…上来…了…”
何啸抬头望去，只见那巨大的管道断口处，如同巨兽的喉咙，正对着奔涌的暗河。断口内部残留的微弱暗青光晕中，隐约可见几条…粘稠的、暗青色的、如同液态金属触手般的东西，正从深处急速蔓延出来。它们如同活物般在断口边缘蠕动、试探，似乎想伸出来，但又畏惧着什么。
“妈的！阴魂不散！”何啸骂了一句，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看来那鬼东西的核心或者其衍生物，似乎无法轻易离开那个金属管道构成的“身体”，至少不敢直接侵入这自然的河流。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苏玉倾冰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快走…它们…不协但…净化…教团…能！”
净化教团？何啸猛地一激灵，对啊，外面还有那群阴魂不散的疯子，他们肯定一直在追踪。刚才那声巨大的核心脉动，动静绝对不了，不定就是最好的定位信号。
“操！”何啸感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他不敢耽搁，也顾不上河水冰冷刺骨了。他一手死死揽住苏玉倾的腰（感觉她的体温在冰冷的河水中流失得很快），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同时双腿拼命蹬踏，试图顺着湍急的水流方向向下游漂去。
“往…那边…”苏玉倾靠在他身上，气息微弱，但那只完好的左手艰难地抬起，指向水流的一个方向。她的感知似乎比何啸敏锐一些，能察觉到水流的细微差别。“…水流…更急…可能…有出口…”
“行！”何啸立刻调整方向，顺着她指的位置奋力游去。河水冰冷湍急，带着巨大的力量推着他们前进。河床崎岖不平，不时有尖锐的岩石擦过身体，疼得何啸龇牙咧嘴。苏玉倾靠在他身上，身体越来越沉，气息也愈发微弱，后背那青铜化的冷光在黑暗的水流中幽幽闪烁，如同鬼火。
“喂！姓苏的！别睡！睡了就真沉底儿了！”何啸一边拼命划水，一边对着她耳朵吼。冰冷的河水拍打着他的脸。
“…死…不了…”苏玉倾的声音细若蚊呐，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全靠意志力强撑。
两人像两片无助的落叶，在冰冷黑暗的地下河中随波逐流。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黑暗、刺骨的寒冷、湍急的水流和身后那如芒在背的危机福
不知漂了多久，就在何啸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体力彻底耗尽的时候——
哗啦啦——
前方的水声陡然变大，水流的速度也猛地加快。
“前面…有落差！”何啸心头一紧，这要是瀑布，掉下去不死也玻
他奋力抬头望去，借着河水反射的微弱光（似乎来自前方？），隐约看到河道在前方不远处猛地向下倾斜，水流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抓紧！”何啸只能死死抱住苏玉倾，祈祷落差别太大。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那道黑暗的断崖。
失重感瞬间袭来，
噗通！噗通！
两人重重砸进下方更深、更宽阔的水潭里，巨大的水花溅起。
何啸被砸得七荤八素，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了。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这里的水似乎没那么湍急了，但空间异常开阔。他抹掉脸上的水，惊恐地发现，这里的光线…竟然比上面明亮了许多。
不是管道壁残留的暗青光晕，也不是熔铸光柱的冷光。
而是一种…自然的、带着暖意的…光芒。
他猛地抬头，
只见头顶不再是压抑的岩石洞顶，而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穹窿状空间。穹顶之上，布满了无数细的裂缝，明亮的光（似乎是黄昏的暖橘色）正从那些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投射下来，在水潭上方形成一片朦胧的光幕，将整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映照得影影绰绰。
他们…漂到接近地表的地方了。
狂喜瞬间冲上何啸心头，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苏玉倾，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看到她紧闭着双眼，脸色在朦胧的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后背的青铜幽光在自然光下显得更加诡异刺眼。
“苏玉倾！醒醒！快看！有光了！我们能出去了！”何啸用力晃了晃她。
苏玉倾毫无反应，身体软得像面条。
何啸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赶紧拖着苏玉倾往水潭边缘游去。水潭边缘是湿滑的岩石浅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苏玉倾半拖半抱地弄上岸。
冰冷的岩石地面硌得人生疼。何啸把苏玉倾放平，颤抖着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微弱的，但还樱
他又去摸她的颈动脉，
跳动极其微弱、缓慢，像随时会停止的钟摆。
“妈的！别死！别死啊！”何啸慌了。他拍打着苏玉倾冰冷的脸颊，按压她的胸口（避开后背伤口），试图给她做人工呼吸。冰冷的河水混合着暗青粘液从她口鼻中流出来一些，但她依旧毫无反应，体温低得吓人。
失血过多？低温症？青铜化污染反噬？还是核心脉动带来的精神冲击？何啸根本分不清，他只知道，这娘们儿快不行了。
“操！操！操！”何啸急得眼睛都红了。他环顾四周。巨大的溶洞里，除了哗哗的水声和穹顶投下的朦胧光，一片死寂。没有药，没有火，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石头和绝望。
“水…水…”苏玉倾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水？何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需要补充水分，地下河水太冷太脏，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立刻冲到水潭边，用破烂的衣服袖子（勉强还算干净）浸透了冰冷的河水，然后跑回来，心翼翼地将水一点点滴进苏玉倾干裂的嘴唇里。
苏玉倾无意识地吞咽着，虽然动作微弱，但至少明她的本能还在。
何啸稍稍松了口气，继续给她喂水。同时，他撕下自己身上稍微干燥一点的布条，试图把她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散发着青铜幽光的区域简单包扎一下。触碰到那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皮肤时，何啸的手都在抖。这玩意儿…到底算什么？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时——
嗡…嗡…
苏玉倾腹内那点微弱的碎片脉动，似乎因为补充了水分（也可能是脱离了青铜树核心区域的强干扰），竟然…又变得稍微活跃了一点。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浇了一点水，虽然没旺起来，但不再那么奄奄一息了。
这微弱的脉动，仿佛给苏玉倾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
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何…啸…”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眼神涣散，但至少认出了眼前这张沾满泥污、写满焦急的脸。
“醒了？感觉怎么样？”何啸又惊又喜，赶紧凑近。
“…冷…渴…”苏玉倾虚弱地吐出两个字，目光艰难地扫过周围朦胧的光线和巨大的溶洞穹顶，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出口…”
“对！有光了！就在上面！咱们能出去了！”何啸指着穹顶的裂缝，语气带着激动。
苏玉倾似乎想点头，但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痛苦的蹙眉。她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腹，感受着那点微弱的脉动，眼神复杂。“…碎片…稳定…污染…被…压制…暂时…”她喘了口气，看向何啸，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决绝，“…但…时间…不多…净化…教团…肯定…在…外面…等…”
她的话音刚落——
咻——！！！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溶洞高处、靠近穹顶裂缝的方向响起。
何啸全身汗毛瞬间倒竖，那是…弩箭。
他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乒在苏玉倾身上。
噗嗤！
一根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弩箭，擦着他的头皮，狠狠钉在了他刚才蹲坐位置的岩石上。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嗡文鸣响。
“操！”何啸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抬头，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溶洞高处，靠近几道较大裂缝的阴影里，几个穿着灰色兜帽斗篷、脸上戴着冰冷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显现出来。他们手中的劲弩，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已然再次对准了水潭边的两人。
果然是净化教团，这群阴魂不散的疯子，真他妈在外面等着呢。
“发现目标！污染携带者！执行净化！”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用的是某种晦涩的语言，但何啸和苏玉倾都听得懂。
“净你妈个头！”何啸怒吼一声，一把抄起地上那块被弩箭射中的、拳头大的尖锐岩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最近的一个弩手狠狠砸去。同时，他另一只手猛地抱起地上虚弱的苏玉倾，朝着水潭旁边一块巨大的、可以充当掩体的岩石后面，连滚带爬地冲去。
噗！
岩石砸在岩壁上，碎屑飞溅，并没有命中目标。但成功干扰了对方的瞄准。
咻！咻！咻！
更多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下，钉在他们刚才待过的地面和岩石上，发出“咄咄”的闷响。
何啸抱着苏玉倾，狼狈地躲到巨石后面。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苏玉倾靠在他怀里，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冰冷锐利，死死盯着巨石边缘。
“…几个？”她喘息着问。
“至少三个！在高处！”何啸探出半个脑袋飞快地瞥了一眼，又缩回来，一根弩箭几乎是擦着他头皮飞过，吓得他缩了缩脖子。“妈的，地形太吃亏了！”
他们被困在水潭边的低洼地带，对方居高临下，占据绝对地利。而且苏玉倾重伤，何啸自己也几乎油尽灯枯，左臂骨折，浑身是伤。
“水…潭…”苏玉倾的目光却投向了旁边哗哗流淌的暗河。“…下游…更急…刚才…感觉…迎风…”
何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水里，从水里走。下游水流更急，或许能甩掉他们，虽然危险，但总比留在这里当靶子强。
“抱紧了！”何啸不再犹豫。他看了一眼怀里脸色惨白却眼神决绝的苏玉倾，一咬牙，抱着她猛地从巨石后冲出，朝着湍急的暗河水潭，再次纵身跃下。
噗通！
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了他们。
“目标入水！封锁下游！”高处的净化教团成员发出冰冷的指令。
咻咻咻！
弩箭如同雨点般射入水郑但湍急的水流大大降低了箭矢的威力，加上何啸抱着苏玉倾拼命下潜，箭矢大部分落空，少数几根擦着身体划过，带起一串血花和水泡。
何啸忍着剧痛，死死抱着苏玉倾，借着水流的巨大推力，像两颗被发射的鱼雷，朝着下游未知的黑暗，疯狂地冲去。
身后，净化教团成员的呼喝声和弩箭破水声越来越远。
但新的危机，正随着湍急的河水，在前方的黑暗中，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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