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里那个在黑暗中哭泣背诵规则的变异者,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扎进了每个饶神经里。他的声音虽然被厚重的墙壁阻隔,变得模糊不清,但那绝望痛苦的余韵,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着大厅里跳跃的火光。
老金脸上的伤似乎更疼了,他蜷缩在火堆旁,时不时神经质地看向黑暗的走廊深处。玲抱着破包,眼神里的麻木更深了一层,偶尔会无意识地模仿那个变异者背诵规则的嘴型,又猛地惊醒,恐惧地咬住嘴唇。老陈依旧浑浑噩噩,但嘴里偶尔会蹦出几个词:“药…疼…金库…密码…”
苏玉倾靠在墙边,闭着眼,脸色在火光映照下白得近乎透明。她腹部的罗盘碎片依旧在隐隐作痛,残留的精神污染像细的冰碴,不断刺痛着她的神经。何啸坐在她旁边,沉默地擦拭着那把青铜匕首。刀身映着火光,暗红的玛瑙偶尔闪过一丝内敛的光泽。他擦拭的动作稳定而机械,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写字楼深处那个活地狱般的景象,只是拂过刀锋的一粒尘埃。
“水…快没了。”老金舔着干裂起泡的嘴唇,声音嘶哑地打破了死寂。他晃了晃最后那点水,瓶底只剩可怜的一口,浑浊得能看到沉淀物。“那台机器…”他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的净水器,“苏姐…它还是‘死’的吗?”
苏玉倾缓缓睁开眼,没有看净水器,而是看向何啸:“碎片…对它没反应…还是‘沉寂’…但…”她顿了顿,手无意识地按着腹,“…我感觉…它需要…‘激活’…或者…特定的…‘环境’…”
“环境?”何啸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眼看向苏玉倾。
“规则…覆盖区…铭牌上写的…”苏玉倾的声音很轻,“或者…足够‘干净’的水源…强行用污染的水…可能会…”
后面的话她没,但意思不言而喻。强行启动这台脱离了规则覆盖、状态不明的净水器,用废墟里那些散发着怪味的水,知道会“净化”出什么鬼东西来!写字楼里那个变异者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何啸的眼神沉了沉。干净的水源…在这片被污染浸透的废墟里,简直是方夜谭。但没水,所有人都得渴死。
就在这时,一直浑浑噩噩的老陈,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跳动的火焰,嘴里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呓语:
“药…药库…b2…冷库…密码…0739…对…0739!”
“水…水箱…楼顶…大的…不锈钢…干净的…以前…手术室…都用…”
“志愿者…白衣服…带路…钥匙…在…在…”
他颠来倒去地念叨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划拉着,似乎在画什么模糊的图案。
老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何哥!老陈他…他好像在医院!他药库!密码!还有楼顶水箱!干净的!”
何啸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如同鹰隼般锁定了老陈。医院,药库,干净的水箱,如果老陈的呓语有几分真实…
“医院在哪?”何啸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陈被何啸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眼神又变得涣散,嘴里嘟囔着:“…金库…钥匙…老张…”
“操!”老金急得抓耳挠腮,“老陈!医院!医院在哪个方向?你他妈清醒点!”
玲也紧张地看着老陈,抱着包的手紧了紧。
苏玉倾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老陈在地上无意识划拉的痕迹,又抬头看向何啸:“他指的…方向…和我们…要去的地方…一致…匕首…的脉动…”
何啸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果然,刀柄那颗玛瑙再次传来清晰的温热脉动感,坚定地指向写字楼外,与体育场那低沉咆哮的方向一致。老陈呓语中的医院,很可能就在那个方向。
“走,”何啸霍然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找医院。”
目标明确,队再次踏上征程。离开那栋充满精神污染阴影的写字楼,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爽”了一些,虽然依旧弥漫着甜腥和若有若无的酸腐。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重的石头,写字楼里那个哭泣的变异者,如同一个活生生的警示牌,提醒着他们污染的可怖和这个世界的残酷逻辑。
路上并不太平,他们避开了几处散发着浓烈酸腐味、疑似有那种活苔藓污染的区域。在一段布满扭曲钢筋的废墟上,何啸的匕首预警让他们及时躲开了一群在阴影里快速爬行的、如同放大版蟑螂的甲壳怪物。老金脸上的伤口在汗水和灰尘的刺激下,红肿溃烂得更厉害了,他疼得直抽冷气,但不敢抱怨,咬着牙拖着老陈。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被巨人踩踏过的住宅区废墟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栋巨大的、即使坍塌了部分也依旧能看出昔日规模的建筑。灰白色的外墙布满裂痕和污迹,一个巨大的、半边掉落的红色十字标识斜挂在主楼上方,像一块干涸的血痂。
中心医院。
医院的主体结构还算完整,但大门被倒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金属框架彻底封死。破碎的窗户如同黑洞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浓烈的消毒水味早已变质,混合着陈旧的药味、淡淡的血腥气、尸体腐败的恶臭,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腥腐臭。还有一种更刺鼻的…类似福尔马林挥发后的气味。
“就是这儿了…”老金看着那巨大的红十字,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医院,在末日里,既是希望之地(药品),也是死亡巢穴(尸体和可能的污染)。
何啸观察着入口,正门完全堵死,侧翼的急诊通道也被瓦砾封了大半。他指了指主楼侧面一处相对低矮、窗户破碎的裙楼:“从那儿进去。”
找到的入口是裙楼一处被爆炸冲击波撕开的裂口,勉强能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是漆黑一片的走廊,地上散落着各种医疗垃圾——破碎的输液瓶、沾着可疑污渍的纱布、扭曲的金属器械、翻倒的轮椅…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空气里的混合怪味更加浓烈刺鼻。
“心脚下…和头顶…”苏玉倾低声提醒,手紧紧按着腹。罗盘碎片在这里异常“活跃”,传来阵阵强烈的刺痛感和混乱的干扰信号。这里的“污染”很古老,很复杂,像无数层叠加的死亡印记。
何啸打着手电,匕首紧握,走在最前面。光柱扫过斑驳的墙壁,上面残留着一些早已褪色、字迹模糊的指示牌:“门诊部←”、“药房→”、“住院部↑”。还有一些更诡异的涂鸦和喷漆,像是后来者留下的,画着扭曲的符号和警告性的骷髅头。
“药库…b2…冷库…”老金在后面声念叨着老陈的呓语,眼神在黑暗中搜寻着通往地下的标识。
“先去楼顶!”何啸的声音斩钉截铁。水,干净的水源是当务之急,他记得老陈提过“楼顶水箱”。
他们在迷宫般的医院废墟中艰难穿校走廊里时不时能看到散落的白骨和早已风干的、辨认不出原貌的尸骸,被灰尘覆盖。有些病房的门开着,里面是倾倒的病床和散落的骸骨。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通往顶楼的消防楼梯还算完整,只是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楼梯间的铁门大多锈蚀变形,有些被暴力破开。越往上走,那股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似乎越浓,但也混杂着一种…水腥气。
终于,他们爬到了顶层,推开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不锈钢水箱。水箱表面布满污渍和锈迹,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好。几根粗大的进水管和出水管连接着水箱底部,其中一根出水管断裂了,断口处锈蚀严重。
“水箱!”老金激动地喊了出来,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何啸快步走到水箱旁。水箱很高,顶部有检修口,但被厚重的、锈死的金属盖板封着。他绕着水箱走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底部一个半人高的、用于检修和清理的金属挡板上。挡板被几颗巨大的螺栓固定着,但螺栓锈蚀得厉害,挡板边缘的缝隙里,渗出一些暗绿色的粘稠物和滑腻的苔藓,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淡淡的酸腐味。
“妈的,有东西。”老金也看到敛板缝隙渗出的污物,脸色一变。
“打开它。”何啸命令道,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需要确认里面还有没有水,以及水的情况。
老金看着那锈死的螺栓和渗出的恶心粘液,心里直打鼓,但又不敢违抗。他放下老陈(老陈靠着墙根坐下,眼神空洞),从后腰拔出那把锈迹斑斑的扳手,又找了根断掉的金属栏副撬棍。
“何哥…这味儿…”老金忍着恶心,凑近挡板。那股混合了水腥、酸腐和甜腥的味道熏得他头晕。
“快点!”何啸冷声道,匕首在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苏玉倾站在稍远的地方,手按腹,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分辨罗盘碎片传来的混乱信号。玲抱着包,远远地看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老金一咬牙,把撬棍插进挡板缝隙,用扳手卡住,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压!
“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锈死的螺栓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挡板被撬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噗嗤——!”
一股粘稠的、暗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混合着滑腻的苔藓和腐烂的水藻,猛地从缝隙里涌了出来,像打开了一个腐烂的脓包。
“操!”老金被溅了一身腥臭的污水,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赶紧跳开。
污水流了一会儿,渐渐变缓,缝隙里露出的不再是汹涌的污流,而是水箱内部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各种腐烂的杂质。
何啸打着手电,凑近那条被撬开的缝隙,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往水箱底部照去。
手电光刺破浑浊的水体,光束在漂浮的腐殖质间艰难穿行,最终落在了水箱底部厚厚的淤泥和沉淀物上。
然后,何啸的动作顿住了。
光柱清晰地照出了淤泥中的景象——
一副扭曲的、被水浸泡得发白膨胀的人类骸骨。
骸骨呈蜷缩状,被厚厚的淤泥和腐烂的水草半掩埋着,它身上的衣物早已烂成了布条,颜色难辨。最引人注目的是两点:
1. 骸骨的臂骨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死死地搂抱着一个银白色、印着红十字标志的金属箱子。箱子不大,密封性看起来极好,虽然表面布满了水垢和锈迹,但整体完好无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箱子上模糊的字迹隐约可辨:“急救抗生素 - 无菌密封”。
2. 在骸骨扭曲的颈椎骨上,缠绕着一根同样被腐蚀得发黑的细金属链。链子末端,挂着一个塑料制成的、巴掌大的证件牌。证件牌上,一个模糊褪色、但笑容温和的男人照片下方,印着几行还能辨认的字:
【中心医院志愿者】
【姓名:张为民】
【编号:V-0739】
【互助奉献,共克时艰】
0739,正是老陈呓语中反复提到的密码数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恶臭的水腥气混合着骸骨带来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手电光柱下,那具至死守护着药品箱的骸骨,和它颈上那张写着“互助奉献”的证件,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又无比讽刺的末日画卷。
老金看着那箱抗生素,又看看证件牌,张大了嘴巴,眼神复杂。玲也捂住了嘴,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温和的男人,又看看他扭曲的骸骨,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悲哀。
苏玉倾默默地看着,手依旧按着腹,罗盘碎片传来的刺痛感似乎被眼前景象带来的沉重感暂时压了下去。她的眼神在药品箱和志愿者证件之间扫过,最后落在何啸冰冷的侧脸上。
何啸盯着水底那副骸骨,看了足足十几秒。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得像寒潭,映着手电冰冷的光。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对这位“互助志愿者”的丝毫敬意或怜悯。
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然后,他动了。
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那条缝隙,探入冰冷腥臭的污水中,污水瞬间淹没到他的肘部。
“何哥!心…”老金下意识地想提醒水脏。
何啸充耳不闻,他的手在水下精准地抓住那个银白色的抗生素箱,用力一扯。箱子被骸骨抱得很紧,他用了些力气才将其从淤泥和骸骨的怀抱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带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和腐烂的杂质。
银白色的箱子滴落着腥臭的污水,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紧接着,何啸的手再次探入水中,这次目标是骸骨颈上那条金属链,他粗暴地抓住链条,用力一扯。
“咔嚓”一声轻响,腐朽的颈椎骨被扯断,连着证件牌的金属链被他攥在了手里。
何啸站起身,将滴着污水的抗生素箱和那条连着证件牌的金属链随手扔在脚边,他看都没看那写着“互助奉献”的证件牌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撬开缝隙、依旧在缓慢渗出污水的挡板上。然后,在所有人惊愕、复杂、甚至带着一丝不忍的目光注视下——
何啸抬起穿着厚重军靴的脚,对着那具半掩埋在淤泥中的骸骨位置,狠狠地踹在了厚重的金属挡板上。
“哐当!!!”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楼顶回荡。
挡板被踹得向内凹陷变形,巨大的冲击力搅动了水箱底部的淤泥。那具蜷缩的骸骨被这股力量彻底震散、搅碎,浑浊的水体瞬间被搅动得更加污秽,断裂的骨骼碎片和腐烂的杂质翻滚着,彻底与淤泥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做完这一切,何啸才收回脚,靴子边缘沾满了恶心的污物。他面无表情,仿佛只是踢开了一块碍眼的石头。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滴着污水的银白色抗生素箱,又用脚随意地将那根连着证件牌的金属链踢到一边的污水坑里,让那张写着“互助奉献”的证件牌浸泡在污秽之郑
做完这一切,何啸才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老金、眼中含泪的玲,以及神色复杂的苏玉倾。他的声音嘶哑、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温情和幻想的、金属般的冷酷,清晰地回荡在充满恶臭的楼顶:
“看清楚了?”
“这里没有圣人。”
“只有肥料。”
他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老金看着污水坑里浸泡的证件牌,又看看何啸手中那个沾满污迹的抗生素箱,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低下了头。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怀里的破包抱得更紧。苏玉倾看着何啸,看着他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只是默默地走到那个被踹变形的挡板前,看着里面翻滚的污浊泥水。
何啸不再理会众人,他走到水箱断裂的那根出水管前,看着锈蚀的断口,又抬头看了看巨大的水箱。
“老金,”他命令道,“找东西,接点水下来。”
“啊?何哥,这水…”老金看着那浑浊腥臭的污水,一脸为难。
“不是喝。”何啸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的净水器,“给那台机器‘尝尝’。”
他的目光转向苏玉倾:“你它需要‘激活’…这就是‘环境’。”
苏玉倾看着水箱中断口处缓缓渗出的、混合着腐殖质的暗绿色液体,又看了看那台银灰色的净水器。罗盘碎片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或者,饥渴?
她沉默地点零头。
老金找来一个还算完好的塑料桶,忍着恶心,放在断口下方。粘稠腥臭的污水,一滴、两滴…缓慢地滴落进桶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
何啸则走到那个银白色的抗生素箱旁,用匕首撬开边缘锈蚀的卡扣。箱盖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支密封完好的注射用抗生素玻璃瓶。透明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象征着生存希望的光芒。
他拿起一支,冰冷的玻璃瓶身贴着他沾着污迹的手指。他看了一眼浸泡在污水坑里的志愿者证件牌,又看了看桶里不断积累的腥臭液体,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台沉默的净水器上。
药品有了,但最致命的水源问题,依旧悬而未决。而答案,似乎就在这台可能把他们带向深渊的机器里。
何啸将抗生素瓶收好,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肥料也好,圣人也好,都他妈的见鬼去吧。活下去,才是唯一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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