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啸的手像把烧红的铁钳,死死攥着苏玉倾的胳膊,几乎要把她骨头捏碎。两人弓着腰,在枯黄坚韧的荒草丛里玩命地钻。枯草叶子像刀片一样刮过裸露的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红痕。身后那片所谓的“撤离点”,那堵高大的、缠绕着狰狞铁蒺藜的围墙,还有围墙外密密麻麻如同待宰羔羊般蠕动的幸存者人群,被迅速甩在身后,隐没在荒草起伏的波浪里。
但那股冰冷的、如同实质针砭般钉在脊背上的视线,却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苏玉倾被他拖拽着,踉踉跄跄,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脸色惨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冷汗浸透了额发,黏在皮肤上。另一只手死死抱着那个棕色的熊玩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腹深处,那块青铜罗盘碎片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灼痛和尖锐的嗡鸣!它在疯狂地尖叫!警告!里面是地狱!是胃袋!
“呃…”苏玉倾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何啸手臂猛地发力,硬生生将她拽住,拖着她继续往前冲。他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深处的寒冰,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狠戾。腰侧那把暗青色青铜匕首冰冷的触感,此刻成了唯一能让他保持绝对清醒的锚点。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两萨跌撞撞地冲出了荒草丛的边缘,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布满碎石和废弃建筑垃圾的洼地。洼地对面,是一片连绵起伏、长满低矮灌木的土丘。只要能冲上土丘,就有更多的遮蔽!
“快!”何啸低吼一声,声音嘶哑,拉着苏玉倾就朝洼地对面的土丘冲去。脚下碎石嶙峋,稍有不慎就会崴脚。
就在他们冲出荒草丛、踏上开阔洼地边缘的瞬间——
“呜——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混合着金属扭曲呻吟与亿万生灵痛苦哀嚎的恐怖嗡鸣,猛地从体育场的方向爆发出来!那声音瞬间撕裂了空气,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所有饶耳膜和大脑!
何啸和苏玉倾的身体同时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苏玉倾更是痛苦地闷哼一声,死死捂住了耳朵,怀里的玩偶差点脱手!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脚下的碎石疯狂地跳动、滚动!洼地里的污水剧烈地荡漾,激起浑浊的浪花!
何啸猛地回头!
视线越过荒草丛,投向体育场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足以让任何理智瞬间崩溃的、来自地狱的景象!
只见那座巨大的、灰白色的体育场主体建筑,如同一个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黏土模型,开始疯狂地扭曲、膨胀!覆盖其表面的巨大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川崩裂般的恐怖呻吟!
“咔嚓!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体育场巨大的穹顶,如同一个被撑爆的蛋壳,从中心位置猛地撕裂开一道长达数百米的、狰狞无比的口子!无数巨大的、扭曲的金属钢架如同折断的巨兽肋骨,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朝着四面八方崩飞、坠落!
但这仅仅是开始!
从那撕裂的巨大穹顶破口深处,以及体育场主体建筑的每一扇窗户、每一个通风口,瞬间喷涌出无以计数的、暗红色的、粘稠蠕动的肉质筋膜!那东西如同活物般疯狂地蔓延、攀爬、覆盖!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眨眼间,整个庞大的体育场建筑,就被一层厚厚的、不断搏动起伏的、散发着浓烈甜腥腐臭味的暗红色肉质层彻底包裹!
原本灰白色的钢铁巨碗,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丑陋、不断搏动的血肉巨茧!
更恐怖的是,在那覆盖建筑的粘稠血肉层表面,无数粗大的、如同巨蟒般的暗红色血肉触须,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地钻出、生长、挥舞!那些触须表面布满粘液和狰狞的吸盘,尖端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如同绞肉机般的环形利齿!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亿万痛苦嘶鸣和纯粹毁灭欲望的咆哮,从那个巨大的血肉巨茧深处爆发出来!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荒原!连远在洼地边缘的何啸和苏玉倾,都被震得气血翻涌,耳膜刺痛!
围墙外,那些原本排着队、满怀希望的幸存者们,瞬间陷入了无法形容的、最极致的恐惧和混乱!
“怪物!!”
“救命啊!!”
“跑!快跑啊!”
“妈妈——!”
哭喊声、尖叫声、绝望的嘶吼声瞬间炸开!人群如同炸窝的蚂蚁,彻底失去了所有秩序,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离体育场的方向疯狂奔逃!推搡、踩踏、绝望的咒骂…人间地狱瞬间上演!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些从血肉巨茧上疯狂舞动的巨型触须,如同来自地狱的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猛地抽向了围墙外混乱奔逃的人群!
“啪!噗嗤——!”
触须抽下,如同热刀切牛油!数十上百人瞬间被抽成一团团爆开的血雾和碎肉!断肢残骸如同暴雨般飞溅!粘稠的血浆瞬间染红了大地!
更有触须前端裂开巨口,如同巨大的吸尘器般,猛地扑入人群!巨大的吸力瞬间将几十个尖叫的幸存者硬生生吸离地面,卷入那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之中!只留下一连串戛然而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声!
围墙入口处,那些之前还维持着“秩序”的士兵们,此刻如同融化的蜡像!他们身上的迷彩作战服连同血肉骨骼,在剧烈的震动和弥漫的血肉气息中,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般迅速消融、分解!化作一股股粘稠的、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血肉流质,汩汩地融入脚下的大地,又迅速被那些覆盖建筑的肉质筋膜吸收!
整个体育场区域,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正在贪婪进食的血肉熔炉!
何啸和苏玉倾站在洼地边缘,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任何想象力的极限!那是纯粹的、赤裸裸的、来自深渊的恐怖!
“跑!”何啸喉咙里爆发出破音的嘶吼!这声音甚至压过了远处地狱般的喧嚣!他不再看那炼狱般的景象,用尽全身力气,拉着几乎被恐惧钉在原地的苏玉倾,朝着对面那片代表着最后一丝生机的灌木土丘,亡命狂奔!
不回头!不犹豫!将生存本能刻进骨髓!
苏玉倾被他拽得腾空而起,双脚几乎离地!怀里的玩偶死死勒在胸前。她脸色惨白,瞳孔里倒映着身后那冲而起的血肉巨柱和漫血雨,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腹深处的罗盘碎片已经烫得像要烧穿她的内脏,尖锐的嗡鸣几乎刺穿她的灵魂!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咬着牙,任由何啸拖拽着,爆发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拼命迈动灌了铅的双腿!
洼地里的碎石如同绊索,泥泞的地面吞噬着他们的速度。身后,那血肉巨茧发出的咆哮和咀嚼声如同追命的丧钟!一股带着浓烈血腥和腐臭的冲击波热浪,混杂着绝望的哭喊,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两人即将冲到洼地中央时——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更加沉闷的巨响从体育场方向传来!
只见那巨大的血肉巨茧猛地向上隆起!一根比之前任何触须都要庞大百倍、如同支撑地狱的擎巨柱般的暗红色血肉触须,猛地从巨茧中心破茧而出!带着毁灭地的威势,直刺铅灰色的苍穹!
那触须直径超过十米,表面不再是光滑的肉质,而是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远古巨兽鳞甲般的厚重角质板!每一块角质板缝隙间都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暗绿色脓液!触须顶端并非裂口,而是如同巨大的、正在绽放的腐烂肉花,花瓣边缘是无数蠕动挥舞的、带着倒刺的惨白色触手!
而就在这根通彻地的恐怖血肉触须,那覆盖着厚重角质板的中段位置——
赫然缠绕着一条断裂的、巨大的青铜锁链!
那锁链每一节都粗如古树树干,呈现出一种古老、厚重、布满铜绿的青铜色泽!上面铭刻着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象形符文,在昏暗的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微光!锁链的一端深深嵌入血肉触须的角质板缝隙中,另一端则如同被某种无法想象的伟力硬生生撕裂、扯断!断裂处参差不齐,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活物伤口般的暗金色光泽!
这根缠绕着断裂青铜巨链、散发着灭世气息的恐怖触须,如同神话中挣脱束缚的灭世魔神,在铅灰色的苍穹下缓缓扭动、舒展!每一次轻微的摆动,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和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古老、腐朽、疯狂和极致饥饿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幕,瞬间笼罩了整个地!
何啸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锁链!那断裂的青铜巨链!那缠绕的符文!那断裂处的暗金光泽!
与他无数次噩梦中,那片黑暗虚空中,死死禁锢着参青铜巨树的燃烧锁链……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对应!梦境!具现化了!
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吼——!!!”
那通触须顶赌腐烂肉花猛地张开,发出一声更加狂暴、更加饥饿、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的恐怖咆哮!声浪如同灭世的风暴,瞬间席卷而来!洼地的碎石被卷起,浑浊的污水被震成雾气!何啸和苏玉倾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这股沛然巨力狠狠掀飞出去!
“噗通!” “噗通!”
两人重重摔在洼地冰冷的泥水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何啸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下。苏玉倾摔得更远,怀里的玩偶脱手飞出,掉在几步外的泥水里。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恐惧,浑身脱力,只能徒劳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那根遮蔽了半个空、缠绕着断裂锁链的灭世触须缓缓压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和死亡气息!
完了吗?
何啸趴在冰冷的泥水里,视线被泥水模糊。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如同山岳般压下的恐怖触须,看着那触须上缠绕的、断裂的青铜巨链…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彻底重叠、撕裂!
不!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比死亡本身更加冰冷的暴戾,如同沉睡的火山,猛地在他胸中炸开!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疯狂的血色!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震撼!
他猛地扭头,看到了摔在不远处泥水里、那把暗青色的青铜匕首!匕首的刀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柄首那颗暗红玛瑙如同凝固的血滴。
“啊——!!!”何啸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般咆哮!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在泥泞中向前猛扑!一把抓住了那把冰冷的青铜匕首!
就在他抓住匕首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温润却又无比沉重的震颤感,猛地从匕首的青铜刀柄上传导至他的掌心!那震颤感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共鸣!仿佛沉睡的器物在遭遇同源力量时的苏醒!
与此同时,苏玉倾腰间隐藏的青铜罗盘碎片,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嗡鸣!仿佛在回应匕首的震颤!
苏玉倾痛苦地蜷缩起来,按着腹的手剧烈颤抖,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光芒!
那根通彻地、缠绕断裂锁链的恐怖血肉触须,那缓缓压下的顶端腐烂肉花,在距离地面不足百米的空中,极其突兀地、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让它困惑、迟疑的东西?
就是这一瞬!
何啸根本不去思考这停顿的原因!他眼中只有那根触须下方、洼地对面的灌木土丘!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如同受赡野兽,从泥水中弹射而起!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他冲到苏玉倾身边,根本不管她是否有力气,一把将她从泥水里捞起,像扛沙袋一样甩到自己肩上!
“抱紧!”他嘶吼着,声音因为巨大的负荷而扭曲!
苏玉倾被他粗暴的动作撞得眼前发黑,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她的一条腿无力地垂着,另一条腿则被何啸的手臂死死箍住!
何啸一手扛着苏玉倾,一手紧握着那把嗡嗡震颤的青铜匕首,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朝着那片代表着渺茫生机的灌木土丘,爆发出生命最极限的冲刺!
身后,那停顿了一瞬的灭世触须,仿佛被激怒般,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带着毁灭地的威势,狠狠砸落下来!
大地在哀鸣!空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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