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值班室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收音机里传出的非人嘶吼,像冰冷的藤蔓缠在骨头上,勒得人喘不过气。窗外淅淅沥沥的冷雨没完没了,敲打着残破的窗棂,如同某种庞大存在缓慢靠近的脚步声。何啸靠墙坐着,后腰那把抢来的手枪硌着冰冷的墙壁,也硌着他的神经。裤兜里锡纸地图上潦草的坐标数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
“不能待了。”何啸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那个通过电波“听”到他们的东西,像一片巨大的、无形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地方,不安全。
苏玉倾蜷缩在对面墙角,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棕色熊玩偶,像个汲取暖源的孩子。她没话,只是用力点零头,动作牵动了身体的疲惫,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收音机事件似乎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连恐惧都显得麻木。
两人沉默地起身,动作尽量放轻。推开吱呀作响、勉强卡住的铁栅栏门,冰冷的夜风和细密的雨丝瞬间裹挟上来,带着城市废墟特有的腐朽气味。街道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一两簇不知名的幽蓝或惨绿光晕,在雨幕中诡异地明灭,勾勒出废墟狰狞的轮廓。
地图指向东北。何啸辨认了一下方向,将背包甩到肩上,沉甸甸的食物和水给了他一丝微弱的踏实福他率先踏入黑暗,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瓦砾和积水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苏玉倾抱着玩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身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冷雨吞噬。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穿过了几条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街区,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出现在视线里。门脸宽大,卷闸门半开着,锈迹斑斑,上面模糊地印着褪色的红色火焰图案和“红星消防站”的字样。旁边停着一辆侧翻的、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消防车残骸。
消防站?何啸脚步一顿。这种地方通常结构坚固,有独立水源(如果没被污染),甚至可能有独立的发电机房。是个比警局更理想的临时据点。
“进去看看?”苏玉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几乎被雨声盖过。
何啸点头。他示意苏玉倾在门外阴影处稍等,自己则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半开的卷闸门内。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车库,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橡胶烧焦味、机油味和灰尘味。几根粗大的承重柱在黑暗中如同沉默的巨人。地面散落着各种工具零件和烧焦的杂物。车库深处,隐约能看到通往楼上生活区和设备间的楼梯口。
确认没有活物气息和明显的规则陷阱后,何啸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苏玉倾这才抱着玩偶,脚步虚浮地跟了进来。
车库深处相对干燥,角落里堆着一些替换下来的旧消防水带和工具。何啸找到一处背靠承重柱、视线能覆盖入口的位置,示意苏玉倾休息。他自己则走到那辆烧毁的消防车残骸旁,目光锐利地扫视。消防车里通常有应急工具箱,不定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果然,在扭曲变形的驾驶室后面,一个半开的金属工具箱卡在变形的车架里。何啸用脚踹开碍事的扭曲金属,伸手进去摸索。冰凉的金属工具触感传来——几把大不一的扳手,一柄沉重的消防斧(比超市那把更专业),还迎一把卡在角落里的匕首!
他用力将其抽出。
入手沉甸甸的。刀鞘是磨损严重的黑色皮革,刀柄是某种硬木,缠着防滑的伞绳。拔出刀身,是碳钢材质,刃口不算特别锋利,但足够厚实,带着战斗留下的细微崩口和划痕。典型的制式消防破拆匕首。
何啸掂量了一下,比裤兜里那把折叠刀强多了。他将匕首插回刀鞘,别在战术裤的腿侧挂环上。消防斧也拎在了手里,冰冷的金属柄带着沉甸甸的力量福
有了趁手的武器,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他走回苏玉倾靠坐的柱子旁,将背包放下,拿出压缩饼干和水。两人沉默地分食,冰冷的食物混着冷水咽下,勉强压住胃里的空虚和寒冷。车库外,雨声依旧淅沥,像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苏玉倾口啃着饼干,眼神有些空洞,怀里的熊玩偶沾上了些饼干屑。何啸则快速吞咽着,眼神如同雷达般,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车库入口和四周的阴影。每一次风声,每一次远处传来的不明声响,都让他肌肉瞬间绷紧。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脚踩在沙砾上的摩擦声,从车库入口的方向传来!
不是风声!也不是雨声!是脚步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何啸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猛地放下手中的水,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无声伏低,消防斧横在身前!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了腿侧那把消防匕首!
苏玉倾也听到了,身体猛地一僵,饼干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她惊恐地看向入口方向,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身体拼命往后缩,紧贴着冰冷的承重柱。
脚步声在入口处停下了。片刻的死寂后,一个压低的、带着本地口音的男声传了进来,带着试探和掩饰不住的贪婪:“…大哥,里面好像有人?刚才有光闪了一下…”
“…废话!没闻到饼干味?还有股女人味儿…”另一个更加阴沉沙哑的声音回应,带着残忍的笑意,“妈的,总算逮到肥羊了!兄弟们,抄家伙!男的宰了,女的…嘿嘿…”
紧接着,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半开的卷闸门下鱼贯而入!一共四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锈迹斑斑的钢管、磨尖的钢筋、甚至还有一把砍骨刀!他们动作迅捷,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迅速散开,呈半包围的态势,朝着车库深处何啸和苏玉倾藏身的柱子围了过来!
“哟呵!还有个漂亮妞!”为首那个满脸横肉、拎着砍骨刀的壮汉,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看清了蜷缩在柱子阴影里的苏玉倾,眼中瞬间爆发出淫邪的光芒,“哥几个,今晚有福了!”
“子!识相点把吃的和女人留下,自己抹脖子,省得爷爷们动手!”旁边一个瘦高个挥舞着钢管,狞笑着逼近何啸。
何啸没有回答。他的身体伏得更低,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眼神冰冷地扫过围上来的四人,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般计算着距离、角度、威胁等级。对方有武器,人数占优,但看步伐和握武器的姿势,都是些街头混混,没有章法。唯一的威胁是那个砍骨刀壮汉,力量可能不。
狭路相逢,先下手为强!目标——威胁最大的首领!
就在瘦高个的钢管即将指到何啸鼻尖的瞬间——
何啸动了!
他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一窜!目标不是眼前的瘦高个,而是他侧后方那个正淫笑着盯着苏玉倾的砍骨刀壮汉!速度太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找死!”壮汉反应不慢,看到何啸扑来,狞笑一声,砍骨刀带着恶风,朝着何啸的脖颈猛劈下来!势大力沉!
何啸眼中寒光爆闪!在砍骨刀劈落的瞬间,他身体猛地一个矮身侧滑!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同时,他握着消防匕首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扎向壮汉毫无防备的腰眼!角度刁钻,直刺肾脏!
“噗嗤!”
锋利的匕首齐根没入!
“呃啊——!”壮汉发出一声惊动地的惨嚎!全身的力量如同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泄掉!砍骨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何啸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手腕猛地一拧!搅动匕首!同时身体如同陀螺般旋绕,借助壮汉剧痛弓身的瞬间,左腿膝盖如同攻城锤,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顶在壮汉的太阳穴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壮汉的惨嚎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肉山,轰然向前乒在地,鲜血混合着脑浆从碎裂的太阳穴汩汩涌出,抽搐了几下,再无声息。
兔起鹘落!首领毙命!
剩下的三个暴徒完全被这电光火石间的血腥杀戮惊呆了!他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恐惧!
“大…大哥!”瘦高个最先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一声,手中的钢管下意识朝着何啸的后脑砸去!
何啸仿佛背后长眼!在钢管砸落的瞬间,他猛地抽回还插在壮汉腰间的匕首,带出一溜血花!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一旋!
“呼!”钢管带着恶风砸空!
何啸顺势旋身,握着匕首的右手如同鞭子般反手一撩!锋利的匕首刃口精准地划过瘦高个毫无防备的咽喉!
“嗤啦!”
皮肉割裂!气管断开!瘦高个的尖叫变成了漏气般的“嗬嗬”声,双手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脖子,瞪大着眼睛,踉跄后退几步,重重栽倒在地。
另外两个暴徒彻底吓破哩!一个拿着磨尖钢筋的家伙怪叫一声,转身就朝卷闸门方向狂奔!另一个握着钢管的则双腿发软,手里的武器哐当掉在地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别…别杀我!我投降!东西都给你!饶命啊!”
何啸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放虎归山?留下隐患?在末世,这是最愚蠢的行为!牺牲掉无谓的怜悯!
他如同冰冷的死神,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先是一个箭步追上那个逃跑的,消防匕首从后心精准刺入,瞬间了结。然后转身,走到跪地求饶的那个面前。
“不…不要…”那暴徒看着何啸冰冷的脸和滴血的匕首,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透。
何啸没有任何废话。手起刀落。
“噗嗤!”
匕首精准地刺入心脏。求饶声戛然而止。
车库内恢复了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帷幕,瞬间盖过了橡胶和机油的味道,弥漫开来。地上躺着四具姿势各异的尸体,鲜血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迅速洇开,汇聚成一片片刺目的猩红溪流。
何啸站在血泊中央,微微喘息。消防匕首的刃口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珠。他甩了甩刀上的血,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战斗后的锐利尚未散去。他走到壮汉的尸体旁,弯腰捡起那把沉重的砍骨刀,掂量了一下,别在了后腰。又检查了一下另外三人身上,搜出两包压瘪的烟和半块巧克力,塞进裤兜。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回承重柱旁。苏玉倾依旧蜷缩在那里,背靠着冰冷的柱子,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没有看地上的尸体和血泊,也没有看何啸,只是低着头,下巴抵在怀里那个棕色熊玩偶的头顶。刚才那场短暂、血腥、高效的屠杀,她似乎全程目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何啸没话。他从背包里拿出那瓶所剩不多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又扯下一截相对干净的衬衣下摆。他将水倒在布条上,开始擦拭手臂上溅到的血点,还有消防匕首刀柄上沾染的粘稠血迹。动作不疾不徐,一丝不苟。冰冷的水混着血污,在皮肤上蜿蜒流下。
空气里只有布条摩擦皮肤和匕首的细微声响,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低头的苏玉倾,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她没有看何啸擦血的动作,也没有看地上的尸体。她的目光,落在了何啸放在脚边的那把刚刚擦拭干净的消防匕首上。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松开一直紧抱着熊玩偶的手,任由它滑落在腿边。接着,她伸手探向自己腰间——那件沾满泥污的米色风衣内侧,似乎缝着一个隐蔽的口袋。
她的手指在里面摸索了几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片刻,她抽出了手。
她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
一把与何啸手中粗糙的消防匕首截然不同的匕首!
刀鞘是某种深色的、带着然纹理的皮革,边缘镶嵌着细密的、暗青色的金属线,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刀柄比消防匕首略短,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却又无比厚重的暗青色,明显是青铜材质!刀柄上缠绕着细密的、深棕色的皮绳,缠绕的方式复杂而独特,既防滑又带着一种仪式福柄首镶嵌着一颗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玛瑙石。
整个匕首给人一种古老、神秘、内敛却锋芒暗藏的感觉。与这血腥的车库格格不入。
苏玉倾握着这把青铜柄匕首,站起身。她无视脚边蔓延的血泊,绕过那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走到正在擦拭手臂血污的何啸面前。
何啸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落在苏玉倾递过来的匕首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了那青铜刀柄上缠绕的、极其复杂精细的纹路——那纹路,与他之前在超市后巷,苏玉倾丢失的挎包里滚落出的、那块青铜罗盘碎片的边缘纹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一股莫名的、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何啸的脊椎!
苏玉倾没有解释,也没有多余的话语。她只是将这把古老神秘的青铜匕首,朝着何啸的方向,又递近了一些。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愧疚,没有试探,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接纳?仿佛在:你做的事,我看见了。你的黑暗,我接受了。这把刀,给你用。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车库里的血腥死寂,落在何啸耳中:
“下次用这个。”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何啸手中那沾着血污的布条,和他手臂上尚未擦净的血迹,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平静,“手不会脏。”
何啸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擦拭手臂的湿布。冰冷的视线从匕首上移开,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落在了苏玉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四目相对。
车库顶棚一盏接触不良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几下,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两人之间跳跃。浓烈的血腥味,冰冷的空气,地上蔓延的暗红…构成了一幅残酷而诡异的背景。
何啸看着苏玉倾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献祭般的坦然。她递出的,不仅仅是一把匕首,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契约,一种对他黑暗面的完全认同。
他的手指动了动。没有立刻去接那把青铜匕首。一种极其陌生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如同万年冻土般冰冷坚硬的心湖深处,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是困惑?是警惕?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承认的…触动?
他凝视着那暗青色的、带着神秘纹路的刀柄,又看看苏玉倾平静递出的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最终,他缓缓地、极其慎重地,伸出了手。
冰冷的、带着青铜特有质感的刀柄落入掌心。入手沉甸甸的,比消防匕首更有分量。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气息的冰凉感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奇异地压制住了刚才杀戮带来的燥热和血腥气。刀柄的纹路紧密贴合着他的掌纹,带来一种奇特的、仿佛量身定做的契合福
他握紧了这把青铜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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