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哲放下手机，盯着屏幕上“明远文化卢晓雯”的备注名，眉头拧紧。
办公室里空调开得足，他却觉得有些闷，松了松领带。
作为“伯骏人才”在宜胸区最资深的猎头顾问之一，他经手的案子有上百个，从跨国公司高管到初创企业核心团队，什么样的需求都见过。
但卢晓雯这次的要求，还是让他想再确认一遍。
“枪械师？专门负责道具火器改造和效果设计的枪械师？”
赵哲对着办公室低声复述，指尖在桌面上敲击，“还要赢实操经验’和‘历史火器研究背景’？”
他重新点开微信，翻看卢晓雯发来的需求明。
文字很官方，是明远文化旗下的宇影视公司正在筹备一部“大型明末穿越题材精品短剧”，需要组建幕后团队，道具组急需一位能撑起火器场景的专业人才。
要求列了七八条：
1. 熟悉明清时期火器发展史，能辨识并还原鸟铳、三眼铳、佛郎机炮等典型制式；
2. 具备实际动手能力，能指导或亲自参与道具火器的制作、改装与效果调试；
3. 了解影视拍摄中火器特效的安全规范与实现方式；
4. 有创新思维，能在历史考据基础上，设计具影视觉冲击力”和“逻辑合理性”的火器升级方案；
5. 能接受长期封闭式项目工作，可能需要随剧组前往条件较特殊的实景基地；
6. 保密意识强……
前面几条还算正常。但最后两条——“设计升级方案”、“封闭式项目”、“特殊实景基地”、“保密”——
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赵哲的职业神经微微绷紧。
这不像是在招普通的道具师傅。
他想起一年多前，在人才市场第一次见到刚毕业的卢晓雯。
那时候的“明远贸易”还只是个空壳，卢晓雯眼神里有焦虑，但更多的是某种笃定。
后来他帮她们找到了秦风，那是一次成功的匹配。秦风让明远贸易在一年内脱胎换骨，业务扩张迅速。
如今，“明远文化集团”的大楼已经立在张渚镇，旗下多个板块并校
卢晓雯也从那个女生，变成了圈内有名气的年轻企业家。
但赵哲总觉得，明远的核心业务始终罩着一层雾——那些高价值的明清工艺品和木料的稳定货源从何而来？
那个神秘的“宇”影视基地，选址究竟在哪个“偏远地区”，需要如此顶尖且保密的技术团队？
现在，又要找这么一个特殊的枪械师。
赵哲点开人才数据库，输入筛选条件：关键词“道具枪械”、“历史火器”、“动手能力”、“影视\/军工相关背景”。
系统跳出一份不到十饶名单。他快速浏览，大部分都是各大影视基地或特效公司的熟面孔，简历光鲜，但经历雷同——
参与过某某古装剧，负责管理道具枪械，确保安全。
太常规了。不符合卢晓雯隐含的那种“需要真东西、真本事”的要求。
他往后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
忽然，记忆深处跳出一个名字，一张模糊的脸。沈野。
大概是半年前？他在一次行业沙龙上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戏谑和惋惜。
某某剧组有个枪械师，手艺是真绝，能把道具枪改得以假乱真，效果震撼，但就是太“真”了，真到差点惹出麻烦，被剧组开除了，之后好像就没了音讯。
当时赵哲只当是个趣闻，没往心里去。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描述——执着于真实涪不惜违规改装、对历史火器有深入研究——竟然和卢晓雯的需求隐隐吻合。
他立刻在数据库里搜索“沈野”。
没有完整档案，只有一条零散记录：曾任职于“星辉影视道具公司”，备注栏只有三个字：“已离职”。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樱
赵哲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在横店混了十几年的老相识的电话。
“老吴，忙呢？跟你打听个人……对，叫沈野，应该是个枪械师，大概半年前出过点事……你知道他？”
电话那头的老吴嗓门很大：“沈野？‘野枪匠’？你怎么想起问他了？那子……啧，怎么呢，是个才，也是个麻烦。”
“详细？”
“手艺人，真手艺人！”
老吴语气复杂，“别的道具师搞火器，就是做个样子，扳机能扣响就校
沈野不，他非得研究透彻，明朝的鸟铳怎么装药、怎么发火，清朝的抬枪多重、后坐力多大，门儿清。
有次为了一个明朝锦衣卫的戏，他自己掏钱去博物馆看实物，回来愣是用旧钢管和木头复刻了一把。”
“那后来怎么……”
“后来就出事了呗。”
老吴叹气，“上个戏，抗战题材，需要一批仿制‘汉阳造’。道具公司送来的都是塑料的，轻飘飘。
沈野嫌假，自己偷偷找车间朋友用车床做了几根无缝钢管，换了枪管，加了配重，还调了扳机力度。
拍戏时演员一拿，手感对了，表情都真了。可谁知道……唉，他用空包弹试了一发，动静太大，被人举报了。
剧组吓坏了，这算非法改制枪械啊！
立马把他开了，还赔零钱才没闹大。之后这行里就没人敢用他了，怕担责任。”
赵哲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敲得更快了：“他现在人呢？有联系方式吗？”
“好像回老家了吧？苏北那边？具体不清楚。他这人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我倒是存过他一个手机号，不知道还通不通……你等等，我翻翻。”
片刻后，一串号码发到了赵哲微信上。老吴又补了一句：“赵哲，你要给他介绍活儿？
我可提醒你，这人手艺没得，但性子野，不服管，容易捅娄子。一般的剧组镇不住他。”
“谢了，老吴，我心里有数。”
挂断电话，赵哲看着那串号码，沉思良久。
从职业猎头的角度看，沈野绝对是个高风险人选：
有不良记录、性格难以管理、职业生涯出现断层。推荐这样的人，一旦再出问题，会损害自己的专业声誉。
赵哲深吸一口气，先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拨通了卢晓雯的电话。
“卢总，关于枪械师的人选，我初步筛选了一下，也通过渠道了解了一些情况。
目前有一个潜在人选，背景……比较特殊，想先跟您同步一下，您再决定是否接触。”
他尽量客观地描述了沈野的情况：手艺精湛、历史火器知识扎实、有实战改装经验，
但也明确提到了“私改道具引发安全问题”、“被上一家剧组开除”、“行业内谨慎录用”等风险点。
电话那头，卢晓雯安静地听着，中间只简单问了几个细节：“他对明末火器的了解程度？”
“他改装的枪械，效果比普通道具强多少？”
“开除事件后，他有没有继续从事相关研究？”
赵哲一一回答，最后补充道：“卢总，从专业角度，我必须提示风险。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利剑，用不好可能会山自己。而且，我们需要考虑剧组的合规性和安全管理。”
卢晓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赵哲听到了她清晰的声音：“赵顾问，谢谢你的专业提醒。不过，我们还是想见见他。
麻烦你尽快联系他，安排面试。薪酬方面，可以按行业顶级标准谈，如果他真有我们需要的本事，还可以上浮。关键是要快。”
赵哲知道，卢晓雯主意已定。“明白了，卢总。我这就联系他，安排面试。”
“好。地点就在集团大楼，宇影视的接待室。时间定下来后通知我，我会亲自面试。”
结束通话，赵哲看着电脑屏幕上沈野那仅有的零星信息，摇了摇头。
卢晓雯的态度，让他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情，需要找一个敢把道具枪改成“真家伙”的枪械师？
他不再犹豫，拨通了老吴给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声，就在赵哲以为没人接的时候，通了。
“喂？”
一个有些沙哑、带着点懒洋洋意味的男声传来，背景音里隐约有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
“您好，请问是沈野沈先生吗？”
“是我。你谁啊？”语气直接，没什么客套。
“沈先生您好，我是‘伯骏人才’的猎头顾问，赵哲。
受客户委托，正在寻找一位精通历史火器、有丰富道具枪械制作改装经验的专家。
通过行业朋友了解到您，冒昧打扰，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聊几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金属摩擦声停了。“猎头？找我？”
沈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意外和一丝警惕，“我早就不在影视圈混了。而且，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上了不少公司的‘黑名单’吧？”
赵哲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自嘲和防备，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专业：“沈先生，客户对您的情况有一定了解。
但他们看中的是您的专业能力和对历史火器的钻研精神。
客户是‘明远文化集团’旗下的宇影视公司，正在筹备一部大型明末穿越题材的精品剧，投资和野心都很大。”
“明远文化？没听过。”
沈野嘟囔了一句，但赵哲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明末穿越？火器场景多吗？”
“根据我们了解，会是重要组成部分。客户强调需要‘真实腐和‘视觉冲击力’，
甚至提到可能需要设计一些‘符合历史逻辑但又有所升级’的火器方案。他们不希望用塑料道具糊弄观众。”
“升级？”
沈野的音调抬高了一点，“怎么个升级法？给鸟铳加瞄准镜？那不成四不像了。”
“具体细节需要和客户方面谈。但客户负责人明确表示，他们欣赏能真正理解武器、并能将其‘合理化呈现’的人才。
薪酬方面，可以按行业最高标准谈，如果能力匹配项目需求，还有上浮空间。”赵哲抛出了实质性的诱饵。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接着是沈野深吸一口烟的呼气声。
“最高标准？上浮？”
他似乎在掂量，“听起来不错。不过，我得先问清楚——他们怕不怕麻烦？”
赵哲心里苦笑，但语气不变：“客户表示，他们项目里有可能需要一定程度突破常规。具体的尺度和规范，面试时可以深入沟通。”
又是几秒沉默。“行吧。”
沈野好像下了决心，“什么时候？在哪儿？”
“如果您时间方便，越快越好。面试地点在宜兴张渚镇的明远文化集团大楼。您看明下午两点可以吗？”
“宜兴？……行，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明下午两点，地址发我。”
“好的，沈先生。稍后我会把具体地址、联系人信息以及面试需要准备的简要材料发到您手机。期待明见面。”
挂掉电话，赵哲长出一口气。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他迅速编辑信息，将地址和注意事项发给沈野，同时抄送了卢晓雯和秦风的助理。
信息发完，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渐暗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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