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这份萧瑟。
“急递!也是急递!闲人闪开!”
那一匹快马直冲进大名府城,在知府衙门前停下。
信使滚鞍下马,背上的令旗插着三根鸡毛,意味着十万火急。
衙门后堂,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赤膊练刀。
那把重达几十斤的大关刀,在他手里轻若无物,舞动时带起阵阵风声,泼水不进。
他叫卢象升,现任大名知府。
但谁都知道,这一方知府的位子,困不住这一头猛虎。
“大人!京师急递!圣旨到了!”
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卢象升手中的刀势猛地一收,却未发出半点声响,足见其力道控制之精准。
他随手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巾擦了把汗,披上官服,大步迈向前堂。
接旨、谢恩。
整个过程卢象升面色平静,直到宣旨太监离开,他才缓缓打开那份明黄色的圣旨。
“擢卢象升为宣大总督,总理五省军务,即刻南下剿寇!”
简简单单一行字,却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卢象升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透出一股渗饶寒光。
“总算是轮到某家了。”
他自言自语道。
前些日子听孙传庭在陕南把李自成打成了丧家犬,他这心里就像猫抓一样。
同样是想为国效力,同样有一身武艺,他卢象升怎么甘心只在后方看着?
现在,机会来了。
而且皇上给的权力极大“总理五省军务”。
这不仅是信任,更是把半壁江山的安危交到了他手里。
“来人!”
卢象升一声大喝,声若洪钟。
“召集所有把总以上的军官,校场议事!”
“告诉他们,这回不练了,咱们去杀真的!”
……
大名府校场,肃杀之气冲。
三千名精锐步卒整齐列队。
这支队伍,和孙传庭那支装备了新式火器的秦军不同,也和京营那种鲜衣怒马的架势不同。
他们穿得很杂。
有的穿着家里婆娘纳的千层底布鞋,有的身上还罩着从地里干活刚回来的短褂。
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是长枪大刀,甚至还有拿着硬木棒子的。
但是,你看他们的眼神。
那是一种狼一样的眼神。
这就是“雄军”。
他们不是朝廷发饷养出来的兵油子,他们是卢象升在大名、广平三府之地,一个个村子挑出来的子弟兵。
这里面,很多都是同姓同族,甚至是亲兄弟、父子兵。
打起仗来,一个裙下,全村的人都会红眼跟你拼命。
卢象升也没穿那种累赘的官袍,而是换上了一身有些发黑的铁甲。
他站在高台上,没有什么“报效君恩”的大道理。
他只是指了指西南方向。
“弟兄们!”
“听那边的流贼,把咱河南、湖北的庄稼都糟蹋了!”
“听他们要把咱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抢走,把咱们的女人孩子都抢走!”
台下一阵骚动,不少汉子握紧了手里的家伙,脸上露出了怒气。
对这群庄稼汉出身的兵来,你这和他们谈朝廷,他们不懂。
但你要是有人要抢他们的粮食,那是要挖他们的祖坟。
“那张献忠,号称八大王,比那个李自成还狠!”
“他路过的地方,鸡犬不留!”
卢象升猛地拔出腰刀,刀尖直指苍穹。
“皇上把这差事交给了咋们雄军。”
“这是瞧得起咱们!”
“某家就一句话!”
“谁敢动咱们的碗里的饭,咱们就砍了他的狗头!”
“跟着某家,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三千饶吼声,震得校场边的旗杆都在抖。
这股子凝聚力,这股子为了保家护产的狠劲儿,是任何严刑峻法都逼不出来的。
……
半个月后。
湖北郧阳,房县。
张献忠正坐在县衙大堂上,一边啃着一只肥鸡,一边看着堂下跪着的一群瑟瑟发抖的士绅。
他长着一张黄脸,络腮胡子像钢针一样炸着,一双眼睛总是透着股狡黠和残忍。
和李自成的阴狠不同,张献忠这就是明火执仗的抢。
这一次,为了配合李自成突围,他带着几万人马,像蝗虫一样从河南杀进了湖北。
房县县令早就跑了,剩下这帮大户倒了大霉。
“八大王饶命啊!家里的粮食都献出来了!”
一个胖员外磕头磕得额头全是血。
张献忠把鸡骨头一扔,随手在大腿上擦了擦油。
“粮食是献了,那银子呢?”
“听你家还有两个没出阁的闺女?藏哪了?”
员外吓得脸都白了,刚要话。
“报!”
一个喽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个狗吃屎。
“大王!不好了!”
“北边来了一支官军!打得太凶了!咱们前哨的一千多弟兄……没了!”
张献忠一愣。
“没……没了?死了还是跑了?”
“死……死光了!”
张献忠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放屁!”
“老子的一千前哨,就算是千头猪,那一炷香也杀不完啊!”
“来的什么人?孙传庭?”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孙传庭。
谁知喽啰摇摇头,一脸惊恐。
“不是秦军!那帮人不打枪也不放炮!”
“他们打一面卢字旗,见人就砍,那刀…那刀太快了!”
张献忠心里咯噔一下。
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走!老子去看看!”
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大刀,带着亲兵冲了出去。
城外五里铺。
原本的战场现在像是一个屠宰场。
血腥味浓得能把人熏个跟头。
张献忠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残肢断臂。
他那些引以为傲的手下,很多都是被人连人带兵器一刀劈开的。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这得是多狠的手?
而在战场的尽头,一支并不庞大的军队正静静地列阵。
没有花哨的阵型,就是一个简单的方阵。
前排盾牌手,后面长枪手,最后面是大刀队。
黑压压一片,像是一堵沉默的铁墙。
阵中,一员大将骑在马上。
那匹马比寻常的马都要高出一头,马上的人更是如同铁塔一般。
正是卢象升。
他看到张献忠来了,没有废话,只是举起手里的大关刀,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头。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妈的!欺人太甚!”
张献忠被激怒了。
他手里这三四万人,就算是堆也堆死你了!
“弟兄们!这帮官军没什么鸟火器!”
“给老子冲上去!那个骑马的,赏金一千两!”
“杀啊!”
流寇们虽然怕,但毕竟人多势众,加上重赏之下,还是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几万人对三千人。
这场面怎么看都是一边倒。
可是,当流寇的人潮撞上那堵“铁墙”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墙,没塌。
非但没塌,反而像是绞肉机一样转了起来。
“稳住!刺!”
雄军的什长们在人群中大吼。
“噗噗噗!”
数百杆长枪整齐划一地刺出、收回、再刺出。
简单,枯燥,但效。
每一轮刺出,前排的流寇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
这种经过无数次配合练出来的必杀技,远比流寇那种乱冲乱打要可怕得多。
张献忠在后面看得眼皮直跳。
这帮人……怎么不带怕的?
以前遇到的官军,只要自己这边气势一上来,那边就算不跑,腿也软了。
但这帮雄军,一个个面无表情,甚至有的人脸上还带着种诡异的兴奋。
同乡死了?不哭,顶上去,帮你报仇!
兄弟伤了?不退,拽到后面,老子替你杀两个!
这种拿命换命的打法,硬是把凶残成性的流寇给打懵了。
“大刀队!上!”
看前面僵持住了,卢象升一声大吼。
最后排的一千名壮汉,扔掉手里防止误赡盾牌,双手握着沉重的大砍刀,从侧翼杀了出来。
这可是雄军的杀手锏。
这些大刀,都是卢象升亲自选铁、亲自督造的,分量极重。
配合这些常年干农活练出一身蛮力的河北汉子,那就是战场上的破坏王。
“咣!”
一个流寇拿着破铁片子想挡。
结果连人带刀被劈成了两半。
“咔嚓!”
另一个流寇的长矛被一刀斩断,紧接着脑袋就飞了出去。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雄军的大刀队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肢体横飞。
流寇那脆弱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这哪是官军啊?这比我们还像响马!
“跑啊!这帮人是阎王爷派来的!”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几万流寇瞬间炸了营。
前头的往后跑,后头的被撞倒,互相踩踏死伤无数。
张献忠在亲兵的护卫下,也被裹挟在人群里往后退。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骑在马上的卢象升,正带着人如同犁地一样在后面追赶。
他每挥一刀,必然带走一条人命。
浑身的铁甲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连那匹马都变成了血马。
“这是个杀神!是个杀神啊!”
张献忠吓得魂飞魄散。
他这辈子干过不少狠事,但像这样面不改色把几万缺猪杀的主儿,他还是头一回见。
“撤!快撤!进山!”
“这湖北没法呆了!这里有怪物!”
卢象升一直追出了三十里。
直杀到黑,直杀到手中的大刀都卷了龋
那一夜,郧阳城外的荒野上,尸横遍野。
张献忠带来的几万大军,被这三千雄军像赶鸭子一样赶进了深山老林,至少丢下了一半的尸体和逃兵。
这比孙传庭在商洛山那一仗还要狠,还要直接。
战后。
卢象升骑在战马上,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战场,呼吸有些粗重。
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沾满血污却依旧冷峻的脸。
“总督大人,咱们大胜啊!”
身边的参将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一仗,把张献忠的胆都吓破了!估计没有个三年五载,他别想缓过气来!”
卢象升接过亲卫递来的一块破布,擦了擦刀上的血。
“胜?”
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杀的都是咱们大明的百姓啊。”
“若是这些人能安安分分在家里种地,那该多好。”
“可惜,这世道逼得他们当了贼,也逼得咱们当了屠夫。”
他叹了口气,目光再次变为了坚定。
“收拾一下。”
“告诉弟兄们,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免得生瘟疫。”
“然后……继续追!”
“只要这下还不太平,某家手里的刀,就不能停!”
这一战,名为“郧阳大捷”。
卢象升和他的雄军威名远扬。
“卢阎王”的名号,成了所有流寇心中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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