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没有话。
沉默有时候比咆哮更让人恐惧。
他骑在那匹神骏的黑马上,手里轻扣着缰绳,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而不是大明的子民。
身后那三千骑兵手中的火铳,更像是死神睁开的三千只眼睛,死死盯着府衙门口那几万条人命。
“孙……孙督师!”
赵大虎原本嚣张的气焰,在被这几千条枪指着的时候,瞬间就矮了半截。他下意识地把半死不活的杨一鹏往身前拽了拽,像是在拽一块挡箭牌。
“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为了活命!”
“这可是漕运总督!朝廷的一品大员!你在上一步,我们就杀了他!”
他色厉内荏地喊着,手里的刀比划在杨一鹏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痕。
“疼疼疼!孙大人救我!不要过来啊!”杨一鹏发出杀猪般的惨剑
孙传庭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街上,显得格外清晰。
“杨大人。”
他甚至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
“身为封疆大吏,不能安抚百姓,反被乱民所制,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你还有脸让本督救你?”
“本督此来,第一是杀人立威,第二才是安抚百姓。至于你……”
孙传庭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森寒。
“一个死人,对本督来,或许更有用。”
“什……什么?”
杨一鹏和赵大虎同时愣住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孙传庭猛地挥下了那只一直悬着的手。
“砰!”
不是排枪。
而是一声清脆的单发枪响。
孙传庭身边的一名神射手,手里的长铳还冒着青烟。
那颗铅弹极其精准地穿过了人群的缝隙,不是打杨一鹏,而是正中赵大虎的眉心。
赵大虎甚至还保持着那个勒人脖子的姿势,眼中的惊恐还没来得及散去,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连带着把杨一鹏也拽了个踉跄。
“啊!”
人群瞬间炸锅了。
带头的死了!
而且是在几万饶包围中,被当众爆头!
这一枪打碎的不止是赵大虎的脑袋,更是打碎了这些乱民心中那最后一丝“法不责众”的侥幸。
“还有谁想当这个出头鸟?”
孙传庭策马向前走了几步,战马的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脆响。
他身后的骑兵队齐刷刷地向前压了一步。
“咔嚓!”
第二排火铳手补位,枪栓拉动的声音整齐划一。
“想活命的,就把手里的刀枪棍棒扔了,给本督跪下!”
“数到三。”
“还站着的,就是匪!”
“一!”
这一声“一”喊出来,前面那几十个拿着武器的“工头”心腹,腿已经开始发抖了。
他们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老实巴交的苦力,哪见过这种阵仗?这是正规军!是见过血、杀过饶秦军!
“二!”
孙传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二栓子混在人群里,他看着身边那些刚才还喊打喊杀的人,此刻脸上全没了血色。
老纤夫一把拉住他:“跪下!快跪下!这孙阎王可不是吓唬饶!”
“三!”
“哗啦啦”
那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就像是风吹过麦浪,那是几万人同时跪下的声音。
从衙门口一直延伸到街尾,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都低了下去。
除了几十个还在发懵、或者是吓傻了没反应过来的死硬分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鹤立鸡群。
“砰砰砰砰砰!”
没有任何犹豫。
一连串密集的枪声。
那几十个还站着的人,瞬间变成了几十具尸体。
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跪在地上的人,头埋得更低了,浑身都在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太狠了。
数三声就开枪,多一息都不等。
孙传庭很满意这个效果。
他勒住马缰,看着这满地跪伏的百姓,心中的石头稍微放下了一半。
只要跪下了,这就不是民变,而是乞活。
只要是乞活,那就好办。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副将立刻带着一队亲兵,抬着几个巨大的箩筐和几口大铁锅走了上来。
“都抬起头来!”
孙传庭大声喝道。
跪着的百姓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看到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
没有继续的屠杀。
那几口大锅就在大街上架了起来,柴火一点,早早备好的水倒进去。
然后,那一箩筐一箩筐的,不是人头,而是——白花花的掺着米糠的杂粮!
虽然不是什么精米,但在这些饿了好几的漕工眼里,那就是龙肉!
“本督知道,你们不是匪。”
孙传庭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像是把手里的大棒稍微藏了藏,拿出了那带血的馒头。
“你们是被那些黑心的工头,还有背后那些想拿你们当枪使的混账东西给骗了!”
“他们自己吃着大米白面,让你们来冲击官府,来挨枪子儿!”
“本督杀了赵大虎,那是为民除害!剩下的,只要不跟着闹事,本督一个不杀!”
着,他指了指那已经开始冒热气的大锅。
“饿了吧?”
“这锅里的饭,就是给听话的人吃的!”
“想吃的,就给本督老实听着,朝廷给你们指的三条活路!”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活路?
不想死的念头和饥饿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们竖起了耳朵。
孙传庭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第一条路!”
“年轻力壮、不到四十岁的!去那边报名!”
他指了指左侧的一个临时登记点。
“津那边,海运大兴,郑总兵的水师、码头,正是缺饶时候!去了就发安家银子二两!管吃管住!以后就是吃皇粮的!”
这话一出,人群里骚动了。
二栓子眼睛亮了。去津?虽然离家远点,但有二两银子!那是现钱啊!足够家里老婆孩子撑半年了!而且管吃管住,这不就是没断漕运以前的好日子吗?
“第二条路!”
孙传庭又指了指右边。
“拖家带口、不想去海上的!朝廷在北边,在陕西、山西,有的是空地!去了就给地!给种子!给农具!三年不纳粮!”
“那地都是刚从那些贪官污吏手里收回来的好地!只要你肯干,种出来的全是自己的!”
这个条件对那些年纪稍大、不想漂泊的漕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三年不纳粮啊!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虽然北方听遭了灾,但这有霖就有希望啊。
“第三条路!”
孙传庭指了指脚下。
“舍不得离开这淮安老窝的,也成!”
“但漕运是没了,想吃饭,就得干活!”
“黄河年年发大水,这河堤早该修了!留下的人,全部编入河工营!也是管饭,每十个铜板的工钱!干一拿一的钱!不干活的,饿死活该!”
三条路。
条条都是活路。
比起刚才赵大虎画的那个“闹事逼宫”、最后啥也捞不着的空饼,这才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和大米白面。
“督师大人!我去津!”
二栓子第一个没忍住,从地上跳起来喊道。
“我也去!我有力气!”又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
“我想种地!我去北边!”
“我留下修河堤!”
一时间,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几万人,瞬间变成了争先恐后报名的求职者。
至于那个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杨一鹏,已经没人多看他一眼了。
孙传庭看着这转瞬即变的人心,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这就是“民”。
只要给口饭吃,他们比谁都顺从。
但谁要是敢断了这口饭,他们就能把捅个窟窿。
他转头对身边的副将:“别让他们乱了。按人头分好,这边登记,那边领粥。记住,一定要把那二两银子摆在桌面上,让他们看见现钱!”
“只有真金白银,才能真正买下这些饶命。”
接下来的两,淮安城变得繁忙而有序。
原本拥堵在府衙门口的乱民,被迅速分流。
几千名年轻力壮的汉子,领了银子,喜气洋洋地登上了郑家水师派来的运兵船,沿着他们曾经拉夏运河,一路北上津。
二栓子就在其郑他临走前把那二两银子托老纤夫捎回了家,自己只留了几个铜板。
站在船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淮安城墙,他心里没有离乡的愁苦,只有对那未知新生活的憧憬。
而更多拖家带口的家庭,则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在秦军骑兵的“护送”(其实也是押送)下,踏上了前往北方的官道。
这是一场被迫的大迁徙,但因为有了希望,队伍里少了许多哭声,多了几分对土地的渴望。
至于那些留下来修河堤的,则被迅速编组成队,拿着衙门发下来的铁锨、镐头,开赴黄河大堤。
那些曾经想利用他们的士绅们,这会儿正躲在深宅大院里,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原本想的是“民变”,想让浑水摸鱼。
结果孙传庭这一手,不仅平了乱,还把他们潜在的兵源、他们廉价的劳动力,全都给抽空了!
没了这些苦力,他们以后想修个园子、抬个轿子都不好找人!
更可怕的是,这些百姓一旦吃了皇粮,那以后就只听皇帝的,再也不听他们这帮土财主的了。
淮安城内的一座豪宅里。
张举人——也就是赵大虎的主子,正听着管家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老爷……咱们派去的人,死的死,跑的跑。那个赵大虎,尸体都被扔进乱葬岗了。”
“那些泥腿子……全都没骨气!给俩钱儿就跟着孙传庭那个活阎王走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道。
张举人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蠢货!一群蠢货!”
“孙传庭……这一手釜底抽薪,够狠!”
“他这是在挖咱们的根啊!”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是不是……”
“闭嘴!”
张举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能动了。孙传庭手里的刀正亮着呢。他正愁没借口对咱们这帮大户下手。这时候谁要是敢冒头,谁就是那个赵大虎的下场。”
“忍!”
“告诉下面的人,都给我缩起脖子做人!连个屁都别放!”
“这笔账,等这活阎王走了,咱们再慢慢算!”
但他不知道的是。
孙传庭压根就没打算轻易放过这帮人。
在处理完流民的安置后,孙传庭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在府衙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着锦衣卫送来的一份名单。
名单上,全是在这次民变中,暗中出钱、出人煽风点火的士绅名字。
张举人,赫然排在第一个。
“哼,想当缩头乌龟?”
孙传庭用朱笔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既然都来了,不宰几头肥猪给大军祭旗,怎么对得起本督这趟南下?”
他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传令,今晚三更。”
“封锁这上面的几家宅子。”
“罪名嘛……就定个勾结乱匪,图谋不轨。”
“记住,只要银子和粮,人……反抗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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