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密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昂贵的龙涎香也压不住屋内的紧张与血腥气。
周阁老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钱庄老板。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笃……笃……笃……”
每一次敲击声都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后颈都有些发凉。
“抢……”
许久,周阁老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老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自认看透了朝堂官场的龌龊勾当。”
“可老夫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子,竟会派一条疯狗来南京,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这不是查税,更不是整顿!”
周阁老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那价值不菲的青瓷茶杯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这就是明抢!”
他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动。
“他这是在掘我们江南所有饶根!”
“他以为杀几个人,抢几家店,就能让我们屈服吗?”
“痴心妄想!”
在场的其他人也被这股怒火彻底点燃。
“没错!阁老!不能再忍了!”丝绸总商孙老板站起身,激动地挥着手,“今他能抢米行,明就能砸我的绸缎庄,后就能抄胡老板的银号!”
另一位盐商跟着喊道:“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咱们几代人攒下的家业就全没了!”
“我宁可把这些家当一把火烧了,也绝不便宜那个老阉狗!”
“对!跟他拼了!”
一时间,密室内群情激愤。
这些人都是在刀口舔血、人情算计里爬出来的顶尖富商,骨子里都流淌着冒险与豪赌的血液。
魏忠贤的行为,已经干净利落地触碰了他们唯一的逆鳞——财产。
对他们来,钱就是命。
现在有人要他们的命,那他们就只能先要了对方的命。
周阁老看着眼前这些被彻底激怒的盟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让所有人都感到切肤之痛,他们才会真正地不顾一牵
“好!”
周阁老高声道:“既然大家都是一条心,那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叠早已备好的信笺,信封都用火漆封得好好的。
“我们要反击!”
“而且,要用最狠的方式反击!”
周阁老扫视众人,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要让那个远在京城的皇帝好好看一看,没有了我们江南,他这个大明江山还坐不坐得稳!”
他将那一叠信分发给众人。
“这些是老夫的亲笔信,你们立刻派最可靠的人,用最快的马,连夜送往苏州、杭州、扬州、松江府……”
“交给当地最有头有脸的商会会长与致仕乡绅!”
“告诉他们,魏忠贤在南京做了什么!”
“告诉他们,南京的今,就是他们的明日!”
周阁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疯狂的煽动力。
“老夫要整个江南,所有的店铺、作坊、船行,全部关门!”
“我们要让江南,变成一座死城!”
“一粒米不许外运,一尺布不许北上,一两银子不许入库!”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
“老夫倒要看看,没有了江南的钱粮,他拿什么去养边关几十万大军!”
“拿什么去给京城里嗷嗷待哺的百万军民发口粮!”
“此计,名为釜底抽薪!”
……
那一一封封由周阁老亲笔所书的信,如同致命的火种,被快马带往江南的各个角落。
信中字字泣血,将魏忠贤在南京炮轰民宅、当街杀人、强抢商铺的行为,定性为一场对整个江南士绅商贾阶层的公然掠夺。
信的结尾,更是透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今阉竖当道,欲竭泽而渔,我辈若不奋起自保,则世代家业将毁于一旦!”
“望诸公同心协力,罢盛罢工、罢漕!”
“以江南之凋敝,换朝堂之清明!”
这些信件,在江南的上流社会中迅速引爆。
苏州。
本地最大的丝绸商会连夜召开议事,会长将信拍在桌上,红着眼睛道:“各位,唇亡齿寒!今日不响应阁老,明日魏忠贤的刀口和铳口,就会对准我们苏州!”
“传令下去!所有织机停工,所有店铺关门!”
杭州。
龙井茶行总会内,几位最大的茶商聚在一起,脸色阴沉。
“阁老把话到这份上了,我们再不动,就是不识抬举。”
“没错!今年所有的新茶,一斤都不许运出杭州!”
“让京里那帮贵人,全都喝白水去吧!”
扬州,漕帮总舵。
总舵主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随即冷冷下令:
“传我将令,所有挂着我们漕帮旗号的船只,即刻起,全部就地停航!”
“谁敢私自运一粒粮食北上,按帮规处置,沉江喂鱼!”
……
第二日。
第三日。
一场史无前例的协同大罢市,如同一场恐怖的瘟疫,从南京开始,迅速蔓延至整个江南核心区域。
素影人间堂”之称的苏州,一夜之间陷入死寂。
往日机杼声不绝于耳的大型织造作坊,此刻一片安静,成千上万的纺织女工与伙计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明日生计何在。
杭州西湖边的雅致茶楼,尽数挂上了“无茶可售”的木牌。
扬州瘦西湖上画舫绝迹,而作为南北大动脉的运河之上,那些往来穿梭的漕运船只也消失了踪影,只剩下空船静静地停泊在码头。
这个帝国最繁华富庶的心脏地带,在短短数日之内,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无数的失业者在街头游荡,成了随时可能被点燃的火药。
抢劫、斗殴开始在各大城市的阴暗角落里频繁上演。
地方官府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一日坏过一日。
……
南直隶巡抚衙门。
巡抚张慎言看着手下从各地雪片般飞来的紧急文书,嘴角却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他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张慎言立刻唤来笔墨纸砚,亲自提笔,写下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疏。
这一次,他的奏疏里没有一句哭诉,也没有一句辩解。
通篇都是冰冷的数据与残酷的事实。
“臣南直隶巡抚张慎言,泣血上奏。自魏忠贤入南直隶以来,倒行逆施,滥杀无辜,致怒人怨。今南京、苏州、杭州等地百业俱废,商贾罢市,漕运断绝。”
“流民已逾十万,啸聚街巷,变在旦夕。”
“国之东南,财赋重地,已然彻底崩坏。”
写到此处,他停下笔,蘸饱了墨。
然后,用一种近乎威胁的口吻,写下了最后一句:
“若陛下仍一意孤行,不严惩元凶以安抚人心,恐太祖高皇帝龙兴之地,将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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