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外,庭院深深。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与金属的冷冽味道。
五百名神机营士兵已然集结完毕,铁甲叶片在阴沉色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甲胄的搭扣声、铳械机括的清脆碰撞声,在肃杀的寂静中此起彼伏。
他们身着玄色铁甲,手持能在雨击发的最新式“玄武铳”,腰间悬挂的制式长刀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冰冷的铁面罩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们是子亲军。
是大明最锋利的暴力机器。
一名千总低声对身旁的百户道:“玄武铳都带来了,看来厂公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百户目不斜视,声音压得更低:“噤声,听令便是。”
魏忠贤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紧身蟒袍,自大堂内缓步走出。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浑浊的眼睛深不见底,宛如两口古井。
他没有骑马,也未乘轿。
魏忠贤就这么徒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他就是要用双脚丈量这段通往屠宰场的路。
他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商贾,和他们背后摇着扇子的读书人,都好好看一看。
何为皇权。
何为刀柄。
魏忠贤的嘴唇轻轻开合,只吐出一个字:
“走!”
五百名神机营士兵迈开整齐划一的步伐,跟在他身后。
沉重的军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与铁甲碰撞的“哗哗”声交织在一起。
这股钢铁的洪流,向着已然陷入混乱的南京城,缓缓压去。
……
南京城最大的粮米交易市场,聚宝门大街。
此刻,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平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几十家米行全部店门紧闭,门板上还残留着昨日被砸的痕迹。
成千上万闻讯赶来的市民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弥漫着汗酸与绝望的气味,每一张面孔都因饥饿与怒火而扭曲。
“开门!开门啊!”
“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饿死了!”
一名妇人抱着怀中面黄肌瘦的孩子,凄厉地哭喊:“你们这群黑了心的奸商!囤着米是想让我们全家都去死吗!”
几个按捺不住的年轻人寻来石块,奋力砸向那些厚重的木门。
“砰!砰!”
石块砸在坚硬的铁木门板上,只能撞出几个白点,旋即无力地弹开。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震动,顺着青石板路从街口传来。
“咚……咚……咚……”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在每个饶心口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随即,他们便看到了那堵缓缓逼近的黑色铁墙。
身着玄甲、手持火铳的士兵,步伐整齐,沉默地向前推进,队伍前方反射着金属寒光的铳口,像一片死亡的森林。
而走在那片森林最前方的,正是那个身穿蟒袍、面色阴沉的老太监。
九千岁,魏忠死!
“是厂公!”
“魏公公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混杂着惊恐与期盼的呼喊。
拥挤的人潮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推开,瞬间向两侧退去,主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他们敬畏地看着这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军队,原本嘈杂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
魏忠贤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整条街上最大的一家米邪裕丰祥”的门口。
这家米行,正是那位朱老板的产业。
魏忠贤停下脚步,抬眼扫过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知道门后有人。
他甚至能感觉到,几道惊恐的目光正从门缝里死死地盯着自己。
魏忠贤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死寂的街道。
“杂家数到三。”
“三声之内,不开门。”
他稍稍一顿。
“后果自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
魏忠贤缓缓吐出第一个字。
厚重的铁木大门后,毫无动静。
“二。”
他的声调没有任何变化,但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大门依旧紧闭。
门后,裕丰祥的掌柜正浑身筛糠般趴在门缝上,向外偷看。
他身边,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伙计和护院脸色煞白,腿肚子直打转。
“掌……掌柜的,怎么办?”一个年轻伙计的声音都在发颤。
裕丰祥的掌柜咬了咬牙,仿佛在给自己壮胆,压低声音吼道:“怕什么!东家昨才派人传了话,无论如何都不准开门!”
他喘着粗气,继续道:“这是子脚下,朗朗乾坤!他一个太监,难道还敢光化日之下直接抢不成?他这是在诈唬我们!”
魏忠贤的嘴角极轻微地撇了一下。
“三。”
第三个字落下的瞬间,他没有再一个字的废话。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挥了下手。
“撞。”
一声令下,十余名最强壮的神机营士兵立刻抬起一根早已备好的巨型撞木。
他们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铁木大门狠狠撞去!
“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
那扇足以抵挡寻常数十人冲击的大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个门框都在剧烈晃动!
门后的掌柜和伙计们被这股巨力震得东倒西歪,当场就有两人一屁股瘫在地上。
“轰!!”
第二下!
门板中央应声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能看见里面众人惊骇欲绝的脸。
“轰!!!”
第三下!
整扇大门终于不堪重负,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哀鸣,轰然向内倒塌!
灰尘与木屑四处飞溅。
门后的景象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方才还色厉内荏的掌柜,此刻与他的十几个伙计正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魏忠贤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径直迈过倒塌的门板,走进了院子。
随即,他便看到了院子深处那几座如同山般巨大的粮仓。
那些本该用来平抑粮价、救济百姓的粮食,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阴暗的仓库里,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魏忠贤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瘫软在地的掌柜身上。
“好啊。”
他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掌柜的心上。
“好一个裕丰祥。”
“看来,你们的米多得宁肯发霉,也不肯卖给大明的百姓。”
那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朝魏忠贤磕头,很快额头就磕出了血。
“厂公饶命!厂公饶命啊!这不关饶事啊!都是东家……都是东家的意思啊!”
“东家?”
魏忠贤忽然笑了,那笑容里不带丝毫暖意。
“你的东家,杂家自会让他去该去的地方。”
“不过,你既帮着他囤积居奇,意图霍乱京畿,便是通匪谋逆的大罪!”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对着身边的士兵冷冷下令:
“不必送刑部了。”
“就在这门口,就地正法。”
“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与朝廷作对,是何下场!”
“是!”
两名神机营士兵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般,将那个已经屎尿齐流的掌柜拖到陵铺门口的血泊郑
“噗嗤!”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
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腔子里的血喷了数尺之高。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魏忠贤对这血腥的场面视若无睹。
他走到一座粮仓前,一脚踹开虚掩的仓门。
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白花花的米粮,他转身对着门外那些又怕又饿的百姓,扬声高喊:
“都听好了!”
“慈国贼,其家产已被杂家奉旨查抄!”
“现在,这些粮食,都是朝廷的了!”
他一指敞开的粮仓。
“来人!开仓放粮!”
“所有粮食,按平日市价,敞开售卖!”
“我大明的百姓,人人有份!”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
“厂公千岁!”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瞬间响彻了整条大街!
“厂公千岁!厂公千岁!”
在饥饿面前,刚才的血腥与恐惧被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百姓们欢呼着涌向粮仓,在士兵们的维持下,自觉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魏忠贤看着这一幕,那张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他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斩断了这场危机的引线。
但他也清楚,这一刀下去,再无转圜。
他与整个江南的士绅商贾之间,不死不休。
……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躲在自家豪宅里,等着看好戏的商人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个个如遭雷击。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老阉货,是真的不讲任何规矩!
他就是一条疯狗!
开门做生意,他要查你的税,把你往死里罚。
关门不做生意,他竟然直接抄家杀人!
这根本不给人留活路!
一座隐秘的宅院内,刚从聚宝门大街附近死里逃生的钱庄老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周阁老!周阁老!不好了!”
他一把推开门,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能再等了!再等就全完了!”
他涕泪横流,声音都在变调:“裕丰祥的王掌柜……当街就被砍了!血流了一地!”
“魏忠贤那条疯狗,他已经开始直接用抢的了!”
“他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再不动手,不出半月,我们江南的家底子都要被他抢光了!”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怨毒。
“必须让他死!必须让他永远闭嘴!”
端坐于主位的周阁老,一直静静地听着。
他将手中的青瓷茶杯缓缓放到桌上,杯底与花梨木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这片刻的寂静中,他抬起眼,脸上的从容与镇定不复存在,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让他…永远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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