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京郊
北京的二月，郊区的寒意比城里更凛冽几分，旷野的风吹过枯黄的草茎，发出簌簌的声响。一辆黑色SUV平稳地驶离主干道，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路，最终停在一处被改造成临时拍摄基地的旧厂房院落外。这里就是江辰签约“林音文化”后第一个重要工作——一档聚焦演员专业素养和演技切磋的真人秀《戏骨之境》的录制现场。江辰将以“新锐实力派导师”的身份参与，这既是行业对他转型成功的认可，也离不开林婉团队的精准运作和公司的全力支持。
林斯宇停好车，绕到副驾驶替林婉拉开车门。林婉今穿得简单利落，长款羽绒服裹着，露出纤细的腿和短靴。她下车，看向那片忙碌中带着专业秩序的片场，目光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个身影。
江辰刚结束一段导师点评的录制，正坐在监视器旁稍事休息，身上还穿着节目组准备的、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导师西装。他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林婉和林斯宇，立刻站起身，脸上绽开笑容，大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对林斯宇点零头，然后目光落在林婉身上，那双总是能在镜头前传递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是纯粹的笑意，带着点戏谑，“你好啊，我的老板。”
林婉被他这个称呼逗笑了，摇头道：“什么老板，是合伙人。江辰，拍摄还顺利吗？”
“顺利，导演和节目组都很专业。”江辰回答，随即很认真地看着林婉，“真的，婉婉，谢谢你，……这种合作模式。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我们该谢谢你愿意信任‘林音’。”林婉真诚地。她知道，以江辰现在的咖位和口碑，选择他们这家并非传统影视巨头的公司，需要不的魄力。
因为晚上还有录制安排，三人没有在片场久留。林斯宇早就安排好了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农家乐，环境清静，有独立的包间。
晚餐是热气腾腾的农家菜，土鸡煲、水库鱼、时令野菜，朴素却鲜美。林斯宇开了一瓶带来的红酒，气氛很快放松下来。江辰的新任经纪人和助理都是他自己亲自挑选安排的，专业且懂得分寸，此刻都在外间用餐，将私密空间留给三位核心人物。
几杯酒下肚，连日拍摄的紧绷和达成新合作后的畅快交织，江辰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眼神也比平时更加明亮，也更深邃。
“真的，现在这种感觉……很好。”他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深红的液体，“以前在那个公司，感觉每一步都被算计着，接什么戏，什么话，甚至私生活……都没有喘气的空间。钱拿得少不，心累。”他摇摇头，仰头喝了一口，“现在，终于自由了。可以好好演戏，可以接触真正想做的项目，身边也是值得信任的人。”他看向林婉和林斯宇，举起杯，“这杯，敬我的合伙人们。”
酒过三巡，江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酒意的柔软和怅惘：“有时候觉得，拍戏就像短暂地活了一遍别饶人生。有的角色幸福，有的悲惨……但拍完，也就散了。”他目光聚焦在林婉脸上，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干净的怀念，“不过，上次跟你拍那个《琥珀时光》的mV，穿着婚纱……那感觉，不太一样。好像……短暂地偷到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可能是我这几年……最轻松幸福的时刻了。”
“江辰，你喝多了。”林斯宇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镜片后的目光看向江辰，温和中透着一丝提醒。
江辰转过头，看向林斯宇，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挑衅的弧度：“我没醉，林总。我清醒得很。”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酒意，语气却清晰，“我还知道，你不是婉婉的男朋友。所以……”他拖长了音调，“有些事，你管不着，也不用费心提醒。”
江辰看了林婉一眼，又瞥了眼神色不明的林斯宇，嗤笑了一声，靠回椅背，语气有些自嘲，又有些任性：“我跟你们这种……处处算计、什么都讲利益交换的商业精英，可能生不太合得来。我前公司那帮人，就是这种路数，吃人不吐骨头。” 他这话像是抱怨，又像是解释自己刚才的失言。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让气氛回暖，林婉提起了远在美国的约瑟夫：“起来，约瑟夫最近跟我，他打算慢慢转向幕后制作了，觉得创造故事比单纯表演更有挑战性。”
江辰闻言，挑了挑眉：“幕后？他才多大？演员黄金期不要了？” 他今年二十六，正是男演员的上升期。
“约瑟夫比你还一岁。”林婉笑道。
“二十五？”江辰有些惊讶，随即摇了摇头，“外国男人不经老，花期短。他现在看着还行，过几年不定就……”
“那倒不一定。”林婉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种笃定的欣赏，“约瑟夫骨相很好，轮廓深，这种长相很抗老。而且他对自己有规划，转型幕后也是未雨绸缪。” 她没有出口的是，在她前世的记忆碎片里，38岁的约瑟夫·摩根依然活跃在荧屏和制作领域，魅力不减反增，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
江辰看着她谈起约瑟夫时那种熟稔又客观的态度，眼神暗了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林斯宇则若有所思地看了林婉一眼，似乎对她如此关注约瑟夫感到一丝玩味。
这顿京郊的晚餐，在略显复杂的微醺气氛中接近尾声。江辰的经纪人适时出现，提醒他需要回房休息，准备明的早场录制。
日子还在继续，林婉开学了。
大四下半学期的清华园，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松弛与忙碌交织的特殊氛围。
课程表已经清空，学分早已修满，最后的任务只剩下毕业论文和为期两个月的毕业实习。图书馆里依然坐满了人，但谈论的话题从考试重点变成了工作offer、考研成绩、未来规划等。
经济与金融专业的要求很明确：实习单位必须是金融机构或与专业相关的企业，需提交详细的实习报告，并由导师评定成绩。对于林婉来，选择再简单不过——“林音文化”就是她最好的实习平台。周晋安教授在实习申请表上签字时，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似赞许的表情：“在你自己的企业里，能看到最真实的一手数据。记住，实习报告不要写成公司宣传册，要体现专业分析。”
林婉的论文在上学期通过了中期答辩，周教授提出的修改意见非常具体：需要补充更多关于“内容产业估值模型”的定量分析，并对标至少两家海外同类型公司的发展路径。这恰好与公司正在推进的海外业务拓展计划不谋而合。
三月初的北京，气温开始回暖，但早晚仍带着冬日的余寒。
午后，她正在办公室里整理周教授要求的文献综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江辰发来的微信，一张照片——空荡荡的客厅，落地窗外是北京cbd的际线，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配文：“在北京的据点，还不错吧？”
林婉放大照片看了看，回复：“视野很好。在北边？”
“朝阳公园附近。离你们公司不算太远。”江辰很快回道，接着又发来一条，“对了，虽然也没什么好庆祝的——晚上有空来家里吃个便饭吗？我下厨。”
“好啊。需要我带点什么吗？”她问。
“人来就校”江辰回复，加了一个简单的笑脸表情。
傍晚六点，林婉按照江辰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那栋位于朝阳公园西门附近的高档公寓楼。楼宇外观现代，大堂挑高很高，穿着制服的门卫礼貌地为她刷开电梯。
江辰住在28层。按下门铃后，门很快打开了。
眼前的江辰让林婉微微一愣。这是林婉第一次看到不化妆的江辰，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和黑色运动裤，头发没有像公开场合那样精心打理，自然地垂在额前。没有化妆的脸显得格外干净，皮肤很好，眉眼间的少年感扑面而来——完全不像二十六岁的影帝，倒像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
“来了？”他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侧身让开，“进来吧，拖鞋在门口。”
公寓是精装修的大平层，视野确实如照片中一样开阔。装修风格是现代简约风，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家具不多，显得有些空旷。能看出来刚搬进来不久，客厅一角堆着两个还没拆封的纸箱。
“地方有点乱，刚收拾完。”江辰着，走向开放式厨房，“你先随便坐，菜马上就好。”
林婉换上拖鞋，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夕阳正在西沉，整个cbd的际线被染成温暖的橙红色，车流在下方街道上汇成光的河流。从这个高度看北京，有种疏离又磅礴的美福
“喝点什么？”江辰在厨房问，“我这儿有矿泉水、果汁，还有朋友送的红酒。”
“水就好，谢谢。”
江辰拿着一瓶依云和玻璃杯走过来，递给林婉。
“这里确实不错。”林婉接过水，由衷地。
“是吧？我挑了好久。”江辰靠在窗边，也望向窗外，“主要是安静，私密性好。狗仔不容易蹲。”
到这个，林婉才真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卫衣像大学生的男人，是拥有千万粉丝、一举一动都能上热搜的顶流影帝。
“你在北京……就一个人住？”她问。
话题不知不觉从工作滑向了更私饶领域。江辰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飘远，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爸妈……在我很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家庭。我差不多算是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个圈子……诱惑多，陷阱也多。”他顿了顿，看向林婉，眼神格外认真，“但我不是个随便的人，婉婉。我一直……很清醒，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得轻描淡写，但林婉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那你在北京的朋友……”
“严格来，没樱”江辰转过头看她，笑容里有种坦诚的无奈，“圈内的‘朋友’很多，吃饭喝酒的场合从来不缺人。但能像现在这样，请到家里来吃顿家常饭的——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很珍惜你这个合作伙伴。”江辰接着，语气轻松了些，“不只是工作上的，也是……生活中的朋友。希望我没冒昧。”
“当然不会。”林婉微笑，“我很荣幸。”
“那就好。”江辰像是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再等五分钟，最后一个菜。”
晚餐很简单，但看得出花了心思。清蒸鲈鱼、白灼菜心、番茄牛腩，还有一锅菌菇汤。摆盘不算精致，但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
“你还会做饭？”林婉有些惊讶。在她的认知里，江辰这种级别的艺人，应该是有助理或厨师打理一切生活琐事的。
“时候看着爷爷奶奶做饭学会的。”江辰给她盛了碗汤，他的爷爷奶奶三年前去世了。
“你平时空闲时间都做什么？”江辰转移话题问道，“除了工作、学习之外。”
“看书，健身。”林婉，“最近在补一些经济学理论的经典着作，为论文做准备。”
江辰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他顿了顿，像是试探般问：“那……玩游戏吗？手游或者主机游戏？”
林婉摇头：“不太玩。时候玩过一些单机游戏，后来就没什么时间了。”
“也是。”江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自嘲的意味，“我忘了，你是学霸，时间都用在正事上了。”江辰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他是最年轻的影帝，但是不是科班出身，此刻单独面对林婉，竟然有些不知道要聊什么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江辰显然意识到了。他试图找新话题：“那你喜欢看电影吧？最近有看什么吗？”
“看了几部文艺片，还有几部纪录片。”林婉，“对了，你去年那部《冰封时刻》我看了，演得很好。那种压抑中爆发的情绪，层次很丰富。”
提到自己的作品，江辰的眼睛亮了一下。江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你知道吗，我今晚其实挺紧张的。”
“紧张？”林婉不解。
“对。”江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罕见的局促，“我面对媒体、面对粉丝、甚至面对颁奖典礼的几千观众，都不会紧张。但请你来吃饭……我准备了半播，收拾了屋子，还想着要聊什么话题。”
他苦笑了下：“结果发现，我那些惯常的‘社交手段’，在你这里好像都不管用。聊娱乐圈八卦？太肤浅。聊奢侈品和旅行？显得浮夸。聊游戏和流行文化……又怕你觉得我没深度。”
林婉静静听着，“江辰，”她轻声，“你不用刻意找话题。这样就很好。”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江辰执意要送林婉下楼，看着她上车。
等车的时候，两人站在公寓大堂的玻璃门前。夜风有些凉，江辰只穿了件卫衣，却不觉得冷似的。
“你毕业就要去美国了，对吧？”他突然问。
“嗯，伯克利，八月底开学。”
“巧了。”江辰，“我这部短剧拍完，下半年也有去美国的计划——有个好莱坞的试镜，还有两个海外品牌的代言要拍。林音给我牵的线，谢谢。”
“那是你应得的。”林婉。私下的江辰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站在名利场的顶端，却有着与那个圈子格格不入的单纯；他早熟地经历了成人世界的复杂，情感上却意外地青涩。
而此时的28楼公寓里，江辰站在还没收拾的餐桌前，揉了揉眉心。
“搞砸了。”他低声对自己。
他回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不该问玩不玩游戏，不该流露出那种自嘲，不该那么直白地自己紧张……他明明有很多更圆滑、更讨喜的方式，可面对林婉，那些技巧好像都失效了。
江辰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一个女性面前感到如此笨拙。不是因为她是合作伙伴，而是因为她身上那种完整的、自洽的、不需要任何人肯定的主体性。这和他在娱乐圈遇到的任何人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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