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泥泞中狂奔了近半个时,终于看见了公路的影子。
那是一条废弃的沿海公路,路灯坏了一半,昏黄的光晕下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蚊虫。
“歇……歇会儿。”陈平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护栏上,肺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哧带响,“老了,跑不动了。”
谢飞也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烂尾湾的方向,那里依然有人影晃动,手电筒的光柱乱成一团麻。
花衬衫估计气疯了。
“子。”陈平点了根烟,手还在抖,但眼神稳了不少,“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指了指谢飞胸口的位置。
“怎么?你想抢?”谢飞没动,也没看他,只是调整着呼吸。
“抢?”陈平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也得有那个命花。我是想,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你以为那个花衬衫就是头儿?他也不过是个跑腿的。”
烟雾缭绕中,陈平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东莞这潭水,比你想的深。你姐……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服务员。”
谢飞猛地转过头,眼神如刀:“你知道我姐?”
陈平吐了个烟圈,眼神飘忽:“‘胭脂虎’谢琳,谁不知道?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个管漳,没想到她手里会有这玩意儿。”
谢飞心头巨震。
胭脂虎。
那是姐姐的外号?
记忆里那个只会给他寄生活费、电话里总是温温柔柔叮嘱他多穿衣服的姐姐,在这些人口中,竟然是个听起来就狠辣的角色。
“她人呢?”谢飞逼近一步。
“不知道。”陈平摇摇头,“半个月前就失踪了。有人她卷了老板的钱跑了,有人她被填海了。现在看来,她是拿了这芯片,想保谁的命。”
保谁的命?
谢飞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冰凉的芯片。
是为了保我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腔,紧接着化作更猛烈的怒火。
如果姐姐出事是因为这东西,那他就让这帮人陪葬。
“车来了。”陈平突然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远处,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那是这附近唯一的黑车,专门拉半夜下工的厂妹或者像他们这样的亡命徒。
“有钱吗?”谢飞问。
“兜比脸干净。”陈平翻了个白眼,“刚才跳船时候钱包掉海里了。”
谢飞摸了摸口袋,那张胖子给的银行卡还在,但现在肯定不敢刷。
“抢?”谢飞挑眉。
“文明点。”陈平从靴子里摸出一块金表——这老家伙居然还藏了私房钱,“这表虽然是假的,但蒙个黑车司机够了。”
面包车吱嘎一声停在路边。
司机是个一脸横肉的光头,车窗降下来,一股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
“去哪?”
“市区。老九维修店。”谢飞抢先回答。
光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两人满身的泥浆和血迹上停留了两秒,没多问。在这条道上混饭吃,不该问的不问是规矩。
“两百。先付。”
陈平把金表扔了过去:“不用找了。”
光头接住表,借着车内灯看了一眼,嘴角咧开一丝贪婪的笑:“上车。”
车门拉开,两人钻了进去。
车厢里还有两个人。
坐在后排阴影里的,是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戴着耳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旁边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谢飞和陈平挤在中间那排。
车子重新发动,颠簸着向市区驶去。
谢飞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依然没有闭眼,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
这饶坐姿太端正了。
不像是个坐黑车的闲散人员,倒像是个受过训练的。
而且,他的手一直插在卫衣前面的兜里,那个形状,有点像……
谢飞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陈平。
陈平正心疼他的表,不耐烦地瞪过来。谢飞冲着后排努了努嘴。
陈平虽然贪财,但警觉性还在。他借着伸懒腰的动作回头瞄了一眼,身体瞬间僵硬。
那年轻饶卫衣兜口,露出了一截黑色的管状物。
消音器。
这车是黑店。
或者是花衬衫的备用方案。
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谢飞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他在烂尾楼顺手捡的一根钢筋头,只有巴掌长,磨得很尖。
这游戏,存档点根本不存在。
每一步都是生死局。
突然,那个年轻人摘下了一只耳机,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两位身上好大的海腥味。”
光头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车子在一个荒无人烟的路口停下了。
那女人也不补妆了,镜子一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她转过头,那张涂满粉底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谢飞弟弟,姐姐等你很久了。”
谢飞浑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
这女人认识他。
这不是花衬衫的人。
是另一拨。
这潭水,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浑浊百倍。
“看来我挺抢手。”谢飞慢慢把手里的钢筋头握紧,脸上却露出了那种混不吝的痞笑,“既然都知道名字了,不自我介绍一下?”
“介绍就不必了。”女人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把精致的蝴蝶刀,在指间翻飞出眼花缭乱的银光,“交出东西,留你全尸。不然,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就像……处理那个胖子一样。”
胖子死了。
谢飞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那个总是笑眯眯给他塞零食、满嘴跑火车却教他怎么黑进网吧系统的胖子,真的死了。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烧得谢飞眼睛发红。
“好啊。”
谢飞慢慢把手伸进怀里,动作慢得像是要掏心。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就连那个冷漠的年轻人也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死鱼般的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谢飞猛地暴起。
他没有掏出芯片,而是把手里那把攥得发热的钢筋头,狠狠扎向了前面驾驶座光头司机的脖子!
擒贼先擒王,开车的最重要!
“陈平!动手!”
谢飞咆哮着,鲜血瞬间溅满了他狰狞的脸庞。
在这个充满了谎言、背叛和杀戮的夜晚,少年终于彻底撕碎了最后一丝真,露出了属于野兽的獠牙。
光头司机的惨叫被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串漏风的“嘶嘶”声。
那根磨得锋利的钢筋头,大半截没入了脖颈侧面的斜方肌,恰好避开了大动脉,却足够让他瞬间失去对半边身体的控制。
方向盘失控了。
轿车像头喝醉的野猪,朝着路边的排水沟猛冲下去。
“草!”
陈平的反应慢了半拍,骂声还没落地,整个人就从后座弹了起来,大脸狠狠撞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鼻血瞬间飙了出来。
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动作却快得离谱。
在车头下沉、失重的瞬间,他那只插在兜里的手终于抽了出来。不是为了开枪,而是猛地撑住了车顶棚,双腿像弹簧一样蜷缩,整个人死死卡在座椅和车顶的夹角处,稳如泰山。
“砰——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震得谢飞耳膜生疼。
旋地转。
挡风玻璃炸成无数碎片,像是下了一场钻石雨。安全气囊没弹出来——果然是报废车改装的黑车。
车身侧翻,滑行了五六米,最后底朝停在了泥泞的沟里。
谢飞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左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估计是脱臼了。但他顾不上。
这游戏没存档。
他咬着牙,用完好的右手在地上一撑,满手都是碎玻璃渣和带着铁锈味的泥水。
“陈平!别装死!跑!”
谢飞踹了一脚正在哀嚎的陈平,顺手从驾驶座光头司机的腰间摸索了一把。
空的。
只有一部碎屏的手机。
光头司机还在抽搐,眼白上翻,嘴里吐着血沫子。谢飞没补刀,这家伙废了。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扣合声,在狭窄倒扣的车厢里响起,比之前的撞击声更刺耳。
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不是陈平的,陈平压根没系安全带。
谢飞头皮一炸,那股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想都没想,身体猛地向后一缩,顺势在满是玻璃渣的泥地里打了个滚,钻出了变形的车窗。
“噗!”
一颗子弹打在他刚才脑袋停留的位置,把真皮座椅打出一个冒烟的黑洞。
消音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开香槟。
那个年轻人。
在这种翻车的混乱里,他居然还能第一时间稳住身形,并在黑暗中精准索担
是个硬茬子。
谢飞连滚带爬冲出排水沟,也不管方向,猫着腰往旁边的芦苇荡里钻。
“兔崽子,你要去哪啊?”
那个女饶声音。
她居然也没事。
谢飞刚冲出两步,一阵劲风就从侧面袭来。
他下意识地举起那只脱臼的左臂一挡。
“嘶啦——”
锋利的刀刃划破牛仔外套,在手臂上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痛感让谢飞的大脑异常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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