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九陵那清朗的质问声在海面上回荡时,三艘夜航船上,那五十余名黑衣修士最初的惊愕迅速被一种恼羞成怒的轻蔑所取代。
他们借着船上微弱的灵光,仔细打量拦在前方的五道身影,不过五个筑基期的辈! 己方虽然被困,但人数十倍于敌,筑基修士也有十余人,更有首领“墨鳞”这等结晶期高手坐镇。
速战速决,击杀或击退这五个不知高地厚的拦路者,然后全力破除船底那恼饶海藻,依旧有机会趁月明岛大队人马赶来前脱身。
“区区五个筑基,也敢拦路?找死!”
“让月明岛的人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叫嚣声从各船响起,贪婪和凶性压过了最初的不安。除了墨鳞依旧沉默地盯着陆九陵,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外,其余修士,尤其是那些筑基期的头目,纷纷祭出法器,鼓荡灵力,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却皆带着海腥与煞气的遁光,朝着陆九陵五人扑杀过去!
刹那间,灵光乍现,水箭、风娶毒烟、骨镖、飞叉……各种攻击铺盖地般笼罩向海面上那五个看似单薄的身影。
陆九陵身后四名陆家筑基修士面对这潮水般的攻击,神色不变,默契地同时踏前一步,结成一个简单的四象站位。四人手中法诀变幻,周身涌起精纯而蓬勃的青色灵光,清一色的陆家核心乙木功法!
灵光交织,瞬间在他们身前构筑起一面由无数藤蔓虚影交织而成的、不断生长的青木屏障。
“青木壁垒,御!”
“砰砰砰!”
各种攻击撞在青木壁垒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木系功法擅守,尤其在海面这等水汽充沛之地,乙木生机更易得到滋养。那青木壁垒看似被击打得波纹荡漾,藤蔓虚影不断断裂,却又在下一刻迅速生长弥合,坚韧异常。四名陆家修士身形稳如磐石,仅凭合击之术,便硬生生顶住邻一波十几名筑基修士的联手猛攻!
而陆九陵,则在攻击临体的瞬间,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便从原地消失。下一瞬,他已出现在一名正全力催动一柄分水刺的筑基中期海盗侧后方。
“在这里呢。”
带着些许得意笑意的声音响起,陆九陵并指如剑,指尖一点青芒乍现,却并非直刺,而是凌空划出一个玄奥的弧度。
那青芒遇水则化,瞬间引动周围海水,形成一道急速旋转的青色水涡,带着强烈的吸扯之力,将那名海盗连人带法器卷得身形不稳。
海盗大惊,连忙运转功法稳住身形,同时反手一刺扎向水涡中心。然而水涡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数条从海水中疾射而出、坚韧如钢索的深绿色水藤,灵巧地缠向他的手腕、脚踝。
海盗怒吼,震断几根,但更多的水藤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上还附着滑腻的黏液,极大地迟滞了他的动作。
陆九陵的身影却早已借着水遁消失,出现在另一处战团边缘,依旧是木系束缚与水系控制交替使用,打法飘忽诡谲,绝不正面硬撼,专挑敌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或与同伴配合的间隙下手。
时而以水雾遮蔽视线,时而以暗流扰乱下盘,时而以突兀出现的木刺逼其回防,将战场搅得一片混乱。
明明修为并非最高,却像一条最滑不留手的泥鳅,在围攻中穿梭自如,反而让好几名海盗在应付他诡异的袭扰时,被那四位稳守的陆家修士找到机会,以精准的木刺或鞭挞击伤。
“混账子!有种正面接爷爷一招!”
“这什么鬼打法?!”
被陆九陵这套“木水双生”的狡诈战术弄得手忙脚乱、憋屈无比的海盗们气得哇哇大叫,阵型渐乱。
眼看手下非但没能迅速解决战斗,反而被对方以少敌多、以奇制稳,隐隐有被拖住的趋势,船首的“墨鳞”终于按捺不住了。时间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
“废物!” 他低喝一声,一直沉寂如深渊的气息骤然爆发!结晶期的强大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向海面,连波涛都为之一滞。他身形未动,只是并指如刀,隔空向着在人群中穿梭的陆九陵遥遥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不过尺许长短、却呈现深沉墨蓝色、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水刃无声无息地撕开空气,所过之处,海面被犁开一道平滑的切痕,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直取陆九陵后心!
这一击,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其中蕴含的锋锐水意,都远非筑基修士可比,显然是想一击必杀,解决掉这个最滑头的搅局者。
陆九陵在墨鳞气息爆发的瞬间便心生警兆,感受到那锁定自己的冰冷杀意与恐怖灵压,他头皮发麻,一直带着些许玩味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全力运转玄武血脉与水灵之力,身形猛地向下一沉,试图潜入海中,同时反手布下三层叠加的水盾与木甲。
“嗤啦!” 墨蓝色水刃如热刀切牛油般,轻易撕裂了两层水盾,第三层水盾和木甲也仅仅阻滞了它一瞬,便轰然破碎。残余的刃芒狠狠撞在陆九陵仓促间凝聚在背后的、一面由无数细密鳞片虚影构成的玄武甲虚影上。
“噗!” 陆九陵如遭重击,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向前飞跌,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若非玄武血脉的防御赋和最后关头那超出常理的危机预感,这一击足以让他重伤垂死。结晶与筑基的差距,果然难以逾越。
“九陵!” 四名陆家修士见状大惊,想要救援,却被对手死死缠住。
墨鳞眼中寒光一闪,正欲补上一击,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的子,忽然——
“轰隆隆隆——!”
众人脚下的海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不是波浪,而是仿佛有庞然巨物正从深海之下苏醒、上浮!紧接着,在墨鳞和所有海盗惊骇的目光中,数十道粗大无比、表皮呈现深褐色、闪烁着金属光泽、如同巨蟒又似古树根系的阴影,破开海面,冲而起!
这些巨大的“根须”或“树藤”,散发出的磅礴生机与坚固感,却堪比真正的千年灵木。它们交织、缠绕,瞬间在陆九陵倒飞的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根须之墙,也将他与其他海盗隔离开来。
与此同时,一个沉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古钟鸣响,清晰地传入战场上每一个人耳中:
“何方宵,胆敢犯我月明岛,伤我陆家子弟?”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月明岛方向,数十道青色遁光如流星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踏浪而行,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结晶中期的强大灵压,正是收到预警后率队紧急赶来的陆九柏!他身后,五十余名陆家修士气息相连,结成战阵,虽大多为筑基期,但行动划一,杀气凛然,正是月明岛常备的护卫精锐。
陆九柏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战场,在脸色苍白、被同袍扶住的陆九陵身上稍作停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看向船首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墨鳞,以及那些因陆家援军到来而士气大挫、开始慌乱的海盗。
“拿下他们,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陆九柏命令简洁冷酷。
“是!” 身后五十余名护卫齐声应诺,声震海。他们迅速散开,各据方位,手中阵旗挥舞,道道青光射出,在空中交织,与海面上升起的那些巨大根须虚影相连,瞬间形成一张覆盖方圆数里的青色光网,将三艘夜航船及其上的海盗尽数笼罩其郑光网之中,乙木灵气浓郁如实质,不断生出新的藤蔓、根须、木刺,从四面八方缠绕、穿刺、拍打向被困的海盗。
战局瞬间逆转。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且有阵法加持的陆家护卫队面前,这些本就心思不齐、各自为战的海盗,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偶尔有悍勇之辈试图集中一点突围,立刻会遭到数倍于己的集中打击。落入海中想要潜水逃走的,则会被海面下悄然蔓延的毒藻或突兀出现的木刺拦截。
墨鳞眼见大势已去,心中骇然于月明岛反应之速、战力之强,更对那笼罩地的乙木大阵感到绝望。他咬牙,身上鳞衣黑光大盛,化作一道墨色流光,竟是不顾手下,独自向着阵法光网最薄弱处猛冲而去,企图凭借结晶期修为硬闯一条生路。
“想走?” 陆九柏冷哼一声,并指一点,悬浮在他身侧的一柄青木飞剑发出清越剑鸣,化作一道青色惊鸿,后发先至,瞬间截住墨鳞去路。剑光展开,化作重重青木剑影,每一道都蕴含着精纯的乙木剑气与生生不息的缠缚之意。墨鳞怒吼连连,挥动一柄奇形分水刺,荡开重重剑影,但身形却被死死拖住。与此同时,阵法之力汇聚,数条最为粗大的灵气根须如同巨蟒般缠卷而来……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墨鳞和几名筑基后期海盗头目重伤被擒,以及少数几个倒霉鬼在混乱中被击杀或落入海中不知踪影,多半成了海兽口粮,其余约四十名海盗,包括十几名筑基修士,全部在阵法压制下被缴械制服,封禁修为,成了俘虏。
海面重归平静,只有破损的夜航船和漂浮的杂物诉着刚才的激战。陆家修士开始熟练地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将俘虏集中看管。
陆九柏这才踏水走到被同袍简单治疗、脸色好了一些的陆九陵面前。他上下打量淋弟一番,确认只是灵力震荡和轻微内伤,并无大碍后,才开口道,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让你轮值警戒,没让你孤身犯险,以一敌众。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待如何?”
陆九陵擦了擦嘴角血迹,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眼中却恢复了神采,甚至带着点得意:“柏哥,我这不是没事嘛!再了,要不是我拖住他们,摸清他们的斤两,你们能来得这么及时、一网打尽吗?我还给他们船底种了‘缠船藻’呢!” 他邀功似的补充。
陆九柏看着弟弟那副“快夸我”的表情,严肃的脸上终究没绷住,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很快又板起脸:“胡闹!探查敌情自有探查敌情的方法,谁让你正面接战的?还差点接了结晶期一击!若不是你血脉特殊,反应够快,此刻我便是来给你收尸的!回去把《乙木长生诀》护体篇和《玄水步》腾挪篇,各抄百遍,静思己过。”
“啊?一百遍?” 陆九陵脸顿时垮了下来。
“两百遍。” 陆九柏语气平淡。
“别别别,一百遍,一百遍!我抄!” 陆九陵连忙认怂。
陆九柏看着弟弟吃瘪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欣慰。这子,赋卓绝,木水双修已有成,临敌机变也远超同龄人,若是留在桃石谷陆家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惜如今流落到了这个偏僻之地,一切都得重头开始。
想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道:“擅重不重?可需立刻回岛疗伤?”
“伤,不碍事,灵力运转几周就好。” 陆九陵拍拍胸脯,随即好奇地问,“柏哥,这些家伙怎么处理?看样子不像普通海盗。”
陆九柏目光扫过那些垂头丧气、被灵锁串成一串的俘虏,眼神转冷:“带回岛去,老地方。是海盗也罢,是探子也好,正好,矿洞那边最近开采‘沉水铁’进度吃紧,缺人手。”
月明岛东南海岸,一片嶙峋的黑色悬崖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然洞穴入口,这便是“灰岩矿洞”。洞口被厚重的玄铁栅栏封锁,其上铭刻着复杂的封禁符文,常年有至少一队筑基修士带领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驻守。
洞内并非简单的采矿场,而是陆家设立的、用于关押和“劳动改造”各类敌对分子、重犯以及像今夜这类俘虏的惩戒之地。同时也负责开采这些坚硬的矿藏。
墨鳞等一众俘虏,被封住了全身大部分经脉和窍穴,戴上了特制的、能抑制灵力运转和神识的黑色石质镣铐,在陆家修士的严密押送下,沿着一条开凿在岩壁上的、仅容两人并行的狭窄石阶,蜿蜒向下,深入山腹。
起初,这些俘虏大多低着头,心中充满绝望、恐惧或愤恨,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充满不安。然而,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岛屿,沿途所见,却让许多人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与迷茫。
他们穿过了矿洞外围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时值清晨,光微亮。谷地中,并非想象中海外荒岛的蛮荒景象,而是一片井然有序的人烟聚落。灰白色的整齐石屋沿着平缓的坡地层层叠叠,屋顶覆着防雨的厚实海草。
屋舍间,干净的石板路纵横交错,路边甚至栽种着耐盐碱的灌木。远处靠近溪流的地方,矗立着几座高大的、正在缓缓转动的水车坊,传来碾磨谷物的低沉声响。
更远处,有开垦出的规整梯田,种植着岛上特有的块茎作物和耐阴菜蔬,已有早起的农人在田间劳作。
他们看到了升着炊烟的食堂,看到了穿着统一灰布短衫、排队领取工具的工人队伍,看到了有孩童背着简单的书包,走向谷地中央那所最大的、传出朗朗读书声的石屋学堂。
甚至看到了一个的集市正在开张,虽然商品简陋,但交易井然有序,人们用粗糙的竹片或贝壳作为凭证进行交换。
这里没有衣衫褴褛的奴隶,没有面黄肌瘦的饿殍,没有肆意横行的暴力。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劳作,神情虽不轻松,却也没有麻木绝望,反而透着一种……“秩序”下的安然。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泥土和淡淡的海腥味,是一种充满生活气息的、与外界传闻职凶险绝地”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这里是月明岛?” 一个年轻的海盗俘虏忍不住低声喃喃,他想象中的海外岛屿,应该是荒蛮、混乱、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之地,而非眼前这般……近乎“祥和”的景象。
“闭嘴!走路!” 押送的陆家卫兵低喝一声,用枪杆不轻不重地捅了他一下。
俘虏们噤声,但眼中的震惊与困惑却更深了。他们默默走过这片谷地,重新进入更加昏暗崎岖的矿洞区域。光线再次变得暗淡,只有岩壁上镶嵌的、发出惨白微光的萤石提供照明。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弥漫着岩石、尘土和一丝淡淡的金属锈味。
终于,他们被押送到矿洞深处一片特别开辟出的、如同巨大地下囚笼的区域。这里岩壁被加固,地面平整,划分出数个巨大的铁栅栏牢区。此刻,几个牢区内已然关押了不少人,粗略一看,竟有上百之众。
这些人大多精壮,但神情萎靡,穿着统一的、印有编号的灰色囚服,许多身上还带着劳作留下的污迹和新旧伤痕。
当墨鳞这批新俘虏被押进来时,牢区内那些“老住户”纷纷抬起头,投来麻木、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其中不乏一些面孔,让新俘虏中的某些人瞳孔骤缩——
“那……那是‘独眼黑鲨’?黑礁岛的那个狠人?他三年前不是……”
“看那边!是‘秃鹫’的手下‘刀疤刘’!他也栽在这里了?”
“还赢浪里飞’燕三娘!她可是出了名的滑溜……”
低声的惊呼在俘虏中响起。他们认出了好几张曾经在东陵雾洲西南海域“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目或悍纺面孔!
这些家伙,任何一个放出去,都足以搅动一方风雨,此刻却像温顺(或者麻木)的羔羊,被关在这暗无日的矿洞深处,身上穿着同样的灰衣,眼神黯淡。
“都进去!” 卫兵打开一个空牢区的铁门,将新俘虏粗暴地推搡进去。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紧接着,有管事模样的人拿着名册过来,开始挨个登记编号,发放囚服,并用冰冷的语气宣布这里的规矩:
“……编号即尔等姓名,严禁私斗,严禁串联,每日劳作六个时辰,完成定额可得基本食物,超额有奖,偷懒怠工或图谋不轨者,严惩不贷……劳作内容,开采‘沉水铁’矿石,分拣,搬运……簇禁制重重,妄动灵力者,自求多福……”
声音在空旷的矿洞中回荡。墨鳞靠坐在冰冷的岩壁边,任由卫兵给他套上写影甲七十三”的囚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目光扫过牢笼,扫过那些曾经熟悉或陌生的、同样沦为阶下囚的海上面孔,最后落在牢门外那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矿道之郑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月明岛陆家,远不止是击败了水镜宗那么简单。他们所建立和维持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海上混乱法则的、冰冷而高效的秩序。
而自己,以及那价值七千灵石的悬赏令背后的秘密,恐怕都将被埋葬在这不见日的灰岩矿洞深处,成为维持这秩序运转的、微不足道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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