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庄的地道里,昏黄的油灯照亮了狭窄的空间。
周安邦、陈振武、张宝贵、王铁生,还有刚被救出来的王秀才,几个人围坐在地上,中间摊着一张手绘的地图。地图是王秀才画的,虽然简陋,但标注了周边的村庄、道路和鬼子的据点。
“鬼子要对山西进行大规模扫荡。”周安邦重复着王秀才带来的消息,“这个消息可靠吗?”
王秀才点点头:“应该可靠。我是从一个伪军军官那里听来的,他当时喝醉了,漏了嘴。他鬼子调集了三个大队,还有伪军配合,要从南往北扫荡,把山西的抗日武装全部消灭。”
“三个大队……”陈振武吸了口凉气,“那就是三千多人,加上伪军,至少有五千人。咱们这点人,怎么打?”
“打肯定打不过。”周安邦,“所以我们必须转移。”
“往哪儿转?”张宝贵问,“北面是鬼子,南面也是鬼子,西面是大山,东面是平原。四面都是敌人,往哪儿转?”
周安邦没话,只是看着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一个地方——太行山。
“往太行山走。”他。
“太行山?”陈振武皱眉,“那得走多远?”
“多远也得走。”周安邦,“太行山地形复杂,鬼子不敢轻易进去。而且那里有八路军的主力部队,我们可以去投奔他们。”
“又是八路军……”陈振武有些不情愿。
“八路军怎么了?”王秀才,“人家对咱们不错,上次在大青山,要不是他们帮忙,咱们早就被鬼子包饺子了。”
“我不是八路军不好。”陈振武辩解道,“只是……咱们是川军,是国民党的部队,总去找八路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王秀才,“都是打鬼子的,分什么国民党共产党。只要能打鬼子,跟谁合作都校”
两人又争论起来。周安邦摆摆手,让他们安静。
“别吵了。”他,“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没时间争论这些。我的意见是,往太行山走,去找八路军。同意的举手。”
张宝贵第一个举手,王秀才也举了手。王铁生犹豫了一下,也举了手。陈振武看了看大家,最后叹了口气,也举起了手。
“好。”周安邦,“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明一早出发,往太行山走。”
“那赵家庄的老百姓怎么办?”王秀才问。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走了,赵家庄的老百姓怎么办?鬼子扫荡过来,肯定要遭殃。
“带着一起走。”周安邦。
“带不了那么多。”张宝贵,“全村几百口人,老弱妇孺都有,咱们怎么带?”
“能带多少带多少。”周安邦,“愿意跟咱们走的,咱们就带着。不愿意走的,就留在地道里,也许能躲过去。”
“只能这样了。”
会议结束后,周安邦去找村长老赵,把情况跟他了。
老赵听完,沉默了很久。
“同志,你们走吧。”最后他,“我们老百姓,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们就留在地道里,能躲过去就躲过去,躲不过去,那也是命。”
“赵大爷……”
“别了。”老赵摆摆手,“我们知道你们是为我们好,但我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们去打鬼子,是大事。我们老百姓,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们。”
周安邦不知道该什么。他只能握了握老赵的手,:“保重。”
“你们也保重。”老赵,“等打完鬼子,记得回来看看。”
“一定。”
第二一早,队伍准备出发。赵家庄的老百姓都出来送行,有的拿着鸡蛋,有的拿着干粮,非要塞给战士们。
“同志,拿着路上吃。”
“谢谢老乡。”
“同志,多杀几个鬼子,替我们报仇。”
“一定。”
赵根生站在队伍里,看着这些朴实的百姓。他们脸上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信任——信任这支队伍能打胜仗,能把鬼子赶出中国。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六娘。如果鬼子打到他的家乡,乡亲们是不是也会这样,送子弟兵上战场?
“根生,走了。”张宝贵拍了他一下。
赵根生回过神,跟上队伍。
队伍出发了,往太行山方向走去。赵家庄的老百姓站在村口,目送他们远去,久久没有散去。
走了一,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片山区。这里已经是太行山的边缘了,山势开始变得陡峭。
“找个地方休息。”周安邦。
队伍在一个山谷里停了下来。战士们生火做饭,休息。赵根生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地看着远处的群山。
太行山,他听过,但没来过。听老人,太行山是中国的脊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他们要在这片大山里,继续打鬼子。
“根生,想啥呢?”王秀才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没想啥。”
“别骗我。”王秀才,“你是不是在想,咱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太行山?”
赵根生没话,算是默认了。
“我也在想。”王秀才,“但我想的是,就算死,也要死在打鬼子的战场上。这样,等后人起咱们的时候,会咱们是英雄,不是孬种。”
“秀才,你变了。”赵根生。
“变了?哪儿变了?”
“以前你怕死,现在不怕了。”
王秀才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看到那么多兄弟牺牲,看到那么多百姓受苦,你要是还不改变,那就不是人了。”
两人都不话了,只是看着远山。
晚饭很简单——稀粥和窝窝头。但大家吃得很香,因为知道,接下来的路更难走,能吃顿饱饭不容易。
吃完饭,周安邦召集干部开会。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他指着地图,“离太行山深处还有一百多里。这一百里,要过三道鬼子的封锁线,还要翻五座山。路很难走,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三道封锁线?”陈振武皱眉,“怎么过?”
“智取。”周安邦,“第一道封锁线,我们可以扮成老百姓混过去。第二道,可以晚上摸过去。第三道最麻烦,有碉堡,有铁丝网,只能强攻。”
“强攻的话,伤亡会很大。”
“我知道。”周安邦,“但必须过。不过封锁线,就到不了太行山。”
没人话。大家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明一早出发,争取一之内过第一道封锁线。”周安邦,“现在,大家去休息,养足精神。”
散会后,赵根生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他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那些封锁线的画面——碉堡,铁丝网,探照灯,还有鬼子的机枪。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很残酷。很多人可能会牺牲,包括他自己。
但他不害怕。或者,害怕也没用。
他摸了摸怀里的“死”字旗。娘给的旗子,他一直带在身上。每次战斗前,他都会摸一摸,就像娘在身边一样。
“娘,保佑我。”他在心里默默地。
第二一早,队伍出发。他们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把枪藏在包袱里,扮成逃难的样子。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个哨卡。几个伪军在盘查过往的行人,旁边还有一个鬼子军官在监督。
“心点。”周安邦低声,“别露馅。”
队伍慢慢走向哨卡。轮到他们时,一个伪军拦住了他们。
“站住!干什么的?”
“逃难的。”周安邦,“鬼子扫荡,把村子烧了,我们没地方去,只能往山里跑。”
“往山里跑?”伪军上下打量着他们,“山里有什么好跑的?”
“山里安全,鬼子找不到。”
伪军还想问什么,旁边的鬼子军官不耐烦了,挥挥手:“让他们过去,别浪费时间。”
“是是是。”伪军赶紧让开。
队伍顺利通过了哨卡。走远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好险。”张宝贵,“差点被识破。”
“别高兴太早。”周安邦,“这只是第一道封锁线,后面还有更难的。”
果然,走了不到十里,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哨卡。这个哨卡比刚才那个更严,不仅有伪军和鬼子,还有狼狗。
“怎么办?”陈振武问。
“不能硬闯。”周安邦,“绕路。”
队伍离开大路,钻进旁边的树林,想绕过去。但树林里也有鬼子的巡逻队,他们刚进去,就听见了狗叫声。
“被发现了!”张宝贵。
“快跑!”周安邦下令。
队伍在树林里狂奔,后面的鬼子紧追不舍。枪声响了,子弹打在树上,啪啪作响。
赵根生跑在最后,不时回头开枪还击。他的枪法很准,每一枪都能撂倒一个敌人。但敌人太多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跑出树林,前面是一条河。河水不宽,但很深。
“过河!”周安邦大喊。
战士们跳进河里,往对岸游去。赵根生也跳了下去,河水很凉,但他顾不上,只是奋力往前游。
游到对岸,回头看去,鬼子也追到了河边。但他们没有船,过不了河,只能在岸边开枪。
子弹打在河里,溅起水花。但距离太远,打不准。
“快走!”周安邦。
队伍继续前进,终于甩掉了追兵。但大家都很狼狈,浑身湿透,筋疲力尽。
“清点人数。”周安邦。
结果很快出来——少了五个人。是在过河时中弹的,没游过来。
大家都沉默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有人牺牲,心里还是会痛。
“把他们记下来。”周安邦,“等打完仗,再来给他们收尸。”
队伍稍作休整,然后继续前进。这一次,他们更加心了,不敢再走大路,只能走路,翻山越岭。
走到傍晚,他们来到第二道封锁线附近。这道封锁线是一条公路,公路上有鬼子的巡逻队,还有装甲车。
“只能晚上过了。”周安邦。
他们在山里隐蔽起来,等待黑。很快黑了,月亮还没出来,只有星星在闪烁。
“准备行动。”周安邦。
队伍分成三组,每组五十人,分批过公路。赵根生在第三组,等前两组过去了,他们才开始行动。
他们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接近公路。公路上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装甲车的声音。
“快过!”带队的是张宝贵。
战士们冲过公路,像一群夜行的猫。赵根生跑在中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探照灯亮了!光柱扫过来,照在他们身上。
“八嘎!有人!”鬼子发现了。
枪声响了。子弹像雨点一样扫过来,打在公路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快跑!”张宝贵大喊。
战士们拼命往前跑,子弹追着他们打。赵根生感觉肩膀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只是拼命跑。
终于跑进了对面的树林。回头看去,公路上已经躺下了十几个战士,都是没跑过来的。
“清点人数。”张宝贵。
结果很快出来——牺牲十八人,伤七人。损失很大。
“狗日的鬼子!”陈振武骂道。
“别骂了。”周安邦,“赶紧走,鬼子很快就会追过来。”
队伍继续前进,往深山里走。伤员被搀扶着走,走得很慢。但没人抱怨,大家都知道,现在停下就是死。
走到半夜,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山洞。山洞很大,能容纳所有人。
“在这里休息一晚。”周安邦,“明再过最后一道封锁线。”
战士们累坏了,一进山洞就瘫坐在地上。赵根生检查了一下肩膀上的伤——是被子弹擦赡,皮肉翻开,流了不少血。但不严重,包扎一下就行了。
杨桂枝不在,他只能自己处理。他从怀里掏出杨桂枝给的布包,拿出纱布和红药水,简单包扎了一下。
“根生,你受伤了?”王秀才走过来。
“伤,没事。”
“我看看。”王秀才看了看他的伤口,“还好,没山骨头。但要注意,别感染了。”
“嗯。”
包扎完,赵根生靠在石壁上休息。他累极了,但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那些牺牲的战友的脸,还有他们倒下的样子。
他知道,明还有最后一道封锁线,那是最难的一道。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牺牲。
但他也知道,必须过。不过封锁线,就到不了太行山,就打不了鬼子。
这就是他们的命。
也是他们的责任。
亮了,新的一开始了。
最后的战斗,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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