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川的怒吼如同惊雷,撕裂了爆炸后的短暂寂静。他手持大刀,第一个跃出残破的掩体,身影在硝烟中如同一道闪电,直扑混乱的鬼子人群。
“杀!!”
震的喊杀声从守军阵地各处爆发出来。残存的川军士兵,无论是老兵还是昨夜才初次见血的新兵,此刻都红了眼睛,挺着刺刀,挥舞着各式近战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向近在咫尺的敌人。
赵根生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低吼一声“跟紧我!”,便如同猎豹般窜了出去。他没有直接冲向最密集的敌群,而是利用地形,快速迂回,目标直指一个正试图重新组织手下士兵的鬼子军曹。牛娃紧跟在赵根生身后,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盯着赵根生的背影,几乎是本能地迈动双腿。
张黑娃的动作更快,他像一头矫健的山豹,几个起伏就冲到了鬼子面前。他没用刺刀,而是反手握着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这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一个鬼子兵刚从一个土坑里爬起身,还没来得及举枪,张黑娃的柴刀已经带着风声劈下,正中那鬼子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溅而出。张黑娃看都没看,一脚踹开尸体,扑向下一个目标,嘴里兀自骂着:“狗日的!来嘛!”
王秀才也被这狂潮般的气氛裹挟着冲了出去。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跑,手中的步枪刺刀在前方胡乱晃动着。一个被手榴弹炸懵的鬼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好挡在他面前。那鬼子脸上沾满血污,眼神凶狠,嚎叫着挺枪刺来。王秀才吓得几乎闭眼,下意识地也将手中的步枪往前一送。
“噗嗤!”
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闷而滞涩的触感通过枪身传到王秀才手上。他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刺刀已经没入了那鬼子的腹部。那鬼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秀才,嘴里涌出血沫,缓缓瘫倒。王秀才感觉一股腥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他猛地抽回刺刀,看着那鬼子在地上抽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他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但一种奇异的感觉也在心底滋生——他活下来了,而且杀了一个敌人。
孙富贵没有离开他的机枪阵位太远。他捡起一支牺牲战友的步枪,上了刺刀,守在机枪旁边。两个鬼子看到了这挺威胁巨大的歪把子,嚎叫着冲过来。孙富贵眼神冰冷,他等第一个鬼子靠近,一个标准的突刺,动作干净利落,刺刀精准地扎进了鬼子的胸口。拔出刺刀的同时,他侧身躲过第二个鬼子的突刺,顺势用枪托狠狠砸在对方的面门上,那鬼子惨叫一声,鼻梁塌陷,仰面倒下。孙富贵喘着粗气,啐了一口:“龟儿子,想动老子的机枪!”
李啸川挥舞着大刀,如同虎入羊群。他的刀法源自军校所授,简洁狠辣,势大力沉。一个鬼子曹长举着指挥刀哇哇大叫着冲来,李啸川不闪不避,大刀带着风声迎头劈下,“铛”的一声脆响,竟将那指挥刀从中砍断,刀势未尽,直接劈入了那曹长的肩膀,几乎将半个身子劈开。李啸川看都不看,抽刀转身,格开侧面刺来的刺刀,一脚将那名鬼子踹翻,旁边一个川军士兵立刻补上一刺刀。
白刃战是残酷而混乱的。没有太多的花哨,只有最原始的搏杀。呐喊声、怒吼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利刃入肉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交响乐。山谷中这片不大的地域,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赵根生终于接近了他的目标。那鬼子军曹也发现了他,举起王八盒子手枪就要射击。赵根生猛地一个前扑翻滚,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不等军曹开第二枪,赵根生已经如同弹簧般跃起,步枪一个迅猛的突刺,刺刀直接穿透了军曹的喉咙。军曹捂着脖子,嗬嗬作响,眼中充满惊恐和不甘,缓缓倒下。赵根生拔出刺刀,感觉手臂有些发麻。他回头看了一眼,牛娃正和一个鬼子兵扭打在一起。那鬼子兵显然更有经验,将牛娃压在身下,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牛娃脸色涨红,拼命挣扎。
赵根生眼神一凝,快步冲过去,没有用刺刀,而是用枪托狠狠砸在那鬼子的后脑勺上。沉闷的响声后,鬼子身体一软,瘫倒在牛娃身上。牛娃奋力推开尸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起来!莫发呆!”赵根生低吼一声,拉起牛娃,警惕地看向四周。
张黑娃已经杀得浑身是血,柴刀都砍得卷了龋他捡起一支鬼子的三八式步枪,挺着刺刀继续搏杀。他打法凶悍,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全凭一股狠劲和敏捷的身手,接连捅翻了两三个鬼子。一个鬼子军曹看出他的勇猛,带着两个士兵围了上来。张黑娃毫无惧色,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来嘛,一起上,省得老子一个个找!”
就在这时,侧面传来一声大吼:“黑娃,蹲下!”
张黑娃下意识地一矮身。只听“砰”一声枪响,围着他的那个鬼子军曹应声倒地,额头出现一个血洞。原来是王铁生带着二排的几个老兵从侧翼支援过来,用步枪精准地点射,缓解了正面压力。
李大力也带着营部警卫班的几个人加入了战团。他们组成一个型突击阵型,相互掩护,专门寻找鬼子人群密集的地方冲杀,有效地搅乱了鬼子的阵脚。
战斗呈现白热化。川军士兵虽然装备简陋,许多新兵战术动作生疏,但他们凭借着一股血勇和保卫阵地的决心,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鬼子展开了殊死搏斗。不断有裙下,有的是鬼子,有的是川军士兵。鲜血染红了泥土,浸透了草鞋。
王秀才在最初的恐慌和不适之后,渐渐找到了一点感觉。他不再盲目乱冲,而是学着老兵的样子,背靠着一个炸塌的掩体残骸,利用地形与鬼子周旋。他看到一个鬼子试图从侧面偷袭正在与另一个鬼子搏斗的张宝贵,他鼓起勇气,瞄准那个鬼子的后背开了一枪。鬼子身子一震,乒在地。张宝贵趁机解决了面前的敌人,回头看了王秀才一眼,点零头。王秀才心中微微一热。
石头没有参加白刃战,他按照李啸川的命令,躲在相对安全的指挥掩体附近,紧张地观察着战局,随时准备传递命令。他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背影在与敌人搏杀,看到有裙下,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
杨桂枝和另一个卫生员冒着横飞的流弹,在战场边缘穿梭,尽力将重伤员拖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进行紧急包扎。看到一个腿部被刺刀捅穿的士兵痛苦呻吟,杨桂枝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的衣襟,用力扎紧伤口上方止血。她的动作迅速而稳定,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这场惨烈的白刃战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鬼子的进攻气焰被这不要命的反冲锋彻底打了下去。他们原本以为凭借优势火力和兵力,可以轻松突破这支“装备破烂”的川军阵地,没想到遭遇了如此顽强的抵抗,尤其是最后这决死的白刃冲锋,极大地震撼了他们。
残余的鬼子开始动摇,有人开始向后溃退。鬼子军官虽然极力呵斥,甚至砍杀逃兵,但也无法阻止颓势。
李啸川看准时机,用沾满鲜血的大刀指向敌人,再次怒吼:“鬼子垮了!追上去!杀!”
“杀!!”
士气大振的川军士兵爆发出更大的吼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追着溃湍鬼子猛打猛冲。赵根生、张黑娃、王铁生等人冲在最前面,不断用刺刀和子弹收割着落后的鬼子性命。
鬼子终于彻底崩溃,丢下几十具尸体和部分武器装备,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山谷入口方向的出发阵地。
川军士兵追出一段距离,在李啸川的命令下停止了追击,迅速退回己方阵地。他们不能脱离工事太远,否则很容易被鬼子的机枪和炮兵火力覆盖。
士兵们相互搀扶着,喘着粗气,回到残破不堪的阵地上。许多人一屁股坐倒在地,几乎虚脱。激战过后,剧烈的疲惫感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阵地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阳光完全照亮了山谷,也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殊死搏杀的战场。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有鬼子的,也有川军弟兄的。
赵根生靠在炸塌的掩体旁,检查了一下牛娃,发现他只是脖子上有些淤青,并无大碍。他自己手臂上被刺刀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袖,他撕下一条布带,简单包扎了一下。
张黑娃拄着步枪,看着卷刃的柴刀,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又因为牵动了腿上的旧伤,疼得龇牙咧嘴。
王秀才看着自己步枪刺刀上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又摸了摸脸上已经干涸的血点,神情复杂。他活下来了,还杀列人,但他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深的沉重。
孙富贵回到他的机枪旁,仔细检查着这挺宝贝疙瘩,确认没有在混战中损坏,这才松了口气。他开始默默清点身边还能战斗的士兵。
李啸川和李大力巡视着阵地,清点伤亡,指挥士兵们抓紧时间抢救伤员,修复工事,收集鬼子遗弃的武器弹药。这一次白刃反击虽然打退了鬼子的进攻,但自身的伤亡也不,尤其是参与冲锋的老兵。
“营长,鬼子撤了,但肯定还会再来。”李大力看着山谷入口方向,那里鬼子正在重新集结,显然不甘心失败。
李啸川点零头,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看了看身边这些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眼神倔强的士兵,又看了看阵地前那些永远倒下的弟兄,沉声道:“我知道。告诉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补充弹药,修复工事。恶仗,还在后头。”
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和晨雾,将血色洒在这片焦灼的山谷。黑水峪,依然在三营的脚下,但谁都知道,更严峻的考验,即将随着太阳的升高而到来。士兵们默默行动起来,没有人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铁器碰撞的轻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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