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眸光一凛，袖中拳心微紧。
入宫？
这般急召，难道是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温照一眼，后者正蹙眉摩挲腕间药囊。
“备马。”赵峥沉声应下，转身时低语一句，“护好王妃。”
便快步跨出房门。
温照自然紧随其后，马蹄翻飞，直奔宫门。
宫门巍峨，铜钉森然，皇城辽阔如巨兽盘踞。
两人甫至承门，便有内侍引路，穿廊过殿，直趋太极殿。
殿内，景德帝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如铁，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密信。宋沉与左相薛元衡立于殿下，神色凝重。
赵峥与温照入殿，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景德帝声如寒冰，“北境八百里加急，突厥犯边，连破三城，守将战死，边民流离。”
“更糟的是，军中药材被毁，伤卒无药可医。”
景德帝目光如刃，扫向温照，“故朕召你入宫，三日内配出战伤所用之药，所需材料，任你开口。”
温照心头一紧，未及答话，赵峥已上前一步：“既是边关危难，儿臣愿即刻领兵北上，平定外患。”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帝王神色愈发莫测，片刻后才道：“准。”
“但兵权暂交内阁议决，三日后发兵。”景德帝缓缓起身，目光落于赵峥身上，似有千钧压下，“此战若胜，封侯赐地；若败……提头来见。”
赵峥单膝跪地，声如铁铸：“儿臣，定不负圣命。”
温照心中暗自叫苦，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怀着孕的媳妇！
这一去凶险万分，王妃孤身留府，腹中骨肉未卜，你竟半句不提？
“此次儿臣远赴北疆，生死未卜，唯愿父皇珍重龙体。至于楼氏……恳请父皇庇护王妃，确保其周全。”
赵峥缓缓俯首，额头触地，郑重地将楼素执托付于景德帝。
景德帝微微颔首，目光微动，似有松动，“朕自会照拂。”
“陛下，辽使此时进京，怕是与突厥犯边之事有关联。”宋沉捻着胡子，将辽使动向密报呈上，语气凝重。
景德帝展开一看，眉峰骤紧——原来辽国正处内乱，薛淮周旋于辽国权臣之间，将其派系势力尽数摸清。
而此番辽使是东路权臣所遣，意在借助大宋之力，压制西路对手，攫取朝权。
若助其成事，辽国内部权柄更迭，便能与大宋结百年之好。
突厥犯边就是西路权臣为阻结盟所施的结果。
景德帝指尖轻叩龙椅，目光如渊，“既知其谋，便顺水推舟。”
这意思，就是同意和亲。
温照垂眸不语，果然历史的车轮从未因个人悲欢而停转，大宋公主的命运早已注定。
“传旨：册封赵峥为镇北将军，赐虎符金牌，三日后率军出征。”
景德帝声音冷峻，目光扫过殿中四人，“另，命温照即刻入太医院配药，所需药材无论珍稀与否，皆由内库优先供给。”
“另派鸿胪寺接待辽使，设宴款待，勿使生疑。”
众人齐声应是，唯独温照拉紧衣角，跪地恳求：“请陛下恕罪，草民实难即刻前往太医院。”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哗然，景德帝目光骤然冰冷：“你敢违抗圣旨？”
“草民绝无此意。”温照吞了吞口水，急切解释道：“大皇子妃不幸遭人暗害，腹中胎儿已命悬一线。
若草民此刻离府，恐难以确保王妃母子平安。
恳请陛下宽限，容草民先行施救，待事后再入太医院效力。
草民愿以性命担保，三日之内调配齐全军需良药，绝不敢延误战机。”
赵峥也随即跪下，附和道：“请父皇宽宥温神医，楼氏情形确属危急……”
景德帝面色稍缓，“也罢，为了朕那未出世的孙儿。”
于是准许温照先行返回大皇子府。
此外，宫中特派一位嬷嬷及一名太医长期驻守于楼素执身旁。
此举无异于向众人昭示，楼氏所怀之胎，帝王亲自庇佑。
...
出了宫门，宋沉才开口教导自家傻徒弟：“阿照，方才你也太过鲁莽！若是陛下追究起责任来……”
温照眼神幽怨地望向这位便宜师父：“陛下是明君，怎么可能怪罪于我！倒是师父您，刚才也不替我求情！”
宋沉轻咳一声，辩解道：“你子懂什么，若为师替你话，陛下反而会更加生气！”
温照一脸茫然，心想真是这样吗？
左相薛元衡在一旁，看着这对师徒毫无顾忌地坦诚交流，心中不禁有些羡慕。
他与薛淮从未有过如此轻松和气的对话。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去，“宋兄，淮儿在辽庭可有音讯？”
温照竖起耳朵，试图听听薛淮人目前的状况。
“阿照，快走吧。”然而，宋沉却催促他离开，“大皇子还在那里等你呢！”
温照只得跟着赵峥匆匆离去，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心却留在宫墙深处。
马蹄声碎，夕阳将街市染成血色。
宋沉轻抚胡须，目送马车渐行渐远，才开口道：“薛兄，薛淮尚在辽庭为质，暂无危险。但辽主近日多疑，恐有变故。不过那孩子机敏多变，定能周旋到底。”
薛元衡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但愿如此。”
...
大皇子府灯火辉煌，温照与赵峥一踏入内院，便见廊下立着一道高挑身影，身着玄色长袍，袖口绣着银线回纹，正是崔无恙。
赵峥既惊又喜：“无恙，你怎会在此？”
“奉陛下密令，护佑大皇子府安宁。”崔无恙神色淡然，目光却落在温照身上，“亦来助温神医一臂之力。”
赵峥即将远赴边关，肩负家国重任，心中却仍牵挂府中安危。
景德帝自然为子筹谋深远，一位经验丰富的嬷嬷与太医只是明面上的安排，暗中则遣悬镜司布防，以确保楼素执平安诞下皇孙。
这便是对赵峥最大的支持。
温照叹服道：“陛下果然老谋深算。”
原本深受感动的赵峥，无奈地看向滥用成语的温照，又瞥了一眼崔无恙，心中困惑不解，对方究竟是如何看上这位口无遮拦、胆大包之人。
“住口。”崔无恙轻斥了温照一声，“连陛下都敢腹诽，你有几颗脑袋！”
温照委屈地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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