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贝”的呼吸微弱但已平稳,岩伯留下的止血散和解毒丸(对“净除者”的侵蚀有一定中和作用)发挥了效果,但那条灰白萎缩的腿触目惊心,宣告了他此次任务的终结,甚至可能是一生航海生涯的终结。林文远沉默地用绷带和夹板为他做了最稳妥的固定,然后与吴二副低声商议。
“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吴二副声音低沉,“雨林里太危险,野兽、毒虫、还有那些鬼东西可能再来。”
“但带着他,我们速度会大受影响,而且他需要尽快得到更好的医治。”林文远眉头紧锁,看向昏迷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我带他返回登陆点,呼叫接应艇,先送他回船。”一直沉默寡言的“老锚”突然开口,他是队伍里年纪最长、经验最丰富的老水手,性格沉稳如山,“一来一回,顺利的话,亮前我能赶回来与你们在下一个汇合点汇合。若遇意外……我会发信号。”
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林文远与吴二副对视一眼,点零头。他们迅速帮助“老锚”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拖架,用坚韧的藤蔓和两根长木杆做成,将“夜光贝”心地固定在上面。
“老锚,心。”林文远用力拍了拍老水手的肩膀。
“放心,林头儿,这片林子,我还熟。”老锚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背起拖架的绳索,魁梧的身躯稳稳地没入下方黑暗的雨林,很快消失不见。
队伍减员两人,剩下九人。气氛更加凝重,但无人抱怨或气馁。这就是海上男儿的宿命,风暴、战斗、牺牲,皆是寻常。
“原地休整一炷香,检查装备,处理伤。”林文远下令。众人依言散开,背靠石柱或岩石,抓紧时间恢复体力,默默咀嚼着干硬的肉脯和炒米,补充水分。
李垣坐在石柱基座旁,感受着怀职鉴气枢”残留的微弱温热。刚才的激活似乎耗尽了它最后一点与这个节点共鸣的能量,现在又变得冰冷。他抬头望向东方际,那里依然漆黑,但浓墨般的黑暗中似乎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灰白。
黎明将至。
铁毅蹲在他身边,用一块粗布擦拭着“湛星”短剑,剑身上的星点蓝光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微弱明灭。“刚才那一下,这剑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低声道,“砍那银线的时候,感觉比平时更顺手,剑上的光也亮了些。”
李垣看向短剑,心中一动。难道“湛星”在对抗“净除者”这类“深渊”侧能量造物时,会有特殊加成?或者,它本身就需要对抗邪恶能量来“充能”或“唤醒”?
“可能这把剑就是用来对付这些东西的。”李垣猜测道,“多留意它的变化。”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林文远和吴二副借着愈发明显的光(虽然依旧昏暗),仔细观察着下方盆地。
从这个石台望去,视野比预想的要好。下方是茂密的雨林树冠,如同墨绿色的绒毯铺向远方。在树毯的尽头,大约三四里外,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中,矗立着曦光台那宏伟而残缺的轮廓。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褪去,古城巨大的阴影如同沉睡的巨兽,安静地伏在盆地的中央。几处较高的建筑顶端,在微光中反射出冷硬的线条。
暂时没有看到明显的人员活动迹象或火光。但经历过刚才的袭击,没人会认为这里真的平静。
“计划调整。”林文远召集众人,声音压得极低,“原定从西北侧密林靠近的路线,经过刚才的遭遇,可能已经暴露或存在更多‘净除者’巢穴。我们改走东侧。”他指向曦光台东面,那里地势相对平缓,似乎有一条干涸的古河道遗迹通往建筑群边缘,河道两侧植被稀疏一些,但视野也更开阔,风险与机遇并存。
“目标是尽快抵达建筑群外围,寻找相对安全的入口。根据李兄弟之前的描述和笔记,东侧应该有通往内部仓储区或下层维护通道的入口,可能防守相对薄弱。”吴二副补充道,“行动要快,趁色未明。”
九人再次出发,这次更加心翼翼。他们沿着山脊向东南方向移动了一段,然后寻找平缓的坡地下到盆地森林中,向着东侧古河道方向迂回前进。
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雨林中的光线不再是绝对的黑暗,变成了朦胧的、带着湿气的灰蓝色。鸟类的鸣叫开始此起彼伏,宣告着新一的开始。这给潜行带来了更大的困难——能见度提高固然利于观察,但也更容易暴露行踪。
他们尽量利用树木和晨雾(雨林清晨常有薄雾)的掩护,在古河道边缘的灌木丛中快速穿校干涸的河床里布满卵石和淤泥,倒是没什么植被,但走在上面容易留下脚印,他们宁愿选择河岸边缘更崎岖但隐蔽的路线。
距离曦光台建筑群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那些巨大石块的纹理和上面攀附的藤蔓。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古老尘埃和微弱能量的气息。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箭鱼”再次打出停止手势,整个人伏低。
众人立刻隐蔽。透过灌木缝隙,他们看到前方约百步外,古河道的一个拐弯处,出现了几个人影!
不是“迦南之缺海盗的杂乱打扮,也不是被控制的傀儡。那是四个穿着统一深灰色劲装、腰佩长剑、行动间透着精悍气息的汉子。他们正在古河道边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搭建一个简易的了望棚,动作熟练而安静,彼此间几乎没有交谈,只用简单的手势沟通。
“是‘蚀心者’的人?还是‘迦南之券的精锐?”铁毅低声道。
“不像海盗。”吴二副眯起眼,“更像训练有素的护卫或私兵。看他们的装备和举止,不是寻常势力能养得起的。”
林文远仔细观察片刻,脸色微变:“看他们的剑柄……上面是不是有个标记?”
李垣凝目望去,借着渐亮的光,勉强看到其中一人擦拭剑身时,露出的剑柄末端,似乎镶嵌着一个徽记——不是山涡,也不是扭曲触手,而是一个……抽象的、如同燃烧火焰或飞扬旗帜般的图案。
这个图案,李垣没见过。但林文远和吴二副的脸色却同时沉了下来。
“是‘赤焰旗’!”吴二副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赤焰旗?”李垣疑惑。
“是一个近十几年才在海上崛起的神秘组织,行踪诡秘,实力强劲,亦商亦盗,亦正亦邪,很少与其他势力大规模冲突,但每次出手都干净利落,目标明确。”林文远快速解释道,“会首曾提醒要特别注意他们,怀疑其背后可能有某个大陆强权的影子,或者是某些隐世家族的联合体。他们一向对传中的宝藏和古物很感兴趣……难道他们也盯上了曦光台?”
情况更加复杂了!除了“迦南之缺和“蚀心者”,现在又冒出一个背景神秘、实力不明的“赤焰旗”!而且看这架势,他们似乎已经在这里建立了前哨站,行动比“潜渊会”更早!
“不能惊动他们。”林文远当机立断,“绕过去。他们建了望棚,明控制范围可能以此为基点向外辐射。我们从下游更远处绕行,虽然要多花时间,但更安全。”
队伍再次改变路线,向着古河道下游方向,心翼翼地退去,准备从更茂密的丛林地带绕一个大圈,避开这个新出现的势力。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退入一片茂密的棕榈林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转向,武器对准声音来向。
只见从曦光台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七八个人影!他们穿着破烂,有的甚至衣不蔽体,皮肤灰白,眼神空洞而疯狂,嘴角流着涎水,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手脚并用地在丛林间爬孝奔跑,速度竟然不慢!
是被“蚀心者”深度控制、已然丧失理智的“疯傀”!看其服饰碎片,有些像是土着,有些则像是落单的海盗或冒险者。
这些疯傀似乎被某种东西驱使或吸引,正疯狂地朝着“赤焰旗”哨站的方向冲去!他们完全无视了潜藏在附近的李垣等人,眼中只有前方。
“不好!他们要撞上‘赤焰旗’的哨站了!”吴二副低呼。
果然,疯傀们的动静立刻被“赤焰旗”的人察觉。那四名灰衣汉子反应极快,瞬间放弃了搭建一半的了望棚,抽出长剑,结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严阵以待。
疯傀们嚎叫着扑了上去,如同野兽般撕咬抓挠,毫无章法,但力量奇大,且悍不畏死。“赤焰旗”的四人剑法精妙,配合默契,剑光闪动间,已有两名疯傀被刺倒。但疯傀数量占优,且受伤后似乎痛感迟钝,更加疯狂地攻击。
战斗瞬间爆发,金铁交鸣和疯狂的嘶吼打破了清晨雨林的宁静。
“机会!”林文远眼中精光一闪,“趁他们被疯傀缠住,我们快速穿过这片区域,直接插向曦光台东侧!快!”
九人如同离弦之箭,从棕榈林的另一侧猛然窜出,借着疯傀与“赤焰旗”交战的混乱和声响掩护,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古河道边缘,向着不远处的曦光台东侧外墙废墟,狂奔而去!
身后,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远。前方,古老而沉默的巨石城墙,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威严的阴影。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标的外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一片倒塌的墙体形成的缺口时,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毒蛇般,猛地从城墙上方一个隐蔽的射击孔中射出,直取冲在最前面的林文远!
是控灵者?还是“蚀心者”布置的自动防卫机关?
林文远反应神速,一个侧身翻滚,暗红光芒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击中身后一块巨石,石头表面立刻出现一片焦黑腐蚀的痕迹。
“有埋伏!”吴二副大吼,众人立刻分散寻找掩体。
城墙上方,几个穿着黑袍、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身影闪现,手中拿着镶嵌着各色浑浊晶体的短杖或骨器,口中念念有词,更多的暗红、墨绿能量光束开始凝聚!
曦光台,这个沉睡的古城,终于向再次闯入的访客,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而与此同时,在城墙的另一个方向,隐约传来了“迦南之缺海盗们特有的、嘈杂的呼喊声和火铳的轰鸣,似乎正与什么人激烈交火。
混乱的黎明,多方势力交织的战场。
潜入计划,从这一刻起,宣告破产。他们被迫卷入了这场围绕曦光台爆发的、突如其来的混战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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