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生死时速
梭形船如同受惊的海豚，在暗礁与浪峰间疾驰，划开道道白色尾迹。后方两条海盗快船如附骨之疽，紧咬不放，船头的火铳不时喷出火光和硝烟，铅弹尖啸着划过船侧水面，激起串串水花。
“左满舵！避开那片浪涌区！”周硎紧盯着观察窗外的海况，充当临时领航。
李垣额头渗出冷汗，双手死死握住操纵杆。极限速度下，船的反应变得异常灵敏但也更难掌控，每一次急转都让船体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仪表盘上，能源读数已从68%降至62%，且消耗速度在加快。
“右舷有暗礁群，从中间穿过去！他们船大吃水深，不敢跟！”铁毅指着侧前方一片露出水面的黑色礁尖。
李垣一咬牙，猛推操纵杆。梭形船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转，堪堪从两簇尖锐的礁石间穿过，船底甚至擦到了水下礁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尾随的海盗快船果然被迫减速转向，绕开礁群，距离被再次拉大。
但另一条试图包抄的快船已经迂回到了前方偏左，正横过船身，试图用侧舷的火铳和弓箭封锁航道！
“冲过去！不能停！”周硎吼道。停下就是靶子。
李垣将速度保持在高位，操控船做出不规则的“之”字形机动。海盗船上的火铳再次响起，铅弹呼啸。一枚流弹“当”的一声击中驾驶舱侧面的透明罩，留下一个蛛网般的裂纹，但未能击穿！这材料的强度远超预料。
趁海盗船重新装填的间隙，梭形船如同一道灰色闪电，从海盗船船尾不足十丈处擦过，冲破了封锁！
“干得好！”铁毅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但危机远未解除。两条海盗快船重整队形，依旧死死跟在后面。他们似乎认定了这条“怪船”价值非凡，穷追不舍。更麻烦的是，李垣发现前方的海面颜色开始变深，波浪也变得更加汹涌——他们正在被逼向深海区，也是风浪更大的区域！
“不能去深水！我们的船虽快，但抗风浪能力未必比得过他们的快船，而且能源消耗太大！”周硎急道。
李垣何尝不知。他扫视仪表盘，一个之前未曾注意的图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类似波浪中隐藏着漩涡的图案，旁边有蛇形符号注解。他将“鉴气枢”贴近那个图标区域。
瞬间，一股信息流仿佛直接涌入脑海（并非文字或声音，而是一种直观的“理解”）：那是“紧急潜航\/隐蔽模式”！需要消耗大量能源，且只能在相对平静的水域短时间使用，潜深有限，但足以摆脱水面追踪！
“有办法了！”李垣低喝，“前方那片有白色浪花的区域，下面可能有平缓的海底台地！我们潜下去！”
“潜下去？！”周硎和铁毅愕然。
“这船能潜水！时间很短，但够了！”李垣来不及详细解释，双手飞快地在几个控制钮上操作。仪表盘亮起新的指示灯，船体内部传来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同时，能源读数开始加速下降！
“抓紧！”李垣按下那个漩涡图标。
梭形船船首微微下沉，船体密封结构锁紧，驾驶舱透明罩内侧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膜（似乎是加固或防水）。紧接着，整艘船如同巨鲸入水，头部扎入翻涌的浪花之中，迅速下潜！
海水瞬间淹没了透明罩，但光膜挡住了水压，视野并未受阻，反而变得异常清晰。阳光透过海面，在水下投射出晃动的光柱。他们下潜了约三丈深，下方果然是相对平坦的沙质海底，生长着大片摇曳的海草。
船体平稳，噪音极低。李垣关闭了大部分动力，只维持最基本的悬浮和平衡。能源消耗速度略有减缓，但仍比水面航行高得多。
通过后视影像（船尾有类似摄像头的东西），他们看到那两条海盗快船冲到他们下潜位置附近，焦急地兜着圈子，显然失去了目标。火铳徒劳地向水中射击，但铅弹入水后速度大减，毫无威胁。
“他们找不到我们，但也不会轻易离开。”周硎低声道，“能源还能撑多久？”
李垣看了一眼读数：58%，且还在缓慢下降。“潜航状态，按这个速度，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之后必须上浮，能源会低于安全线。”
“半个时辰……等黑。”铁毅估算着色，“日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黑后，我们上浮，借着夜色远离。”
计划可行，但需要耐心和运气。
水下世界光怪陆离，鱼群好奇地靠近这突然出现的“大鱼”，又受惊般散开。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海盗船的声音通过水体隐约传来，他们似乎分开了，在更大范围搜索。
能源读数降到55%，又降到53%……
终于，头顶海面的光线逐渐暗淡，水下的能见度也开始降低。夜幕即将降临。
“准备上浮。”李垣深吸一口气，启动上浮程序。船体开始缓缓上升。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破水而出的瞬间，异变再生！
侧前方的海底沙地上，突然腾起一大片浑浊的泥沙！一个巨大的、黑影幢幢的东西，猛地从沙地职立”了起来！
那东西……像是一条放大了千百倍的多足蠕虫！躯干呈环节状，覆盖着暗沉几丁质甲壳，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圆形口器！它似乎是被船只的动静或能量波动惊扰，从沉睡中苏醒，庞大的身躯搅得海水一片浑浊！
“海怪？！”铁毅失声。
那巨型蠕虫显然将上浮的梭形船当作了猎物或威胁，庞大的身躯一扭，带着排山倒海的水压猛扑过来！
“加速上浮！快！”周硎急喊。
李垣将剩余动力全部用于垂直上浮！梭形船如同被弹射般向上冲去！
“轰！”
巨型蠕虫的头部重重撞在船尾下方，整个船体剧烈震动，仪表盘上数个指示灯疯狂闪烁报警！但这也给了船体一个额外的向上的力道！
“哗啦——！”
梭形船终于破开海面，跃入半空，然后重重砸回水面，溅起冲浪花！船体多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似乎受到了结构性损伤。
顾不上检查，李垣立刻将动力切换到水面航行模式，将速度推到最高，朝着与海盗船相反的方向，也是更深的海域亡命狂奔！
身后，那巨型蠕虫似乎没有追出水面，但造成的混乱已经引起了不远处海盗船的注意！他们看到了梭形船狼狈上浮和逃窜的场面，立刻调转船头，再次追来！
而这一次，梭形船的状况明显不佳。船体有异响，速度似乎也比之前慢了一丝，更要命的是，能源读数已经跌破了50%，并且因为刚才的极限操作和撞击，消耗速度异常！
屋漏偏逢连夜雨。海尽头，乌云正在快速汇聚，海风变得狂暴，一场海上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前有风暴，后有追兵，船体受损，能源告急。
真正的绝境，在这一刻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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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风暴之眼
海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狂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抽打在驾驶舱外罩上，发出噼啪声响。原本深蓝色的海面变得一片墨黑，只有惨白的浪峰在黑暗中翻卷。空低垂的乌云中，不时有闪电撕裂夜空，照亮海盗船狰狞的轮廓和梭形船狼狈的身影。
“进风暴眼了！”周硎声音发紧，“必须找地方避风！我们的船扛不住！”
但四周是茫茫深海，最近的岛屿也在数十里外，根本来不及。
海盗船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追击的速度放缓，似乎在犹豫是否要继续。但在一次闪电的照耀下，李垣清晰地看到，其中一条快船的船头，那个疤脸头目正指着他们，面目狰狞地呼喝着什么。显然，巨大的利益让他们不肯放弃。
“拼了！”铁毅眼中闪过狠色，“把他们引向风暴中心！要死一起死！”
李垣看着仪表盘上飞速下降的能源读数（已降至45%），又看了看身后紧追的海盗船和前方越来越狂暴的海面，知道已无退路。
“好！跟他们赌命！”李垣猛地一转操纵杆，梭形船不再直线逃窜，而是划出一个弧线，主动向着风暴最猛烈、海浪最高的区域冲去！
海盗船稍一迟疑，也咬着牙跟了上来。双方一前一后，冲入了怒涛翻卷的死亡海域。
浪头越来越高，如同移动的山峦。梭形船巧，反而更容易被抛上浪尖又砸入浪谷，每一次起伏都让人心脏骤停。船体各处传来的异响更加密集，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海盗的快船体积大些，稳定性稍好，但在这种等级的风浪中也如同醉汉，颠簸剧烈，速度大减。
一道接连海的闪电劈下，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暴雨倾盆而下！能见度瞬间降至极低，只有闪电亮起的刹那，才能看到对方模糊的影子。
李垣完全依靠“鉴气枢”传来的微妙方向感和仪表盘上最简单的方位指示，在惊涛骇浪中挣扎。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只是凭着意志在操控。周硎和铁毅死死抓住固定物，脸色苍白，对抗着剧烈的晕眩和撞击。
“左舷！有巨浪！”铁毅嘶声喊道。
一个比船体高出数倍的黑色巨浪，如同城墙般从左侧压来！避无可避！
李垣将操纵杆猛地拉到底，同时按下了一个之前不敢碰的、标记着“紧急姿态调整”的红色按钮！
梭形船船首突然向上翘起，船底和侧面数个型的喷口同时喷射出强劲水流！整艘船竟然借着巨滥底部涌力，如同冲浪板般，沿着近乎垂直的浪壁向上疾冲！
这简直是玩命！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透明罩上的裂纹扩大。但在即将被巨浪吞噬的瞬间，船竟然奇迹般地冲上了浪峰顶端！
短暂地“飞”在浪尖之上，下方是如同深渊般的浪谷，以及……那条正好位于浪谷底部、惊恐地试图转向的海盗快船！
机会！
“撞下去！”铁毅怒吼。
李垣关闭姿态调整，船借着下坠的势能和重力，如同一枚灰色的炮弹，朝着下方海盗快船的船舷中部狠狠砸落！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木料碎裂声、海盗的惨叫声、风雨的咆哮声混成一团！
梭形船坚硬的非金属船头，如同攻城锤般，将海盗快船的侧舷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海水疯狂涌入！那条快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下沉！
而梭形船也被反震力弹开，打着旋儿落入汹涌的海浪中，船体多处破损，海水开始从裂缝渗入！
但另一条海盗快船被这同归于尽般的撞击吓破哩，加上风浪实在恐怖，终于放弃了追击，调转船头，拼命向着风暴边缘驶去，很快消失在雨幕郑
敌人暂时退却，但他们自己的处境也岌岌可危。
船体进水，能源仅剩38%，且还在因为维持基本浮力和抽水（船内有自动排水泵，但耗能）而缓慢下降。最要命的是，他们依然身处风暴中心！
“排水泵功率不够！进水速度在加快！”周硎看着仪表盘上闪烁的警报。
李垣尝试操控，但船体响应明显迟钝，方向也难以控制，只能随波逐流。每一次巨浪拍打，都带来更多的海水和更严重的损伤。
“弃船吧！”铁毅咬牙道，“趁着还有气力，抱着能浮的东西跳海！不定能被冲到某个岛上！”
弃船？这艘来自失落文明的神奇船，他们逃生和探索的最大依仗？
李垣看着怀中依旧温热、但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的“鉴气枢”，又看了看舱外地狱般的景象，心中充满了不甘。但理智告诉他，铁毅的是目前唯一可能活下来的办法。
“把重要的东西带上！”李垣迅速做出决定。他将“鉴气枢”、金属盒子（内含墨衡留言和水晶薄片）、那张古海图复制品、以及几件黑色短刃等紧要物品塞进一个防水皮袋（从船上找到的），紧紧绑在身上。周硎和铁毅也各自携带了武器和少量干粮。
“准备……”李垣深吸一口气，手放到了紧急逃生舱盖的拉杆上。
就在这时，前方漆黑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
不是闪电，也不是船灯，而是一种稳定的、柔和的、淡蓝色的光芒，从海面之下透出！范围不大，但在这狂暴的黑暗中，如同指路明灯！
更神奇的是，当那蓝光出现时，“鉴气枢”猛然变得滚烫，传来一阵强烈而明确的牵引釜—指向那蓝光所在！
“下面有东西！”李垣脱口而出，“可能是另一处遗迹！或者……避难所？”
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希望都值得抓住！
“赌了！朝那里去！”周硎吼道。
李垣用尽最后的操控力，调整着即将失控的船体，向着那海底蓝光的方向艰难靠拢。
蓝光越来越近，能看清那似乎是从海底一道巨大的岩石裂缝中透出的。裂缝边缘规整，显然并非然形成。
梭形船拖着残破之躯，摇摇晃晃地冲到裂缝上方。透过浑浊的海水，能看到裂缝内部隐约有平整的结构和更多的蓝光。
“进去！”李垣不再犹豫，操控船，一头扎进了那道海底裂缝！
眼前一暗，接着是狭窄通道带来的压迫福船体刮擦着岩壁，发出刺耳的声音。但预想中的撞击和解体并未发生——裂缝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而且似乎有某种力场或缓冲，让狂暴的海水在入口处就变得相对平缓。
向下、向内滑行了约十余丈，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空气的……海底洞窟！
洞窟呈不规则的球形，直径超过五十丈！顶部有发光的苔藓或晶体提供照明，光线正是那种淡蓝色。洞窟一侧是平静的地下海水（与外部相通），另一侧则是崎岖的岩石地面，甚至还有一片沙滩！空气有些陈腐，但可以呼吸，温度适宜。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洞窟的中央岩石平台上，赫然停放着一艘船！
不是他们的梭形船，也不是海盗快船，而是一艘造型更加古朴、带着明显中式帆船特征，但船体线条流畅、部分结构似乎经过特殊加固或改装的……双桅帆船！船体保存相当完好，只是落满了灰尘。
而在帆船旁边的岩壁上，刻着几个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的大字：
“待有缘人。——墨衡，嘉靖二十五年冬。”
墨衡！又是墨衡！他不仅留下了信息和资料，竟然还在这海底秘窟中，预留了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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