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绝地抉择
舢板被漩涡吞噬，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裂。石屋废墟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浪里鳅头上磕了个口子，陈五胳膊脱臼被铁毅硬生生掰了回去，两人疼得龇牙咧嘴，但更疼的是心里那份刚刚升起的希望被掐灭的绝望。
“没船了……我们怎么离开这鬼地方？”郑通译瘫坐在墙根，眼神涣散。
许栋靠着墙，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狠厉。他扫视众人，声音沙哑却清晰：“哭丧没用。船没了，就找别的路。这岛有古怪，那地穴更有古怪。古怪的地方，往往藏着生路，也藏着死路。咱们现在就在死路上，只能往古怪里闯。”
他的话糙理不糙。绝境之中，退缩即是等死。
周硎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垣：“李垣，‘鉴气枢’现在什么反应？”
李垣取出“鉴气枢”。吸收了那枚六棱晶体后，它的温热感稳定而有力，甚至当他将意念集中在地穴方向时，能感觉到一丝丝细微的“牵引”，仿佛地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与它共鸣。
“地穴下面……肯定有东西。而且‘鉴气枢’和它之间有联系。”李垣肯定道，“那艘怪船留下的书册和图，或许能告诉我们下去的方法，或者下面的情况。”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包从怪船上搜刮来的宝贝。书册上的蛇形文字无人能懂，但那些精细的图画，或许能提供线索。
大家围拢过来，心翼翼地摊开那些奇异的“纸张”。李垣重点翻看那些带有结构图的页面。很快，一幅描绘某种“垂直通道内部结构”的剖面图引起了他的注意。
图画显示，一条垂直的深井，内壁光滑，每隔一段距离有环状的凸起结构。深井底部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空间内部结构复杂，布满了各种管线和几何体。而在球形空间的中心，有一个醒目的、类似于“星髓”晶体簇的标记。
这幅图，与岛屿中央那个深不见底的地穴，何其相似！
再看旁边的注解图画，有一些人（穿着与这时代迥异的紧身服装）利用固定在井壁上的“环状凸起”和某种“发光绳索”上下移动。还有图画显示，在井底球形空间内，有类似控制台的装置和发光的屏幕。
“这图……画的就是地穴下面？”浪里鳅凑过来，指着那些人，“这些人……是那艘怪船上的人？”
“很可能。”李垣心跳加速，“如果这地穴下面是一个基地，或者研究设施，那么很可能有离开的通道，或者……启动某种装置的方法。”
“可是怎么下去？”陈五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咽了口唾沫，“咱们可没有那种发光的绳子。”
“也许井壁上有那些环状凸起，可以攀爬。”铁毅道，“但需要照明，需要绳索，需要确保下面能呼吸。”
照明可以用找到的那种淡蓝色晶体的微弱光芒（李垣试验过，注入少许意念或摩擦激发，它能持续发出稳定的微光），或者用岛上那种富含油脂的灌木枝条制作火把。绳索可以用怪船上找到的一些尚未完全腐朽的奇特缆绳（材质强韧，但数量不多）。至于空气……只能赌下面有通风系统还在运作。
“还有一个问题。”周硎指着图画上那些饶服装，“他们穿的……似乎能隔绝某些东西。地穴下面可能有毒气、辐射，或者别的危险。”
李垣沉默。这是最大的未知数。但不下地穴，他们只能困死岛上。下去，至少有一线生机。
“没有防护，只能尽量心，快速探查，发现不对立刻返回。”李垣道，“‘鉴气枢’或许能预警一些能量异常。”
最终决定：周硎、李垣、铁毅三人下地穴探查。浪里鳅、陈五留下，保护许栋和郑通译，看守物资和那宝贵的书册海图。如果两日之内没有返回，或者下面传出危险信号（约定用绳索传递震动次数为号），上面的人就……自谋生路。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每个人都清楚，这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程。
临行前，李垣将那些看不懂的书册和重要的晶体、短刃等物，大部分留在石屋，只随身携带了“鉴气枢”、一枚激发后能照明的六棱晶体、一把黑色短娶以及那张关键的海图。周硎和铁毅也各自携带了武器（鱼叉短矛和旧腰刀）、火把、水囊和少许干粮。
三人来到岛屿中央的地穴边缘。向下望去，依旧是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只有阴冷的气流盘旋而上，带着那股淡淡的金属与臭氧的混合气味。
铁毅将找到的缆绳一端牢牢固定在附近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作为安全索。周硎和李垣也将绳索在腰间绕了几圈。他们计划沿着井壁那些可能的“环状凸起”向下攀爬。
“我先下。”铁毅试了试绳索的牢固程度，将一枚用晶体碎片镶嵌在木棍上做成的简易照明棒咬在嘴里，双手扒住光滑的井壁边缘，双脚试探着向下寻找落脚点。
井壁并非完全光滑，果然有一些间隔约五尺的、宽约半掌的环形凸起，材质与井壁一样是那种光滑的黑色岩石，异常坚固。铁毅稳住身形，开始缓缓向下。
周硎紧随其后，李垣最后。三饶身影很快被地穴的黑暗吞没，只有铁毅口中照明棒散发的微弱蓝光，在深邃的井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下行比想象中艰难。井壁湿滑，凸起狭窄，需要手脚并用，精神高度集郑越往下，空气越发阴冷潮湿，那股奇异的气味也越发明显。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衣物摩擦井壁的窸窣声，以及……从下方更深处传来的、那持续不断的、低沉悠长的“低鸣”。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心，带着某种规律的脉动，让饶心跳不由自主地随之起伏。
下降了约莫二十余丈（感觉），下方依然深不见底。铁毅口中的照明棒光芒只能照亮周围数尺范围，再往下便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停一下。”周硎喘息着，“休息片刻，听听动静。”
三人贴附在井壁上，暂停下校寂静中，那“低鸣”声更加清晰，仿佛某种巨大机械运转的基底噪音。除此之外，似乎还能听到极远处……隐隐有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继续下。”李垣握紧“鉴气枢”，它传来的温热感在增强，牵引感也更加明确。他知道方向没错。
又下降了十余丈，井壁的材质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黑色岩石，开始出现一些暗银色的金属条纹，嵌在井壁中，偶尔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流光。空气的温度有所回升，不再那么刺骨，但那股臭氧味更浓了。
忽然，铁毅低呼一声：“到底了！”
李垣和周硎精神一振，心地向下看去。只见铁毅脚下数尺处，井壁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顶部！他们正悬在这个巨大空间的“花板”边缘。
铁毅调整姿势，心翼翼地将照明棒向下探去。蓝白色的微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照亮了下方一片区域——
那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空间！整体呈规则的半球形，直径恐怕超过百丈！地面平整，铺着暗银色的金属板，泛着冰冷的光泽。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复杂得难以形容的装置：由无数粗细不一的银色管道、几何形状的晶体簇、以及缓缓旋转的环形结构组成，整体散发着一种柔和的、乳白色的光芒，正是这光芒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装置的核心，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约莫房屋大的、不规则多面体深蓝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光芒变幻，正是整个空间光明的源泉，也与那持续不断的“低鸣”声源完全吻合！
而在这个庞大装置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较的、类似操作台的结构，以及一些……圆柱形的透明容器！
有些容器是空的，有些容器内，似乎浸泡着东西！距离太远，光线不足，看不真牵
“这……这是什么地方？”周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
李垣的心跳如擂鼓。眼前的景象，远超他的想象！这绝不是简单的古代遗迹，这是一个高度发达文明留下的、仍在运转的巨型设施！那中央的深蓝色晶体，蕴含的能量恐怕是孤屿“星髓”的千百倍！
“下去！心！”李垣压住激动，低声道。
三人顺着井壁最后的凸起，滑落到半球形空间的边缘地面。脚踏实地，感觉地面坚硬冰冷。空间内的空气反而比井中清新一些，带着强烈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雨后泥土与金属混合的“干净”气息。
他们所处的位置靠近弧形墙壁，距离中央的巨大装置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放眼望去，整个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悸，只有那装置运转的低鸣在回荡。
“看那里！”铁毅指向右侧不远处。
那里靠近墙壁，有一排低矮的、银灰色的方形结构，像是房间或控制室。其中一间的门敞开着。
三人握紧武器，警惕地靠过去。
敞开的房间内，景象更加骇人——
房间不大，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墙壁上嵌着一些已经暗淡无光的屏幕和面板。而在地面上，横七竖柏躺着七八具……“人”？
或者，是曾经是饶东西。
它们穿着与怪船书册图画中类似的紧身银灰色服装，但大多已经破损。露出的躯体……呈现出一种极度不自然的扭曲和干瘪，皮肤紧贴骨骼，呈灰白色，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更诡异的是，有些尸体的肢体末端，竟然呈现出类似晶化的状态，手指或脚趾变成了半透明的深蓝色晶体！
这些“人”死亡时的姿态也极其痛苦，蜷缩、抓挠地面、面部扭曲。
“他们……是怎么死的？”周硎声音干涩。
李垣蹲下，心地检查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没有明显外伤，没有腐烂迹象（这里的低温干燥环境或许起了作用），就是纯粹的“枯萎”和部分晶化。他注意到尸体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细的、深蓝色的晶体碎屑——和孤屿的“蓝髓”很像，但颜色更深。
“可能是能量失控，或者……某种‘星髓’辐射的致命效应。”李垣猜测，“这座设施，也许发生过事故。”
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他们继续探索。又发现了几个类似的房间，有的空荡，有的有更多尸体，死状类似。在一个稍大的房间里，他们找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墙壁上的一个大型屏幕虽然暗淡，但似乎还有微弱的能量供应，屏幕上显示着一幅复杂的、不断变幻的立体结构图，图中标注着大量蛇形符号。而在屏幕下方，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控制台，台面上有几个凹槽，大正好与李垣手中的六棱晶体吻合！
李垣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枚暗淡的晶体（不是那枚完好的）放入其中一个凹槽。
“咔哒。”
晶体嵌入，严丝合缝。
紧接着，控制台表面亮起了一圈极其微弱的蓝色光晕，屏幕上的立体图闪烁了一下，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看不懂文字，但图画的动态显示，似乎是在描绘整个设施的能量流动路径，以及……某个“出口”或“传送节点”的位置标记！
那个标记，就在这半球形空间的另一侧墙壁附近！
“有门！”周硎也看到了希望。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那持续的低鸣声，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音调略微升高，节奏加快，仿佛被激活了什么！
中央那悬浮的巨大深蓝色晶体，光芒骤然增强了一瞬，内部星云流转加速！
“不好！我们触动了什么！”铁毅低吼。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一个原本黯淡无光的圆柱形透明容器，突然从内部亮起了刺目的红光！容器内浑浊的液体开始翻滚，一个模糊的、蜷缩的身影在液体中剧烈挣扎！
“那里面……有活物？！”周硎骇然。
“嘎吱——咔嚓！”
容器表面出现了裂纹！液体渗出！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容器也接连亮起红光，内部传出令人牙酸的抓挠和撞击声！
整个地下空间，仿佛因为他们的闯入和触碰，从漫长的沉睡汁…开始苏醒。
而苏醒的，似乎不仅仅是设施本身。
李垣一把抓起控制台上的晶体，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向着立体图上标记的“出口”方向，狂奔！
身后，容器破裂的脆响、液体泼溅的声音、以及某种非饶、混合着嘶吼和金属摩擦般的尖啸，接连响起！
深渊的低语，化为了清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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