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布满恶心丝网和虚空残骸的“收藏室”退出来，重新呼吸到诊所里那混杂但至少不那么令人心智混乱的空气时，程让感觉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岸边。他几乎是靠着黑弓的支撑才没直接瘫下去，灵魂深处因为刚才强行模拟虚空能量而传来一阵阵空虚无力的钝痛，比之前尖锐的灼痛更让人心悸，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掏空了一块。
莉安德拉的情况稍好，但脸色也白得吓人，握着长弓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场短暂却极度凶险的战斗消耗巨大。
维罗娜拉走在最前面，步伐依旧稳定，但右肩处皮甲被腐蚀出的破洞边缘，那些细微的黑烟仍未完全散去，隐约能看到下面苍白皮肤上不正常的紫黑色侵蚀痕迹。她左手拿着那个密封着虚空精华的铅盒，像拎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老巫婆帕吉拉早就等在布帘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维罗娜拉手中的铅盒，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和急牵看到他们出来，她干瘪的脸上挤出更多皱纹，形成一个难看的笑容。
“看来我的‘宠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令人不快的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盒子上，“东西拿到了？”
维罗娜拉没理会她的废话，直接将铅盒扔了过去。帕吉拉手忙脚乱地接住，枯瘦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抚摸着盒子上冰冷的封印符文，感受着里面那团精华核心散发出的、即使被隔绝也依旧微弱的扭曲波动，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很好！很好！”她连连点头，心地将铅盒收进自己袍子最内侧的口袋，然后才像是想起交易内容，慢悠悠地从架子上取下另外两个罐子——正是剩下的半份“生命缚誓药膏”和一份看起来更浓稠的“灵魂稳定剂”。
“给，你们的报酬。”帕吉拉将罐子递给维罗娜拉，眼神却还在瞟自己放铅盒的位置，显然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维罗娜拉检查了一下罐子，确认无误，将药膏递给莉安德拉，稳定剂扔给程让。“给他用药。”她对莉安德拉道，然后冰冷的目光转向帕吉拉，“现在，谈谈别的。”
帕吉拉一愣，警惕地看向维罗娜拉：“交易已经完成了，维罗娜拉队长。我们两清了。”
“情报。”维罗娜拉言简意赅，赤瞳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关于纳萨诺斯在皇家药剂师协会废弃实验室的动作。把你知道的都出来。”
帕吉拉脸色微变，眼神闪烁：“我……我不知道你在什么。我只是个开诊所的老太婆，怎么会知道凋零者大饶事情……”
她的话还没完，维罗娜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贴近，仅存的右刃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帕吉拉的咽喉上，刃锋上传来的冰冷死亡气息让老巫婆瞬间僵住，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的耐心有限，帕吉拉。”维罗娜拉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吐信，“你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消息比下水道的老鼠还灵通。别告诉我，你对隔壁街区的‘大动静’一无所知。或者……你想亲自体验一下，被虚空能量侵蚀是什么滋味？”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帕吉拉放铅盒的胸口。
帕吉拉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能感觉到维罗娜拉绝不是开玩笑。死亡的威胁和可能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让她那点侥幸心理瞬间崩溃。
“我……我！”她尖声叫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纳萨诺斯……他的人在哪个废弃实验室里，好像在搞一种……一种融合实验！”
“融合什么？”维罗娜拉的刃锋往前送了半毫，一丝血线从帕吉拉枯瘦的脖颈上渗了出来。
“活体！他们在用活体做实验！”帕吉拉吓得魂飞魄散，语速极快地交代，“不只是亡灵！还有抓来的活人，精灵，甚至……甚至一些从野外捕捉的、带有特殊血脉的生物！他们好像想把这些不同物种的生命力和特性，强行融合到一起，制造出某种……更强大的‘士兵’或者‘容器’！实验室里经常传出凄厉的惨叫，还有极其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我……我偷偷感知过几次，那感觉……非常邪恶，非常混乱！比那些‘古董’里的疯狂意志更……更刻意，更扭曲！”
活体融合实验？制造更强的士兵或容器？程让听得心头寒气直冒。凋零者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联想到之前那个试图孵化巨卵的洞窟，难道他一直都在进行各种危险的造物实验？
“还有呢？”维罗娜拉继续逼问，“实验室的守卫情况？进出口？”
“守……守卫很严密！”帕吉拉急忙道，“主要是凋零者的直属亡灵卫队，数量不少，而且装备精良。入口……明面上只有一个，就是实验室原来的正门，但据……据纳萨诺斯私下里让人挖了一条秘密通道，直接连通到旧城区的地下管网，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但我听……入口可能在一个废弃的‘哭泣寡妇’酒馆的地窖里！那酒馆就在实验室后面那条街！”
秘密通道？这倒是个有价值的信息。
维罗娜拉盯着帕吉拉，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几秒钟后，她缓缓收回了短龋
帕吉拉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捂着脖子上的血痕，惊恐未消。
“你最好没谎。”维罗娜拉冷冷地留下一句，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正在给泽拉斯涂抹完整药膏的莉安德拉和靠着墙壁吞下稳定剂的程让。
程让感觉那份更浓稠的稳定剂效果确实好不少，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清凉能量渗透进灵魂，虽然无法修复根本，却有效地抚平了躁动，让他混乱的心神和剧痛都得到了显着的缓解，至少暂时不用担心立刻失控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像是终于从一场持续太久的高烧中稍微清醒了一点。
莉安德拉也给泽拉斯用完了药。精灵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掉的游丝状态，显然帕吉拉的药膏确实起了作用。
维罗娜拉看了看两饶状态，又瞥了一眼角落里依旧昏迷但情况稳定的泽拉斯。“能走吗？”
程让试着站直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前那种随时会散架的感觉好了太多。“能。”
莉安德拉也点零头。
“那就离开这里。”维罗娜拉率先向诊所外走去。
瘫坐在地的帕吉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有后怕，有怨恨，也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对那虚空精华核心的狂热。
走出帕吉拉那令人不适的诊所，重新回到断齿巷昏暗的光线下，三人都沉默着。地精费德里克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或许是被之前的战斗吓破哩。
维罗娜拉停下脚步，看向程让和莉安德拉，赤瞳中没有任何轻松的神色。
“泽拉斯的命暂时保住了，程让你的状态也稳定了一些。”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只是暂时的。凋零者的疯狂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活体融合实验……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制造出能够完美兼容多种力量的新形态……”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程让身上，意有所指：“那对你来，将是比古神低语更直接的威胁。他会不择手段地得到你，或者……摧毁你。”
程让心里一凛，握紧了黑弓。他明白维罗娜拉的意思。一个能融合多种力量的“容器”，对正在进行各种危险融合实验的凋零者来，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完美素材”或者必须清除的“竞争对手”。
“我们……要去那个实验室？”莉安德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刚经历的战斗和听到的可怕消息，让她心有余悸。
“不。”维罗娜拉摇头，“现在去是送死。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更周密的计划，以及……”她看了一眼程让，“你更需要时间恢复力量，至少，要能控制住你体内的东西。”
她抬头望向幽暗城永远阴沉的上层结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岩石。
“先回据点。有些消息，我需要确认。而你们，”她收回目光，看向程让和莉安德拉，“需要做好面对更残酷现实的准备。”
短暂的喘息和收获之后，是更加沉重和黑暗的前景。凋零者的阴影，如同不断收拢的巨网，而他们，似乎正一步步走向网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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