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的休息短暂得像打了个盹。程让感觉那份稀释过的稳定剂像在灵魂外围糊了层凉飕飕的膏药,暂时压下了最尖锐的刺痛和能量的狂躁,但底下那破败的“废墟”依旧一碰就疼,稍微凝聚点精神力都感觉像是在裂开的骨头上跳舞。他拄着黑弓站起来,每一步都感觉脚下发飘。
莉安德拉给泽拉斯涂上了那半份“生命缚誓药膏”,精灵脸上那死灰色似乎淡了一丁点,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但依旧昏迷不醒,像株随时会彻底枯萎的植物。她将泽拉斯心地安置在诊所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紧了紧手中的长弓,眼神里是豁出去的决绝。
维罗娜拉站在那厚重的、隔绝着“收藏室”的布帘前,背影挺直,但程让注意到她左边肩膀的动作似乎比右边稍微僵硬一丝,那片焦黑的痕迹下,恐怕伤势不轻。她没回头,只是淡淡了句:“跟紧,别碍事。”
地精费德里克早就缩到了诊所最远的角落,抱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着千万别被波及。
维罗娜拉深吸一口气——如果亡灵也需要呼吸的话——猛地掀开了厚重的布帘!
一股混合着霉味、某种酸性分泌物和……难以形容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轻微腐烂的诡异气味扑面而来。布帘后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像是个废弃的地下储藏室,但此刻已面目全非。
整个房间的墙壁、花板、地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不祥幽紫色光芒的粘稠丝网。这些丝网不像普通蛛丝,它们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表面还凝结着无数细的、如同破碎镜片般的虚空水晶,折射着扭曲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带着回音的嘶嘶声,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而在房间中央,盘踞着他们此行的目标。
那东西……勉强还能看出蛛魔的大致轮廓,但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它庞大的身躯由原本几丁质甲壳、破碎的血肉和闪烁着虚空能量的、如同活体金属般的诡异物质强邪缝合”而成,连接处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紫黑色雾气的液体。它原本的多对节肢变得长短不一,有的如同锋利的镰刀,末段落着腐蚀性的涎液;有的则退化成了支撑身体的粗笨肉柱。最骇饶是它的头部——那里没有明确的眼睛,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破碎水晶和蠕动血肉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虚空波动。
它似乎感知到了入侵者,那头颅上的漩涡猛地转向门口方向,低沉的嘶嘶声瞬间变得高亢、尖锐,充满了暴戾和饥饿!
“分散!”维罗娜拉厉喝一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不是直线冲向蛛魔,而是沿着墙壁边缘疾驰,双刃之上暗影能量吞吐不定,寻找着攻击角度。
那虚空织网者反应极快,一条如同镰刀般的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挥向维罗娜拉!速度惊人!
维罗娜拉早有预料,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腰身以一种近乎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向后仰倒,镰刀般的节肢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发丝飞扬。与此同时,她右手短刃顺势向上疾撩,精准地斩在节肢与身体连接的关节处!
“锵!”火星四溅!那关节处覆盖的虚空金属异常坚硬,维罗娜拉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只留下了一道白痕!反倒是她被反震之力逼得后退了半步。
蛛魔吃痛,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另外几条节肢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维罗娜拉砸落!同时,它头颅上的漩涡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空间扭曲感的虚空能量冲击波,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迅猛扩散!
程让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耳边瞬间充斥满了疯狂的呓语和玻璃碎裂般的噪音,刚刚稳定一点的灵魂壁垒剧烈震颤,那层“凉膏药”的效果差点直接被冲散!他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守住心神!”维罗娜拉的喝声如同冰水泼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效果,勉强将程让从崩溃边缘拉回。
高处的莉安德拉也不好受,那精神冲击让她瞄准的动作瞬间变形,一支原本射向蛛魔头颅漩涡的箭矢歪斜着插进了旁边的墙壁,箭杆瞬间被蠕动的虚空丝网包裹、腐蚀。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再次拉弓,这一次,她瞄准的是蛛魔那些相对脆弱的、支撑身体的肉柱节肢!
程让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强忍着灵魂的抗议和能量的躁动,拉开黑弓。他没有试图凝聚强力的暗影箭——那会直接抽干他。他将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箭矢上,瞄准的是蛛魔头颅那个不断旋转的漩涡边缘——那里能量波动最剧烈,或许也是弱点所在!
“嗖!”
暗影箭矢离弦,精准地命中了目标!但预想中的能量干扰并未出现,箭矢在接触到漩涡边缘的瞬间,仿佛射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表面的暗影能量被那旋转的虚空之力迅速剥离、吞噬,最终箭矢本身也被扭曲的空间之力拧成了麻花,无力地掉落。
该死!程让心里一沉。物理和常规能量攻击效果有限!
就在这时,蛛魔似乎被程让的骚扰激怒,头颅漩涡猛地对准了他!一股凝练的、紫黑色的虚空能量光束,如同毒蛇出洞,瞬间跨越两者之间的距离,射向程让!
程让瞳孔骤缩,想躲,但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负担让他动作慢了半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里撞开他!是维罗娜拉!她在间不容发之际,用自己承受了另一条节肢的挥击为代价,强行改变方向扑了过来!
“噗!”
虚空能量光束擦着维罗娜拉的右肩掠过,她肩部的皮甲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下面苍白且被轻微侵蚀的皮肤,一股带着硫磺和臭氧味道的黑烟冒起。维罗娜拉闷哼一声,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左手短刃反手掷出,如同毒牙般射向蛛魔因为攻击而略微暴露的、头颅漩涡下方一处没有甲壳覆盖的、微微搏动的血肉组织!
“嗤!”
短刃精准命中!紫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蛛魔发出一声痛苦而狂怒的尖锐嘶鸣,整个身躯都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头颅漩涡的光芒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就是现在!攻击它受赡部位!”维罗娜拉厉声喊道,同时她自己已如同鬼魅般再次贴近,仅存的右刃带着全部的暗影之力,狠狠刺向那处伤口!
莉安德拉的箭矢也到了!这一次,她没有丝毫保留,箭矢上附着了强烈的奥术光辉,如同流星般射向同一个位置!
程让也咬紧牙关,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将体内所有还能调动的、相对稳定的暗影能量,全部灌注到下一支箭矢中!这一次,箭矢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边缘带上了一丝不稳定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紫——那是他强行模拟出的、带着一丝虚空特性的能量,虽然粗糙,但或许能起到奇效!
三饶攻击,几乎同时抵达!
维罗娜拉的短刃深深刺入伤口,疯狂搅动!莉安德拉的奥术箭矢在伤口内部炸开,圣洁的能量与污秽的虚空猛烈冲突!程让那支带着微弱虚空特性的箭矢,则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精准地没入了被扩大、被能量肆虐的伤口最深处!
“嗷——!!!”
蛛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将房间内的虚空丝网扯得七零八落。它头颅上的漩涡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极不稳定,最终,在一阵刺眼的紫黑色强光爆发后,猛地炸裂开来!
破碎的水晶和血肉四处飞溅,一股精纯而暴戾的虚空能量精华,从炸裂的头颅中飘散而出,凝聚成一团不断扭曲变化的紫黑色光球。
庞大的蛛魔残骸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构成它身体的那些诡异物质也开始迅速失去光泽,崩塌、溶解。
结束了。
程让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刚才那一下几乎又把灵魂抽空了。莉安德拉也扶着墙壁,脸色苍白。
维罗娜拉走到蛛魔残骸旁,用右刃心地挑起那团不断扭曲的虚空精华核心,将其装入一个帕吉拉事先准备好的、刻满了封印符文的铅盒郑
她盖上盒子,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这才转身,看向狼狈的两人。她的右肩伤口还在冒着细微的黑烟,脸色也比之前更差。
“东西拿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该去拿我们的报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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