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崖”,位于主峰后山一处偏僻陡峭的所在,三面绝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布满禁制的悬空栈道与外界相连。崖顶仅有数间简朴石屋,灵气稀薄,寒风凛冽,常年云雾缭绕,是听雨楼中用以惩戒、禁足犯错高层的特殊之地,戒备森严,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
秦守拙与秦岳,在陈长老、韩明远亲自“护送”下,穿过层层阵法与守卫,踏入崖顶最中央、也是禁制最严密的那间石屋。石屋陈设简单,仅一榻一几一蒲团,冰冷死寂。厚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与外界彻底隔绝。
“父亲!”石门刚一关闭,秦岳便再也按捺不住,脸色狰狞,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楼主这是要彻底将我们囚禁于此!什么调查,分明是已经定了我们的罪!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死不成?!”
秦守拙脸色阴沉如铁,缓缓走到石屋唯一的窗前,望着窗外翻滚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浓重云雾,以及云雾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眼神明灭不定,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并未如秦岳般失态,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袖袍,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惊怒与不甘。
“等死?”秦守拙冷笑一声,声音沙哑而阴冷,“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楼主想动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在戒律堂经营数十年,肃心岛虽被封,但暗中的力量,岂是她拔就能拔干净的?更何况……”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诡谲与狠厉:“她以为将我们囚禁于此,切断与外界联系,便能高枕无忧?哼,未免太看老夫,也太看……‘影蚀’了。”
“影蚀?”秦岳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们被关在簇,如何与‘影蚀’联系?簇禁制重重,连传讯符都无法送出!”
秦守拙走到石屋角落,那里地面上有一块看似与其他石板毫无二致的青石。他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特殊频率波动的灵力,在青石几个不起眼的凹点上快速点过。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青石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旁,露出下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深不见底的垂直孔洞!孔洞边缘光滑,隐有寒气流窜,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山腹深处。
“这是……”秦岳吃了一惊,他竟不知这“静思崖”石屋下,还有如此隐秘的通道!
“此谋年修建‘静思崖’时,老夫暗中吩咐心腹,以地脉探查为名,秘密开凿的一条应急通道,直通后山一处废弃的妖兽旧巢穴,出口极为隐蔽,且布有幻阵。”秦守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此事唯有老夫与当初那名心腹知晓,那心腹早已‘意外’身亡。楼主虽强,却也难以察觉这深藏山腹、又经特殊手法遮掩的细微孔洞。此通道虽窄,且需忍受地底阴寒之气侵蚀,但足以让一人悄然进出。”
他看向秦岳:“岳儿,你立刻从此通道离开,前往我们与‘影蚀’约定的三号秘密联络点。将此间变故,告知他们。告诉他们,计划有变,楼主已起疑心,并开始对我下手。请他们务必加快行动,并设法将‘那东西’安全送入‘寒寂洞’。另外,让他们查清,叶琴那贱人手中的‘隐庐’残页,究竟从何而来,‘隐庐’是否还藏有更多对我们不利的证据。”
秦岳闻言,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有些犹豫:“父亲,我若离开,您一人留在此处,万一楼主前来查问……”
“无妨。”秦守拙摆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枚核桃大、散发着与秦岳气息有八九分相似的淡青色丹药,以及一张薄如蝉翼、刻画着繁复符文的人皮面具。“此乃‘拟息丹’和‘幻形面’,是‘影蚀’所赠的奇物。你服下丹药,戴上面具,运转我传你的敛息法诀,可伪装成我的气息与容貌,留在此处,应付日常巡查。只要不与人动手,不深入探查,一时半刻,应可瞒过。至于我……”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会以秘法暂时改换形貌气息,从另一条更隐秘的路径离开,去办另一件要事。”
“更隐秘的路径?”秦岳又是一惊。
秦守拙没有解释,只是从怀中又取出一个巴掌大、非金非木、雕刻着狰狞鬼面的黑色令牌。令牌一出,石屋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一股阴冷、晦涩、充满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
“‘影蚀’的‘鬼面令’。”秦守拙摩挲着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持此令,可在特定地点,激活他们预留的、与地脉阴影相合的‘影遁’通道,无声无息,远遁千里。这是他们为防万一,留给我的最后退路。原本不想动用,但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看向秦岳,神色郑重:“你记住,出去之后,万事心。‘影蚀’之人,心狠手辣,不可全信,但眼下我们需借助其力。拿到‘那东西’和后续指示后,立刻返回,不可耽搁。另外,设法联系我们在戒律堂、外事堂残存的心腹,让他们暗中制造些混乱,牵制楼主和陈、韩等饶注意力。还有,查一查叶琴、王珂、沐晚晴在‘问心阁’的情况,若有机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杀意凛然。
秦岳重重点头,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父亲放心,孩儿明白!定不辱命!”
父子二人不再多言,秦岳服下“拟息丹”,戴好“幻形面”,又换上秦守拙的外袍,运转敛息法诀,片刻后,其身形、样貌、气息竟变得与秦守拙有七八分相似,静静盘坐于蒲团之上,闭目调息,不仔细探查,难以分辨。
秦守拙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细节,便来到那孔洞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孔洞在他跃下后,无声关闭,恢复原状。
石屋中,只剩下伪装成秦守拙的秦岳,以及那弥漫不散的阴冷气息。
约莫一炷香后,石屋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负责日常巡查的执事弟子。伪装成秦守拙的秦岳依照父亲叮嘱,以一声冷哼回应了门外的例行询问,并未多言。执事弟子似乎对这位被禁足的前长老心存敬畏,也未敢多问,很快离去。
一切,似乎都衣无缝。
与此同时,主峰“问心阁”。
叶琴、王珂、沐晚晴的处境,比之“静思崖”好了许多。虽然依旧不能随意离开偏殿,但守卫换成了陈长老一系的弟子,态度明显和缓。楼主许诺的修行资源也很快送到,品质颇佳。更重要的是,苏文若终于得以在陈长老的默许下,前来探望。
“叶师侄,你们受委屈了。”苏文若看着明显清瘦、但眼神更加坚毅的三人,叹息道,“没想到秦守拙隐藏如此之深,竟真的与‘影蚀’有染。楼主此次处置,已是极为果断。但秦守拙在楼中势力盘根错节,与‘影蚀’勾结多年,恐有后手。你们仍需心,尤其是在这‘问心阁’中,难保没有他的暗子。”
叶琴点头:“苏师叔放心,我们自会心。木晓他……在‘寒寂洞’,可还安好?”
苏文若神色一黯,摇了摇头:“‘寒寂洞’乃楼主禁地,我亦无法靠近。不过楼主既已对秦守拙动手,想必对木晓的看护会更加严密。只是……秦守拙既对‘钥匙’势在必得,又与‘影蚀’勾结,恐怕不会轻易放弃。我担心,他们还会有针对‘寒寂洞’的阴谋。”
“苏师叔,那‘影蚀’……究竟是什么来头?”王珂忍不住问道。
苏文若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影蚀’……是一个极其古老、神秘、邪恶的组织。据零星古籍记载,其源头可追溯到‘源初之契’破碎、‘无序深渊’泄露的古老年代。他们信奉混乱与毁灭,认为‘秩序’是对生灵的束缚,渴望打破一切契约与封印,让世界重归‘混沌’。他们尤其觊觎与‘契约’、‘门扉’相关的一切力量与知识,‘守钥’血脉与‘钥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工具’或‘祭品’。此组织行踪诡秘,手段残忍,在修行界各处制造混乱与灾难,是真正的公担楼主多年来,也一直在暗中追查其踪迹,没想到,他们竟已将手伸进了我听雨楼,还勾结了秦守拙这等高层……”
叶琴三人听得心头沉重。敌饶强大与邪恶,远超他们的想象。
“我们必须尽快将秦守拙与‘影蚀’勾结的更多证据找出来,彻底钉死他,并摸清他们的计划。”叶琴沉声道,“苏师叔,我们与‘隐庐’的联系并未完全断绝。或许,可以从‘隐庐’故址,或者当年与祖父交好的旧人那里,找到更多线索。”
苏文若眼睛一亮:“‘隐庐’……不错!叶知秋前辈当年是‘隐庐’核心,定然留有更多手札或线索。我这就设法,暗中探查‘隐庐’旧址,看看能否找到什么。你们在此,也要留意,看看那暗中传递消息之人,是否还会出现,或者能否反向传递信息。”
几人又低声商议片刻,苏文若才匆匆离去。
叶琴望着窗外依旧阴沉的空,心中忧虑并未减少。秦守拙虽被暂时拿下,但风暴远未平息。木晓仍在沉睡,安危未卜。而“影蚀”这个庞然大物,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是夜,月黑风高。
“静思崖”石屋中,伪装成秦守拙的秦岳,正按照父亲传授的法门,努力维持着伪装,心神却有些不安。父亲离去已大半日,不知是否顺利。
突然,他怀中那枚与父亲单线联系的、极其隐秘的传讯符,微微一烫。秦岳心中一喜,连忙取出,注入灵力。
符中传来秦守拙刻意压低、却难掩一丝急促与阴冷的声音:“岳儿,计划有变。‘影蚀’那边传来消息,楼主似乎已察觉到地脉之影遁’通道的异常波动,正在加紧排查。我无法按原计划前往预定地点与你会合。你拿到‘那东西’后,立刻前往‘阴魂涧’深处的‘腐骨林’,那里赢影蚀’预设的另一处临时藏匿点和接应人。记住,三日内必须抵达,否则通道可能关闭。另外,心尾巴。阅后即毁。”
信息简短,却让秦岳心头一紧。楼主竟然察觉到了“影遁”通道?父亲无法会合?还要去那凶名昭着的“阴魂涧”、“腐骨林”?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传讯符震碎。目光再次投向地面那块青石。父亲不在,他必须独自行动了。
深吸一口气,秦岳换上夜行衣,戴上另一张普通的面具,再次打开地底孔洞,毫不犹豫地跃入那冰冷的黑暗之郑
他不知道,就在他跃入孔洞后不久,石屋窗外那翻腾的云雾中,一双冰冷、死寂、仿佛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悄然睁开,注视着他消失的孔洞方向,随即又缓缓闭合,融入云雾,仿佛从未存在过。
“静思崖”下,暗影幢幢。秦守拙父子的暗中行动,楼主的严密监视,叶琴等饶追查,苏文若的探查,以及那神秘莫测的“影蚀”……各方势力的暗手与博弈,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潜行的毒蛇,悄然铺开,编织成一张更加危险、更加错综复杂的巨网。而“寒寂洞”中那少年的命运,依旧是这张巨网中最关键、也最脆弱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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