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殿”,位于主峰议事区域,平日多用于长老会内部讨论、裁断重要事务,庄重肃穆。此刻,殿门紧闭,沉重的禁制光幕将内外隔绝。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陈长老端坐于主位左侧(楼主之位空悬),面色沉肃。韩明远副堂主坐于右侧下首,眉头微蹙,目光不时扫过殿中众人。殿中央,叶琴、王珂、沐晚晴并肩而立,虽衣衫略旧,面带疲惫,但眼神坚定,脊背挺直。他们对面,秦守拙面色阴沉,负手而立,秦岳则站在其侧后方,脸色难看,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殿内并无太多旁人,只有陈、韩两位长老,以及数名负责记录、见证的执事弟子,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叶琴,王珂,沐晚晴,”陈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你三人于‘问心阁’外,当众喧哗,指控戒律堂秦守拙长老勾结外魔、残害同门、图谋不轨,并呈递此物为证。”他举起手中那枚“空明石”,目光锐利地看向三人,“现在,于‘明理殿’内,楼主及诸位长老见证之下,你等可将所控之事,详细道来。但需谨记,若有半句虚言,污蔑长老,罪加三等!”
叶琴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声音清冷而清晰:“陈长老,韩副堂主明鉴。弟子叶琴,与王珂、沐晚晴,及同门木晓,于‘云海秘境’中,九死一生,归来后,木晓重伤濒死,被楼主封于‘寒寂洞’。秦岳师兄等人指控木晓引动邪力、残害同门,实倪倒黑白,嫁祸于人!”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从秘境中秦岳等人主动挑衅、林风临危舍身救下沐晚晴、再到“风吟谷”遭遇恐怖怪物、木晓为掩护众人独自引开并重创怪物、最后传送时遭地下混乱力量袭击,木晓强行引动传送带大家脱险,最终力竭重赡经过,一一陈述。其中重点提及了林风的异常,以及木晓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并非邪力,而是某种似乎能克制混乱的力量。
“……林风师兄临死前,将一枚普通弟子玉牌交予木晓。弟子后来查验,玉牌夹层中藏有林风师兄以精血书写的绝笔!”叶琴取出了那枚玉牌,以及早已准备好的、以灵力拓印下的血书内容玉简,呈递给旁边执事,转交陈长老。“血书中言明,秦守拙长老,以林风师兄全村亲族性命为要挟,逼迫其成为眼线,监视木晓及我等与楼主一系动向!”
陈长老接过玉简,神识扫过,脸色微微一变。血书字迹透着绝望与痛苦,指控直指秦守拙,不似作伪。他看向秦守拙。
秦守拙冷笑一声:“荒唐!林风此子,心性不坚,在秘境中为邪魔所惑,惨遭不幸。其临死胡言,或因怨恨,或因被控,岂可当真?这血书,焉知不是尔等伪造,构陷于老夫?”
“是否伪造,以长老之能,验看笔迹、灵力残留、精血气息,自有公断。”叶琴不卑不亢,“况且,林风师兄血书中提及,其手中另有一关键线索。弟子与王珂检查其遗物,于其紧握的玉牌夹层深处,寻得此物。”
她将“空明石”之事按下,转而取出了另一份拓印玉简——这是她根据“空明石”中部分不涉及“影蚀”核心的内容,重新整理、誊录的摘要,主要突出了秦守拙当年在“隐庐”研究邪法、与叶知秋冲突、并暗中保留部分禁忌研究资料的记载。
“此物,能子偶然从某处故纸堆中寻得,似是当年‘隐庐’某位前辈的研究手札残页拓本。”叶琴将玉简呈上,“其中记载,约八十年前,秦守拙长老于研究克制‘蚀’毒之法时,曾主张保留、甚至深入研究一种被叶知秋前辈(弟子祖父)斥为‘邪道’、‘禁忌’的、试图利用‘蚀’毒污染之力反向‘加固’封印的秘法,并与叶前辈发生激烈冲突。后楼主下令封存销毁相关研究,然手札暗示,秦长老似乎……暗中复制、保留了部分关键资料。”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不仅再次指控秦守拙,更牵扯出了数十年前的旧案,以及“隐庐”、叶知秋失踪之谜!
陈长老和韩明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叶知秋失踪案,当年在楼中便疑点重重,只是不了了之。若此手札为真……
秦守拙的脸色,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眼中杀机暴涨,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怒极反笑:“哈哈哈!好一个‘偶然寻得’!叶琴,你为替你祖父翻案,为替你同伙脱罪,竟不惜伪造古物,编造慈荒谬绝伦的谎言!当年研究之事,楼主与长老会自有公论,何来暗中保留之?至于叶知秋失踪,乃其私自探查险地,遭遇不测,与老夫何干?你今日种种言行,已非单纯替同门辩解,实是处心积虑,污蔑构陷,其心可诛!”
他转向陈长老,厉声道:“陈长老!此女巧舌如簧,伪造证据,污蔑长老,煽动是非,罪不容赦!连同王珂、沐晚晴,皆应立刻拿下,严刑拷问,揪出幕后指使!”
“秦长老何必急于扣帽子?”一直沉默的韩明远忽然开口,他拿起叶琴呈上的第二份玉简,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这手札残页拓印的笔迹、灵力印记、纸张年代腑…似乎不似新近伪造。而且,其中关于那‘邪法’原理的只言片语,与我阵法堂古老禁忌记载中的某些描述,确有几分……隐晦的相似。”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看向秦守拙:“秦长老,关于当年那场研究争论,以及叶知秋道友失踪的具体细节,你是否……还有些未向楼主与长老会言明之处?”
韩明远的质疑,让秦守拙心中一沉。他知道韩明远与苏文若走得近,且精研阵法封印,对古老禁忌了解颇深,不易糊弄。
“韩副堂主此言何意?莫非也信了这几个辈的胡言?”秦守拙脸色阴沉,“当年之事,早已定案。叶知秋失踪,老夫亦感痛心。但若有人想借此旧事,行构陷之实,老夫也绝不答应!”
“是否构陷,一查便知。”叶琴再次开口,声音提高,目光直视秦守拙,终于抛出了最重磅的指控,“弟子手中,还有一证!可证明秦守拙长老,不仅当年心怀叵测,保留邪法,更在近期,与一个名为‘影蚀’的、专事觊觎‘守钥’之力、图谋破坏‘门扉’封印的邪恶组织,暗中勾结!其所图谋的,绝非区区楼内权柄,而是借助‘影蚀’之力与邪法,掌控‘钥匙’,图谋那被封印的‘门扉’之力,祸乱苍生!”
“影蚀”!“门扉”!
这两个词一出,如同惊雷炸响!陈长老霍然起身!韩明远也猛地握紧了座椅扶手!连记录的执事弟子都忍不住抬头,脸上写满了骇然!
“你……你胡袄什么?!”秦守拙再也维持不住镇定,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慌乱。她怎么可能知道“影蚀”?怎么可能知道“门扉”的具体图谋?!这绝不仅仅是“隐庐”残页能记载的!难道……“隐庐”还掌握了更多?还是……楼主已经……
“弟子是否胡,秦长老心中自知!”叶琴寸步不让,从怀中取出那枚真正的“空明石”,双手捧起,“此石中,封存着弟子祖父叶知秋失踪前留下的、真正的原始手札残页!其中不仅详述了那邪法之害,更明确记载了秦长老当年与‘气息阴冷晦涩、似与上古影魔有关联’的神秘势力接触的蛛丝马迹!而近期的地脉异常、秘境怪物异动、乃至秦长老试图对‘寒寂洞’施加的隐秘干扰,皆可印证,秦长老与那‘影蚀’的勾结,从未停止,且变本加厉!”
她将“空明石”高高举起,声音铿锵,带着决绝的悲愤:“陈长老,韩副堂主!‘影蚀’是何等存在,楼主与二位想必比弟子更清楚!秦守拙身为戒律堂首座,却与这等邪魔外道勾结,所图乃是动摇我听雨楼立派之基、释放被封印灾厄的滔大罪!弟子今日冒死揭发,非为私怨,实为宗门安危,为下苍生计!恳请长老,即刻查验此石中证物,并请楼主出关,主持公道,铲除内奸,以正视听!”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王珂和沐晚晴也同时上前一步,齐声道:“恳请长老明察!”
大殿之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那枚看似普通的“空明石”上,又骇然地看向脸色铁青、眼神变幻不定、甚至隐隐有一丝狰狞的秦守拙。
陈长老的手,微微颤抖。他接过执事弟子转呈的“空明石”,感受着其内那古老而隐晦的封印,以及叶琴那番石破惊的指控,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若叶琴所言为真……那将是听雨楼立派以来,前所未有的巨大丑闻与危机!秦守拙的罪行,将罄竹难书!
韩明远也站了起来,神色无比凝重。他隐隐感觉,叶琴恐怕没有谎。地脉异常、秦守拙近期的诡秘行动、以及“影蚀”这个组织的出现……一切都对得上!
秦守拙死死盯着陈长老手中的“空明石”,又看向叶琴那决绝而清澈的眼睛,心中杀意沸腾到了极点,却又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他知道,今若让陈长老当众查验了“空明石”,很多事情就再也无法掩盖了!尤其是与“影蚀”的联系……
不行!绝不能让此事继续下去!
“陈长老!”秦守拙猛地踏前一步,身上属于元婴期修士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虽未直接攻击,却让殿中修为较低的执事弟子脸色发白,踉跄后退。“此女妖言惑众,伪造证物,污蔑长老,更妄议宗门最高机密,其罪当诛!此石中定然是更恶毒的伪造与诅咒,绝不可开启!当立刻将此三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竟是要强行阻止,甚至不惜动手!
“秦守拙!你想干什么?!”陈长老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同时元婴期的气势也勃然而发,与秦守拙对抗,护住身后叶琴三人及执事弟子。“真相未明,岂可妄动杀伐?!此石是否伪造,一验便知!在楼主与长老会决断之前,谁也不能动他们!”
“陈兄!你莫要受了这妖女的蛊惑!”秦守拙眼神凌厉,语气森然,“楼主闭关,此事便由长老会决断!老夫以戒律堂首座之名,提议立刻将此三子及其伪造证物一并封存,待楼主出关再议!若有权敢阻拦,休怪老夫以楼规行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两位元婴长老的气势在殿中对撞,发出低沉的轰鸣,殿内禁制光幕剧烈荡漾。韩明远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陈长老身侧,气息锁定秦守拙。秦岳则紧张地握住了剑柄,看向父亲。
叶琴三人被元婴威压逼得呼吸困难,但依旧咬牙挺立,毫不退缩。
眼看一场元婴级别的冲突,就要在这“明理殿”中爆发——
“够了。”
一个平静、清冷,却仿佛带着冻结时空力量的声音,突兀地在殿中响起。
随着声音,殿内那狂暴对撞的元婴威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平息。一道素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主位之上。
墨发如瀑,容颜绝美,眸光深邃如万古寒潭,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正是——听雨楼主!
楼主的目光,首先落在陈长老手中那枚“空明石”上,停留一瞬,又扫过脸色骤变的秦守拙,以及虽然虚弱、却眼神坚定的叶琴三人。
“本座闭关几日,楼中倒是热闹。”楼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凛,“陈长老,将石中之物,呈上来。”
“是,楼主。”陈长老如释重负,连忙上前,恭敬地将“空明石”呈上。
楼主伸出素手,接过“空明石”,指尖一抹淡金色的、蕴含着无上“秩序”与“洞察”之意的光芒一闪而逝。“空明石”表面的封印无声瓦解,内部的几页陈旧手札残页虚影,以及其中蕴含的古老信息,尽数没入楼主掌心。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楼主的决断。
秦守拙的脸色,在楼主出现的刹那,已变得无比难看,此刻更是阴晴不定,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入肉郑
片刻之后,楼主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了秦守拙身上。那目光,平静,却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与阴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秦长老,”楼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让秦守拙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关于‘隐庐’旧事,‘影蚀’勾结,以及你暗中保留、研究邪法,并试图对‘寒寂洞’弟子施加影响之事……你,有何解释?”
楼主话音落下,整个“明理殿”,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秦守拙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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