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云汐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立在冰棱上。心绪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端,一端是因墨临月下那近乎默认的回应而悄然绽放的甜蜜与悸动,另一端则是因那诡异“窥视”再次降临而绷紧的警惕与寒意。
白日里,她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投入到修炼中,一遍遍打磨“灵触”,试图从那冰冷无意的碎片中解析出更多信息。然而除了那句模糊的“等待时机”,再无收获。那“窥视”也仿佛知晓了她的警觉,再未出现,耳坠安安静静地散发着温润的暖意,仿佛之前的灼烫只是她心神不宁的错觉。
可云汐知道不是。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紫霄宫的一牵晨起时留意窗台是否有异常的露痕,修炼时感知灵力流转是否顺畅无碍,行走宫闱时注意那些看似寻常的草木、山石、乃至往来仙侍的气息。她甚至又去了一次静思台,在那棵古松下站了许久,以“灵触”之术细细探查,却只感受到古树磅礴而温和的生机,并无异样。
这种明明知道危险潜伏,却抓不到丝毫实质线索的感觉,如同钝刀子割肉,比直面强敌更让人焦躁。
而墨临,似乎比她更忙。
他依旧每日指导她修炼,纠正她的不足,却不再有月下那般近乎亲昵的触碰与凝视。他的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深邃,仿佛那夜的暧昧回应只是月光投下的幻影。只是偶尔,在她因修炼疲惫而气息微乱时,他会无声地递过一盏温热的、加了宁神香草的清茶;或是在她对着某处宫墙角落凝神感知时,他会悄然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静立片刻,又默然离开。
他的守护无声,却无处不在。
这日午后,云汐在藏书阁查阅一些关于幽冥与人界交界处地貌、以及可能存在的隐秘空间的古籍。日光透过高高的窗格,在布满尘埃的书架间投下斜长的光柱,空气中飘浮着陈年墨香与纸张特有的味道。
她正对着一卷描绘“三界裂隙”危险地带的手札蹙眉沉思,阁门被轻轻推开。
墨临走了进来。
他今日未着常服,而是一身便于外出的玄色劲装,袖口与腰间以暗银纹带束紧,更显身姿利落挺拔。发髻也束得比平日更高,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下颌,眉宇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处理公务后的沉凝。
“神君。”云汐起身。
墨临微微颔首,走到她身侧,目光扫过她面前摊开的手札:“在看这个?”
“嗯。”云汐点头,指着其中一段描述,“这卷手札提到,在‘幽影裂隙’附近,曾有一些极不稳定的、短暂存在的‘空间褶皱’,如同水面的涟漪,出现和消失都无规律可循。我在想,妙音山罗汉所的‘三不管地带’,是否也存在类似的地方,可以用来隐藏或传递什么。”
墨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思路不错。那些地带空间法则本就混乱薄弱,若有人以特殊手段加以固化或扭曲,确实可能制造出极其隐蔽的巢穴或通道。” 他拿起手札,快速浏览了几页,“不过,这类记载大多语焉不详,且年代久远,参考价值有限。”
他放下手札,看向云汐,语气平静:“准备一下,明日随我下界。”
云汐一愣:“下界?去哪里?”
“江南,临安府。”墨临道,“三日前,临安府城隍奏报,境内多处凡人聚集之地,出现一种怪病。患者起初只是精神恍惚,多梦易惊,数日后便日渐消瘦,生机莫名流逝,药石罔效。当地土地、灶神探查,未发现妖邪作祟痕迹,但患者身上皆残留一丝极淡的、性质不明的‘空洞’气息。”
空洞气息!
云汐心头一紧,立刻联想到白玉簪、耳坠感应、以及那窥视意念中的“饥渴”福
“神君怀疑与暗处窥视我们的东西有关?”
“尚不确定。”墨临摇头,“但时机巧合,气息描述亦有相似之处。且凡人聚集之地,香火信仰驳杂,更容易掩盖某些痕迹。与其在此空等,不如亲往探查。”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行以调查为主,隐匿身份,不宜惊动当地神灵与凡人。你随我同去,一来可历练‘识人辨心’与‘灵触’之术于实地,二来”
他看向云汐,目光在她耳垂的相思子上停留一瞬:“你与那‘印记’感应最深,或许能察觉我们忽略的线索。”
“是!”云汐精神一振,多日来的烦闷与焦虑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能与他一同行动,深入探查,远比困守宫中被动等待来得痛快。
“去准备吧。无需多带物品,轻装简校”墨临交代完,便转身欲走。
“神君,”云汐忽然叫住他。
墨临停步回眸。
云汐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那夜在静思台,弟子问您的话,您还没有回答。”
她问得直接,甚至带着点执拗。既然他避而不谈,那她便主动追问。她需要更明确的答案,不是月下朦胧的默认,不是无声的守护,而是一句清晰的、能让她在即将面对未知危险时,心中有所依凭的话语。
藏书阁内一时寂静。窗外的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书架投下的阴影更显浓重。
墨临静静地站在光影交界处,玄衣几乎融入阴影,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他看着云汐,看着她清澈眼底那份毫不退缩的执着与期待,看着她微微紧绷的肩膀和悄然握紧的拳。
时间仿佛再次凝滞。
许久,墨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寂静的阁中响起:
“三界之内,无人能配得上你。”
不是“舍不得”,不是“不愿意”,甚至不是直白的“我心悦你”。
而是一句斩钉截铁的、带着俯瞰众生般的绝对自信与独占意味的断言。
无人能配得上。
所以,不必问舍不舍得,不必问嫁与不嫁。因为在他眼中,这广袤三界,芸芸众生,万千仙神,无一人有资格站在她身侧。
除了他自己。
这比任何情话都更霸道,更不容置疑,也更直白地宣告了他的心意。
云汐整个人僵在原地。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又像是瞬间被温热的泉水淹没。那强烈的、几乎让她晕眩的悸动,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还有一丝被如此绝对的话语所震慑的茫然。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颊以惊饶速度烧红,连耳根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抵着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才让她确认这不是梦境。
墨临完那句话,便不再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至巧的耳垂,看着她眼中瞬间盈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光彩,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如蝶翼般的长睫。
他深黑的眸底,那万年不化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消融,露出底下深藏的、汹涌而炙热的暗流。但那暗流只涌现了一瞬,便被更深的温柔与专注覆盖。
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再做任何亲昵的举动。
只是那目光,如同最柔韧也最坚韧的丝线,将她牢牢锁住,不容她逃脱,也不容她质疑。
良久,云汐才从那种几乎窒息般的悸动中缓过神来。她轻轻吸了口气,努力压下狂乱的心跳,声音有些发干,却异常清晰:
“所以神君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墨临打断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做好你该做的事。修炼,调查,变强。其他的,时候到了,自然会有分晓。”
他再次给出了一个看似模糊、实则指向明确的答案。
时候到了,自然会有分晓。
什么时候?分晓又是什么?
他没有明。但他给出的承诺,远比一个简单的“是”或“否”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安心。
云汐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却仿佛能容纳她所有不安与期待的眼眸,心头那点执拗与忐忑,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这就是他能给出的、最明确的回应了。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性格,以他们目前面临的处境,这样的回应,已然足够。
“弟子白了。”她垂下眼睫,轻声应道,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而柔软的弧度。
墨临几不可察地点零头,似乎对这个回答满意。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云汐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又碰了碰耳垂上那枚温热的相思子。
无人能配得上
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起初是难以置信的轻喃,渐渐变成了带着甜蜜笑意的确认。
是啊,在他眼里,无人能配得上她。
那么在他心里,能配得上她的,又该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窗外,日影西斜,将书架与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尘埃在最后的光柱中飞舞,像是金色的星屑。
云汐深吸一口气,将满心的激荡与甜蜜强行压下,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得对。现在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时候。暗处的威胁如影随形,凡间的异状亟待查明。她必须尽快做好准备,与他一同面对未知的风险。
她迅速整理好案上的古籍,将可能需要用到的几卷关于三界缝隙、幽冥气息、以及凡人病症的记载心收好。然后快步走出藏书阁,准备回殿收拾行装。
夕阳的余晖给紫霄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切显得宁静而祥和。
然而,就在云汐穿过连接前后殿的长廊,经过一处僻静的、种满翠竹的角院时——
她耳垂上的相思子,再一次,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一次,不再是灼烫,而是如同被极细的冰针刺入!伴随着刺痛的,是一股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锁定”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穿越了遥远的距离与层层的阻隔,无比精准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云汐猛地停住脚步,背脊瞬间绷直,冷汗涔涔而下。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角院深处那片在夕阳下摇曳着浓重阴影的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可那被“锁定”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蛆,阴冷地缠绕上来,久久不散。
它似乎知道她要离开了。
而且,对此做出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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