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琴花枝招展地笑了一阵，眼角眉梢都漾着喜气，这才告诉韩超，
“你快别回想了，你没见过我，可我认识你哦，你和我姑是同学......”
“你姑是？”
“我姑姚凤花，你们还过亲事......”姚琴着，脸颊飞起两朵红云，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鬓角。
韩超这才恍然大悟，“哦，那我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还......”
他依稀记得姚凤花家确实有个侄女，总是躲在门后偷偷看人，露出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
“是啊，五、六年前的事了。”姚琴又咯咯地笑了几声，声音清脆得像银铃，她心里有点兴奋，话也不自觉地娇俏了些。
当年韩超与姑相亲的时候，她才十三、四岁，正是对异性好奇的年纪。
韩超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又是煤矿工人，在这些姑娘的眼里，是很不错的结亲对象。
他去相亲时，她和村里的几个姑娘躲在窗外偷偷地看，你推我搡的，大气都不敢出。
只可惜她奶嫌弃韩超家有个瘸腿老爹，家里人气不旺，拒绝了这门亲事。
她姑还暗自伤心了许久，连带着她和几个姊妹也觉得很可惜，私下里没少替韩超抱不平。
在这些姑娘的心目中，韩超就是戏文里的英俊公子，一举一动都透着股不出的气派。
韩超微微有些不自在，他虽然随大流去相亲过几次，可真正被他看中的人不多。
姚凤花，长相漂亮还有文化，他当时是相中聊，只可惜姚凤花的老娘反对，最后也没能成事，这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韩大哥，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姚琴笑盈盈地问，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韩超，从他那干干净净的工作服看到脚上那双半旧的解放鞋。
“哦，听余家屯出了一个不见火苗就能烧的太阳能炉灶，我来看看，结果今揭幕仪式人山人海的，啥也没看上，现在要回煤矿了。”
韩超也笑着回应着，顺手抹了把额上晒出来的汗。
姚琴撇撇嘴，“这太阳能炉灶有啥好看的，现在家家都有一个，至于太阳能炉灶厂......哎哟，村里建的，得很，比起胜利煤矿这样的国营大厂可是差远了。”
韩超心里一动，试探着问：“我见你们余家屯的人高忻很，也有县领导过来揭牌，还以为厂子规模会建得很大，听你的意思是个厂？”
“哎哟，就是一个九岁多的孩子瞎折腾出来的玩意，能建多大的厂，我看就是瞎折腾钱，拿这些不懂的社员开心，搞不好，过上一年半载就黄了。”
姚琴打心眼里不喜欢洪歌，更不相信洪歌发明的太阳能炉灶能有大出息。
她竭尽所能地贬低自己村里的厂子，话得格外刻薄。
韩超将信将疑，他也听别人，这炉灶是一个不到十岁孩子造出来的。
最初听时，他还有些不屑一顾，认为这是传言，后面听人越传越邪乎，这才好奇地过来看看情况。
“这位女同志，你用过这个炉灶效果怎么样？”韩超追问道，眼神里透着认真。
“哟，叫啥同志呢，你叫我琴好了，我叫姚琴，韩大哥，过段时间我就也要去你们胜利煤矿上班了。”
姚琴娇笑着，她终于招工进了胜利煤矿。
虽然只是去当煤矿招待所服务员，可她得意得很，怎么，这也是正式的工人，比在村里强多了。
“哦，祝贺你，姚琴同志，我们要成工友了。”
韩超心里有些不耐烦，这个妇女似乎有些傻，自己问东她答西，很不聪明的样子，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姚琴兴奋的心情再也压不住，她不停地跟韩超着自己的高兴心情，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她想当工人，想有城镇户口，可是一直不顺利，甚至前段时间，公爹还想让她进正在筹建的太阳能炉灶厂。
那些她可真愁，就怕公爹将她的名字写到厂子的用人名单中，睡不好觉。
好在，余新成带回来了煤矿招工通知书，婆婆也帮着话，她这才顺利拿到推荐信，招工进入胜利煤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霖。
.
韩超揣着一肚子从姚琴那里听来的闲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余家屯。
午后的风吹在脸上热乎乎的，他的心也跟着热乎乎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那些关于余国志家的零碎消息，在他脑海里翻腾个不停，像是一锅滚开的水。
这个叫姚琴的妇女是个能会道的，就是话有些颠三倒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个重点。
不过韩超并不在意，他像淘金似的，从她那絮絮叨叨的话里，淘到了些有用的消息，每一句都仔细记在心里。
比如，他一直感兴趣的，胜利煤矿副大队长余国志的家事。
韩超在矿上待了这么些年，始终没摸清这位副大队长的底细，每次打听都碰一鼻子灰。
运动刚兴起那阵子，他看余国志整日里闷声不响的，还以为就是个走了狗屎阅乡下人。
寻思着这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盘算着先把他整下去，自己好顶了他的队长位置。
哪知道他刚煽动起几个工友，上头就察觉到了动静，两个带头闹事的转眼就被处理了，连个声响都没樱
韩超吓得赶紧收敛起来，把自己那点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的，再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一回，他算是栽了大跟头，工友们都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以前称兄道弟的那些人，如今见了他都绕着走，他在矿上的威信算是彻底没了，想起来就憋屈。
打那以后，韩超对余国志是又怕又恨，整琢磨着要摸清他家的底细，可总是找不到门路。
可打听来打听去，得到的消息总是云里雾里的，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栽跟头。
今儿个可好，姚琴给他透了个实底，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
原来余国志的亲三叔在首都当将军呢，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虽，他三叔跟他爹处得不好，可跟余国志倒是亲近得很。
这点值得注意了......
那个捣鼓出太阳能炉灶的孩子，是他三叔寄养在余国志家的战友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
姚琴撇着嘴，一脸不屑：“......大家都是因为孩子身子弱，要送到乡下来养......谁信呐？首都什么好大夫没有，非要跑到咱这山沟沟里来养病？”
她得唾沫星子直飞。
最后她凑到韩超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我寻思着啊......这孩子的爹妈准是犯了错误，送到咱这儿避风头来了......”
完，她还挤眉弄眼的，捂着嘴咯咯直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韩超听得心里翻江倒海，他有些激动，这要是真的......岂不是抓住了余国志的辫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声音发紧的追问一句：“你确定那孩子是这么个情况？”
姚琴这会儿又支支吾吾起来，眼神躲躲闪闪的。
她虽然嘴上得痛快，可心里也明白，每年部队上都有人来看洪歌那孩子，阵仗还不......
只是她不想跟韩超提这件事，故意把话往歪处。
她就是看洪歌不痛快。
平常在村里，她不敢洪歌的坏话，今对个和余家屯没什么关系的外人，她更愿意将洪歌的身份踩到脚底下去，得越不堪越好。
她含糊了几句，就把话头岔开了，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襟。
韩超哪肯罢休，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把姚琴哄得眉开眼笑，又是夸她聪明，又是赞她见识广。
这女人一高兴，又开始口无遮拦地胡诌起来，添油加醋地了一大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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