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澈离开后,走廊里再次只剩下段云深一人。那份被强行伪装出的镇定,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底下汹涌的、混乱的真实。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仿佛想将自己与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世界隔绝开来。
动心。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热福他试图否认,试图用愤怒、用不屑、用一切惯用的防御机制去抵抗,却发现,所有的挣扎都像是徒劳的困兽之斗,越是反抗,那名为“动心”的藤蔓就缠绕得越紧,几乎要勒断他的呼吸。
他段云深,竟然真的……对一个有夫之妇动心了。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冲击着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和骄傲。这比他输掉一场价值百亿的并购案,比他遭遇最危险的暗杀,都更让他感到恐慌和……无措。因为这一次,敌人来自他的内心,是他无法用权势、金钱或暴力去战胜的。
他开始像个偏执的疯子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与李秀杰有关的每一个片段,试图从中找出证据,证明这只是一时的兴趣,或是征服欲作祟,而非真正的动心。
他想起第一次在拍卖会上看到她。隔着人群,她穿着简单的裙子,眼神怯生生的,像只误入狼群的鹿,与周围那些精心打扮、目的明确的女人截然不同。当时他只是觉得有趣,傅寒烬竟然喜欢这种类型?一种想要掠夺、想要看看傅寒烬失控的恶趣味占据上风。这只是挑衅,不是动心。 他告诉自己。
他想起在别墅里,她偷偷在墙上画那只可笑的“社会龟”。他当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种被冒犯的恼怒。但此刻回想起来,她那副带着点得意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竟然……有点可爱?不!是可笑!是愚蠢! 他立刻否定。
他想起她因为“盲选约会”环节而吓得脸色发白,坚决退出时的样子。她明明怕他,却还是鼓起勇气维护自己的“原则”。那种脆弱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矛盾腑…那是她装出来的!为了博取同情! 他烦躁地甩头。
他想起她发烧晕倒,瘫软在他怀里,轻得像片羽毛,体温冰得吓人。那一刻,他心脏骤停的恐慌……那是因为游戏还没结束!她死了就没得玩了! 他咬牙切齿地辩解。
他想起刚才,她站在段家老宅门口,看着那扇带电的大门,眼中流露出的、如同坠入深渊般的绝望。以及她晕倒前,那无声流淌的、滚烫的眼泪……
眼泪……
想到这里,段云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讨厌眼泪,从到大,眼泪在他这里代表的就是软弱、乞怜和麻烦。他见过太多人哭,求饶的,装可怜的,博同情的……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甚至觉得厌烦。
可为什么,李秀杰的眼泪,会让他感觉不一样?
她的哭,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啜泣,而是真的害怕,真的委屈,哭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哭出来。那种纯粹的、不设防的脆弱,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穿了他层层包裹的、冰冷坚硬的外壳,触碰到了里面连他自己都遗忘的、柔软的某个角落。
当她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时,那灼热的触感,至今仿佛还残留着。那不是厌烦,是一种……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心疼?
心疼?
段云深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心疼?他段云深怎么会心疼一个女人?简直是滑下之大稽!
可是……如果不是心疼,那当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时,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害怕到失控地咆哮?害怕到甚至……不敢去深想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的后果?
那种恐惧,远超了游戏被打断的恼怒。那是一种……即将失去重要之物的、灭顶的恐慌。
重要之物?
李秀杰对他而言,是重要之物?
这个认知让段云深浑身一僵。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疗室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其看穿。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份“动心”到底是什么时候悄然滋生的?
是在她一次次用那种湿漉漉的、鹿般的眼神看着他,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装镇定的时候?
是在她偶尔鼓起勇气,提出一些在他看来幼稚又好笑的要求的时候?
是在她毫无心机地、全然依赖着另一个男人(傅寒烬),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嫉妒的时候?
还是在她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让他方寸大乱、甚至暂时忘却了家族事务的时候?
段云深发现,他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时间点。这份感情,像悄无声息蔓延的藤蔓,在他尚未察觉时,已经缠绕了他的心。等他发现时,早已根深蒂固,无法轻易拔除。
他想起自己对她的种种行为——最初的掠夺,后来的囚禁,带来海城的决定……表面上是为了挑衅傅寒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和恶趣味。但现在细细想来,这些行为的背后,是否都隐藏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目的——将她留在身边?
哪怕是用一种极端、甚至残忍的方式。
他带她来海城,真的是因为突发状况不得不回来,顺便带上她吗?还是……他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想放她回A市,回傅寒烬身边?所以才会在接到返程命令时,毫不犹豫地决定带上她,哪怕这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这个念头让段云深感到一阵心惊!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以为自己只是在这场与傅寒烬的博弈中,随手拿起了一件有趣的“战利品”。却没想到,他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个最先沉溺于“战利品”魅力的人。
呵呵…… 段云深发出一声低沉而苦涩的嗤笑,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段云深啊段云深,你真是可笑至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玩弄别人,却没想到,最终被玩弄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心。
栽了。
他真的栽了。
栽在一个他最初根本没放在眼里、只觉得是件有趣“物品”的女人手里。
栽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如此……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承认这一点,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颓然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任由那股复杂的、汹涌的情感在胸腔里冲撞。有愤怒,有不甘,有恐慌,有迷茫,但深处,似乎又有一丝……认命般的、诡异的平静。
既然无法否认,那就……面对吧。
他段云深,敢作敢当。动了心,就是动了心。哪怕对象是一个有夫之妇,哪怕这份感情始于一场错误的掠夺,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和悖德福
那又怎样?
他想要的,从来都会不择手段地得到。以前是权势,是财富,是胜利。现在,不过换成了……一个人而已。
一个叫李秀杰的,爱哭的,脆弱的,心里装着别的男饶……女人。
段云深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丝未退,但那混乱和挣扎却渐渐被一种熟悉的、偏执的、势在必得的暗光所取代。那是一种属于猎食者的光芒。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领,走到医疗室门口,透过玻璃窗,深深地看了一眼里面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
李秀杰,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你最好给我活下来。
因为,从你让我段云深动心的这一刻起,你的归属,就由不得你了。
傅寒烬?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他护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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