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待审阅的收购文件，但他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林州扬赖在床上不肯起的样子，少年声音软绵绵地求他：“哥哥，不去学校好不好？我今真的不想去……”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耷拉着，没什么精神，连陈姨精心准备的早餐都是在他半要求下才勉强吃了几口。
沈澜清楚的知道自己越来越无法拒绝林州扬。这种失控让他感到烦躁，更让他不安。
这朋友像一团火不由分闯进他冰冷有序的世界，温暖、耀眼，甚至炽热。他清楚林州扬现在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和好感，或许可以称之为喜欢。
但这又能持续多久？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兴起的懵懂罢了。等林州扬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遇到了同龄、正常、同频的伴侣，自己这个比他大十岁、开始于一场糊涂漳“哥哥”，只会成为一个不堪回首的污点。
就算林州扬不这么想，那些客观存在的鸿沟呢？没有正式的开始，往往意味着潦草的结束。
越想越烦躁，沈澜干脆将钢笔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州扬”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通，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只有林州扬带着明显虚弱声音：“哥哥，你回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忙音。
沈澜握着手机，脑子里“嗡”的一声。刚才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担忧冲得七零八落。
林州扬的声音不对！很不对！那不是平常撒娇或耍赖的语气，而是无助的哀求。
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西装外套都忘了拿。一边快步走向电梯，一边拨通了顾阙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边传来顾阙羽带着笑意的声音：“哟，沈总，难得主动找我，有何指教？”
沈澜没心思跟他寒暄，语气又快又急：“顾阙羽，你现在立刻去我家一趟，看看林州扬！”
“林州扬？谁啊？”顾阙羽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把这个名字和人对上号。
沈澜罕见的失态，几乎是吼出来的：“别问那么多！赶紧去！”
“不是……沈澜你等等，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呢？喂？喂？！”顾阙羽的话还没问完，电话就被沈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顾阙羽拿着手机，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沈澜这语气……活像家里着了火似的？林州扬，何方神圣，能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沈大总裁急成这样？他不敢怠慢，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沈澜冲进地下车库，发动引擎时手指甚至有些发僵。
车子驶出地库汇入车流，沈澜紧握方向盘，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林州扬今早软绵绵缠着他的样子。
什么十岁差距，什么潦草开始……去他妈的。
他现在只知道那朋友可能正一个人难受地蜷在床上，而他居然还在办公室想那些没用的。
车速表指针不断攀升，沈澜抿紧唇，目光紧盯着前方道路。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林州扬。
沈澜赶回别墅，就看到顾阙羽一脸无奈地站在主卧门口，像个门神。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沈澜几步跨上前，语气带着压不住的焦躁，“我让你进去看看他！”
顾阙羽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表情夸张：“我的沈大总裁！不是我不进去，是里面那位祖宗不让我进啊！我刚想敲门，一股信息素就冲出来，差点没把我掀个跟头！”
沈澜眉头紧锁：“开门直接进去，他还能拦得住你？”着，他伸手就要去拧门把。
“别！”顾阙羽赶紧拦住他，心有余悸，“你闻不到吗？这信息素浓度高得离谱！而且攻击性太强了！我这Alpha的本能都在疯狂报警，警告我远离！硬闯？我怕我信息素失控跟他打起来！”
攻击性？沈澜愣了一下，他刚才心急，确实没仔细感知。此刻静下心来，空气中弥漫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滞。
这浓度确实惊人，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攻击性。反而像一张铺盖地的网，带着不安四处寻找安抚。
顾阙羽还在喋喋不休：“真的进不去！这简直像易感期的顶级Alpha在圈地盘！太霸道了……”
沈澜没再听他完。，直接拧开门把，闪身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将顾阙羽和他所有聒噪的解释都关在了门外。
被单独留在走廊的顾阙羽看着瞬间合拢的门板，张着嘴，半没合上：“……？？？”
这不科学！为什么沈澜没事？
沈澜一进门，就被一个滚烫的身体紧紧抱住。林州扬整个人包裹住他，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胡乱地蹭着，滚烫的唇瓣在他脖颈上又亲又浚
“你回来了。”林州扬的声音不像平时清亮，格外低沉沙哑。
沈澜下意识搂住他的腰，颈间被又亲又啃得发痒，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自己的手腕。他心头一跳，轻轻按住林州扬的肩膀。
“乖，扬扬，先别动，让我看看。”沈澜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林州扬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充满了占有，但还是乖乖松开了些力道。
沈澜低头，赫然看见一条蓬松的、雪白的大尾巴正不安地扫动着，从林州扬身后露出来。
是狐狸尾巴。
沈澜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林州扬柔软的发顶，指尖触到两个毛茸茸的、温热的东西。一对同样雪白的狐狸耳朵敏感地抖了抖，从发间竖立起来。
林州扬眯起了眼，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怎么？哥哥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但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需要去医院。”沈澜试图讲道理，“你得先把信息素收一收，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去医院？”林州扬嗤笑一声，手臂收紧，将沈澜拉得更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你想让别人看到我这样？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澜保持镇定，“是为了你的安全。我陪你一起去，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你。”他拿出抑制贴，“先把这个贴上，听话。”
林州扬盯着他，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微微偏过头，露出后颈，算是默许，但嘴上依旧强硬：“你最好一直在我身边。不然……”
沈澜迅速将抑制贴贴上，那浓烈的信息素才稍微收敛。他这才得以半强制性地带着这个占有欲爆棚的狐狸走出房间。
守在门口的顾阙羽看到两人出来，林州扬的狐狸眼双充满敌意，沈澜则拉着他的手，差点惊掉下巴：“我操！牛逼啊沈澜！这你都能搞定带出来？！”完他才仔细看向林州扬的脸，突然觉得有点眼熟，“等等，这帅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沈澜没理会顾阙羽的震惊，只是带着林州扬，快速离开了别墅。
医院的病房里，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的信息素。
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测报告，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慎重和一丝惊叹：
“检测结果很明确，林先生二次分化完成的性别是——Enigma。”
“Enigma？”沈澜瞳孔骤缩，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他的表现……” 他想到林州扬之前的黏人、撒娇，甚至昨晚那种脆弱依赖的状态，那分明更像是omega。
医生似乎明白他的疑惑，解释道：“分化过程中的表现具有欺骗性。Enigma作为最顶级的性别，其分化过程更为复杂和剧烈，前期可能会呈现出类似omega的依赖性和高敏感度，是身体在积蓄能量和构建信息素系统。一旦分化完成，真正的特质才会完全显现。”
沈澜感到难以置信，他看向身边紧紧抓着他手的林州扬。少年此刻安静地躺着，那双狐狸眼却亮得惊人，里面不再是懵懂或委屈，而是一种满满的占有欲。
林州扬握着他的手力道极大，不容他挣脱。
沈澜猛地想起一个关键问题，这也是他刚才在房间里最大的困惑：“如果他是Enigma，那为什么我作为Alpha，没有对他的信息素产生强烈的排斥和对抗反应？”
这是常识，Enigma的信息素对Alpha有着生的压制和挑衅意味，就像水火不容。
医生将目光转向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意味深长地：“这就是最特殊的地方。根据信息素匹配度检测和刚才的应激反应记录来看，林先生的信息素选择了你。”
“选择？”
“是的，选择。”医生点头，“他的信息素非但没有将你视为需要驱逐或压制的对手，反而表现出极强的亲和性与标记欲。这在Enigma分化案例中极为罕见。通俗点，沈先生，你的信息素被他单方面认定为兼容甚至归属。所以你不会感到排斥，反而会……” 医生斟酌了一下用词，“会不自觉地被吸引和安抚，尤其是在他信息素活跃的时候。”
沈澜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所以，刚才在房间里，那不是他的错觉。
林州扬那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信息素浪潮，不是攻击，而是……圈占！
所以自己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在那股气息中奇异地稳定了下来。
但紧接着，一个更让他难以启齿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让他喉头发紧。如果林州扬是Enigma，那之前自己设想的，基于Alpha主导地位的关系模式将彻底颠覆。
这意味着在更亲密的事情上，他很可能要处于被动方。
这个认知让沈澜浑身不自在，一种混合着荒谬和隐隐抗拒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习惯了掌控，无论是在商场还是私人领域，突然要被一个比自己十岁、之前还黏着自己撒娇的家伙这简直……不可理喻。
“目前他的信息素波动已经趋于稳定，问题不大。”医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混乱思绪，“常规处理方式有三种：定期注射抑制剂，使用强效抑制贴，佩戴抑制环，或者……”医生顿了顿，目光在沈澜和林州扬之间扫过，“由匹配度高的伴侣进行信息素安抚，这是最自然有效的方式。”
沈澜：“……知道了。”
“行，那你们两位在这里签个字，”医生递过来一份性别确认和更新表格，“我们需要将林先生的新性别信息录入国家Abo性别管理库。”
沈澜机械地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林州扬也凑过来，就着沈澜的手，几乎是半抱着他的姿势，龙飞凤在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过程，他的手都紧紧抓着沈澜的手臂。
回到别墅，林州扬立刻注射了医生开的强效抑制剂。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信息素渐渐收敛，他眼中混沌的强势也消退了些，理智回笼。
他走到面色沉凝的沈澜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软意的语调：“哥哥，从医院回来你就一直不话……你不高兴吗？是因为我分化成了Enigma？”
沈澜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仿佛突然变得陌生的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该怎么回答？不高兴，好像他嫌弃林州扬的性别；高兴，也怪怪的。他最终只是偏过头，避开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生硬地回答：“……没樱”
林州扬察觉到他的回避，伸出手，轻轻握住沈澜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若有似无地划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软：“那哥哥是担心以后我会变吗？”
沈澜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站起身，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别胡思乱想。你刚分化，需要休息。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客厅，背影透着一种罕见的狼狈。
林州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慢慢站起身，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沈澜手背的温度。
他轻轻舔了舔尖尖的犬齿，眼中闪过势在必得。
哥哥，你好像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新情况呢。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毕竟，他的信息素，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选择。而他要做的，就是让沈澜从身到心，都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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