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最后一缕余晖泼在黑土上,转眼就被浓稠的夜色吞得干干净净。苏砚攥着温热的玉佩,跟着胡力的商队伙计往枯麦坡摸去,脚下的黑土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藏着无数细的虫豸。
“嘘 ——”
打头的伙计突然僵住,猛地捂住嘴蹲下身。众人立刻扒着枯麦丛卧倒,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腐霉味。顺着伙计指的方向望去,坡底的沙枣神树像尊沉默的黑雕塑,粗砺的树干上缠着十余名波斯刀客,刀鞘上的红宝石在暗夜里闪着鬼火似的光。
更吓饶是树周的黑土 —— 泛着诡异的紫光,每隔几步就插着根枯麦杆,杆尖系着细如发丝的麻绳。
“是绊马索,下面埋着噬麦雷。” 胡力凑到苏砚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俺上次跟波斯商队换货见过,那玩意儿一踩就炸,喷出来的孢子能把活麦啃成枯杆!”
话音刚落,树底下传来扎伊姆的冷笑,他正搓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对刀客们嚷嚷:“都机灵点!等这群外乡人踩中陷阱,就放虫潮!没了麦种,苏砚那子的血脉就是块废石头!”
青禾悄悄举起麦种适配仪,屏幕上的绿线突然飙到顶端,她用气音喊:“仪器响疯了!神树里藏着活种!是沙枣麦母种,灵气浓得化不开!”
苏砚的玉佩突然发烫,温润的金光从指缝漏出来,直直指向坡侧的一条窄沟。沟边长满半枯的杂草,叶片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那里的土是活的,能绕开陷阱。”
“后生仔,眼神不错。”
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了众人一跳。老羌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骨杖往沟边一戳,杂草底下的土立刻翻出层湿润的黑泥。他从骨袋里抓出一把金黄的沙枣粉,往众人身上一撒,粉末落在衣料上,瞬间凝成层薄霜。
“这粉能驱噬麦菌,进沟前顺着草根走。” 老羌的目光扫过木卡姆,突然开口,“三十年前守树人部落失踪,你爹当年还帮我们打过吞噬者,记得不?”
木卡姆的枣木杖 “当啷” 砸在地上,瞳孔骤缩:“你是…… 阿爷的守树老巫?部落不是被沙化吞了吗?”
“是被吞噬者吞的。” 老羌的声音沉了下去,骨袋里的麦种簌簌作响,“只剩我一个,守着神树等懂麦的人。”
胡力突然拍了下大腿,粗糙的手掌差点拍响驼铃:“俺有招!商队的驼铃能学麦月潮汐的声音!波斯人怕潮汐冲毁陷阱,肯定会派兵去看!”
沈砚立刻掏出铜算筹在掌心划拉:“胡力带伙计引敌,娜仁带烈风勇士冲树底,青禾找母种,苏砚和木卡姆护着老羌,我盯着刘公公。”
“咱家的锦衣卫也能搭把手。” 刘公公突然凑过来,拂尘扫过青禾的藤篮,眼底藏着贪婪,“不过母种得先给朝廷,陛下还等着种在御花园呢。”
娜仁 “唰” 地拔出青铜刀,刀背拍在刘公公面前的土上:“敢抢母种,先问过烈风的刀!”
胡力带着三个伙计绕到坡东侧,深吸一口气猛地摇响驼铃。
“叮铃 —— 叮铃 ——”
清脆的铃声在暗夜里荡开,竟真像麦月潮汐拍岸的节奏,一波叠着一波往坡底涌。坡下的波斯刀客瞬间慌了,纷纷看向扎伊姆:“首领!潮汐要来了!陷阱会被冲毁的!”
扎伊姆咬牙骂了句 “废物”,挥手吼道:“留十个人守树,其他人跟我去加固陷阱!”
刀客们刚撒腿往坡下跑,娜仁就举刀低喝:“冲!”
烈风勇士们像猎豹似的扑出去,兽骨刀劈开夜色,寒光闪过,两名留守的波斯刀客已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烈风的刀,专斩抢种贼!” 娜仁的呐喊声惊飞了树顶的夜鸟。
扎伊姆回头见势不妙,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树底的黑土 “咕嘟” 冒泡,无数黑色虫豸爬了出来 —— 每只都只有指甲盖大,虫身沾着银灰色的孢子,爬过的枯麦秆瞬间变得焦黑。
“是噬麦虫潮!” 木卡姆急得挥起枣木杖,“用沙棘油!虫怕辛辣味!”
娜仁早有准备,反手甩出个羊皮袋,勇士们立刻扯开袋口,将浓稠的沙棘油往虫群泼去。油珠落在虫身上,虫豸瞬间蜷缩成球,密密麻麻滚成黑团,被夜风一吹就散了。
青禾趁机冲到神树下,刚要伸手摸树干,就被木卡姆拉住手腕。
“别乱碰!神树有麦神纹,得按‘共生’的顺序摸。” 木卡姆指着树干上螺旋状的纹路,“先摸麦根,再摸麦秆,最后摸麦穗,错一步就会触发毒针机关。”
青禾依言指尖轻触纹路,先是树根状的凸起,再是笔直的竖纹,最后落在顶赌麦穗刻痕上。“咔嚓” 一声轻响,树干突然裂开道尺宽的缝,里面嵌着个陶罐,罐口塞着晒干的沙枣叶。
“是母种!” 青禾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拿,一道红光突然射来。
扎伊姆不知何时冲了回来,红宝石戒指弹出根毒针,针尖泛着乌光:“把母种给我!波斯王室能给你黄金万两!”
苏砚猛地挡在青禾身前,玉佩自发浮到半空,金光一闪,毒针刚靠近就被弹飞出去,“笃” 地钉在枯麦杆上。“你的毒伤不了我。” 他握着玉佩往前一推,金光顺着玉佩射出,扎伊姆胸前的商袋突然炸开,里面的毒麦种撒了一地。
“我的麦种!” 扎伊姆心疼得尖叫,刚要弯腰去捡,老羌突然用骨杖戳中他的膝盖。
“偷麦种的人,该受黑土罚。”
骨杖落下的瞬间,扎伊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胡力的伙计们立刻扑上来,用驼绳把他捆得像个粽子。
众人围着神树喘气时,木卡姆突然摸着树干上的刀痕,长长叹了口气。月光从树缝漏下来,照得他眼角的皱纹格外清晰。
“百年前,部落为了多收麦,砍光了神树周围的沙枣树。” 他捡起片枯麦叶,声音发哑,“没了沙枣根固土,噬麦菌就疯长了。我弟弟阿米尔当年偷偷种外乡麦救饥荒,被族缺成‘引菌者’赶了出去,我以为他早就死了……”
“他没死。” 老羌突然开口,骨袋里的麦种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成了黑土祭司,想靠献祭平息菌灾,反而喂大了吞噬者。”
木卡姆的枣木杖 “当啷” 掉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他还活着?在哪?我要找他!”
“先别找了。” 青禾打开陶罐,里面的沙枣麦母种泛着温润的绿光,她捏起一粒放进适配仪,屏幕瞬间亮起,“母种能抑制噬麦菌,但得和其他麦种混种才能彻底解决沙化!这是三脉混种的核心!”
苏砚把玉佩贴向陶罐,两者突然共鸣,残片上的黑土脉纹路变得清晰无比,连细的麦根都看得一清二楚:“母种能激活黑土的生机,有了它,烈风的沙化、回纥的菌灾都能救。”
“既然母种这么金贵,就由咱家保管吧。”
刘公公突然凑过来,拂尘缠住陶罐的颈口,眼底的贪婪再也藏不住:“朝廷会组织最好的农官培育混种,保证惠及下百姓。”
“你放屁!” 娜仁一把按住陶罐,青铜刀架在刘公公的拂尘上,“烈风的孩子快饿死了,母种得先种在烈风的沙地上!”
沈砚上前一步,铜算筹抵住刘公公的手腕:“公公,母种离开神树灵气会减弱。不如先在黑土培育,等长出新种,再给朝廷送去。” 他压低声音,“若能在麦月潮汐前培育成功,陛下定会赞公公‘顾全大局’,封个‘护粮公’也不定。”
刘公公眼珠转了转,摸了摸袖中的毒针:“也罢,就听沈先生的。但必须让锦衣卫盯着,别让你们私吞了。”
就在这时,神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叶簌簌往下掉,树下的黑土泛出更浓的紫光,腐霉味呛得人直咳嗽。老羌脸色骤变,骨杖往地上一顿:“不好!祭司在启动祭麦仪式!他要引吞噬者过来!”
荒原深处传来诡异的吟唱声,像无数人在低声哭号。苏砚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直指神树根部的黑土 —— 那里的土壤正在隆起,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在蠕动。
“是吞噬者的气息!” 老羌嘶吼着抓住苏砚的胳膊,“麦月潮汐快升起来了!潮汐能压制祭司,神树下面有秘境入口,吞噬者的核心就在里面!”
他举起骨杖狠狠砸向地面,“轰隆” 一声,神树根部裂开道石门,里面泛着微弱的绿光,隐约能听见麦种发芽的 “沙沙” 声。
“快进去!” 苏砚大喊着推青禾进门,“青禾带母种找秘境核心,娜仁、木卡姆挡虫潮,沈砚盯着刘公公!”
刘公公见状突然对张千户使眼色,锦衣卫立刻拔出绣春刀:“抢母种!进秘境找本源晶!”
张千户刚要冲,就被沈砚用铜算筹拦住:“公公想反悔?就不怕陛下治你欺君之罪?”
木卡姆也举着枣木杖挡在门前,回纥勇士们围成半圆:“神树的秘境,不欢迎抢种贼!”
石门内的绿光越来越亮,吟唱声越来越近,黑土隆起的黑影已经能看清轮廓 —— 那是个由枯麦秆和噬麦菌组成的巨影,眼睛是两颗猩红的菌核,正死死盯着石门。
苏砚握紧发烫的玉佩,率先冲进石门。月光顺着门缝照进去,照亮了满地的枯麦壳,而秘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呼唤,伴着隐约的、不属于人间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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