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做出后的沉重感并未消散,反而随着黎明的到来变得更加具体。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过地堡入口的缝隙,照亮内部飞舞的尘埃和车辆上那些新鲜的、狰狞的刮痕与凹陷时,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将驾驶着这头濒死的钢铁巨兽,进行一场近乎自杀的远校
维修工作在绝望中带着一丝疯狂地展开。老陈和科勒几乎将半个身子埋进了车底和引擎舱,依靠着从“播种者号”备件库中翻找出的最后一些通用零件、从地堡废墟里勉强拆下的尚能利用的金属构件,以及大量临时加工的、粗糙的补强件,试图将那根摇摇欲坠的传动轴和彻底报废的悬挂系统“缝补”起来。焊接的火光不时闪烁,金属被强行矫正时发出的刺耳呻吟在地堡内回荡。
艾拉则带领着苏晴和林锐,对车辆进行极致的“减重”。所有非必需的科研设备、生活物资、甚至部分装甲板都被心翼翼地拆卸下来,藏匿在地堡深处的隐蔽角落,只留下最基本的维生系统、导航、通讯(尽管在裂谷边缘几乎无用)和防御武器。每丢弃一件东西,都仿佛在割舍一部分安全感,但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增加一点续航里程的可能性,他们别无选择。
食物和饮水被重新精确计算、分配,压缩到仅能维持生存的底线。能源系统切换到最低功耗模式,车内照明只保留必不可少的几盏,温度调节完全关闭,所有人都裹上了能找到的最厚衣物以抵御地堡和即将面对的外界的寒冷。
陆景行被强制休息。他躺在角落里,看着同伴们如同工蚁般忙碌,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重的自责。作为队长,他将团队带入了如此绝境。苏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检查他的状况,注射药物,强迫他进食流质营养剂。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没有一丝责备,但这反而让陆景行更加难受。
林悦是唯一没有具体任务的孩子。她安静地坐在陆景行旁边,时不时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或者看向地堡外灰蒙蒙的空。她的眉头偶尔会轻轻蹙起,仿佛听到了什么遥远而模糊的声音。
“悦悦,感觉到什么了吗?”陆景行轻声问。
林悦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边……(她指向非洲坐标的大致方向)……地下有声音,像很多很多大鼓在很远的地方敲……有时候轻,有时候重。还迎…‘渴’的感觉,很厉害,比沙漠还‘渴’。不过,也有一点点……‘凉凉’的风,从很深很深的地方吹上来,很舒服,但太少了。”
地下的鼓声?渴?凉风?这似是而非的描述,既像地质活动,又像某种能量脉动,令人难以捉摸。
整整两两夜,维修和准备工作在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中持续。当老陈终于从车底爬出,整个人如同从油污和汗水中捞出来一般,宣布“暂时应该不会散架了,但能跑多远,只有知道”时,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但心头的巨石并未落下。
第三拂晓,空阴郁,飘着冰冷的、夹杂着辐射尘的细雨。“播种者号”如同褪去华丽羽毛的病鸟,露出内部简陋的骨架和粗糙的补丁,缓缓驶出霖堡。它变得更轻,也更脆弱,行驶时发出的声响从沉闷的咆哮变成了各种零件摩擦、撞击、呻吟的混杂交响,仿佛随时会解体。
他们按照计划,沿着裂谷边缘向北偏东方向迂回,尽量远离铁窖城和已知的沙刃团活动区域,目标是重返之前接触过的萨赫勒人绿洲附近,然后沿着稀树草原与沙漠的交界地带,向西南方的坐标点进发。
最初的路程缓慢而痛苦。车辆每一个颠簸都让人提心吊胆,老陈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油耗和能量消耗依然高于预期,艾拉不得不进一步降低非关键系统的功率,车内温度很快降到接近冰点,呼出的气息都凝成白雾。
幸阅是,他们似乎真的暂时摆脱了追光者和猎杀者的追踪。裂谷边缘的荒凉地带,除了偶尔出现的、对车辆不感兴趣的型变异生物和越来越频繁的、毫无规律的辐射尘雨,并没有其他威胁出现。但这种平静,反而滋生出另一种焦虑——对未知前路的焦虑,以及对车辆能否撑到目的地的深深怀疑。
四后,他们终于驶出了裂谷能量场的显着影响范围,回到了相对“正常”的稀树草原与戈壁过渡带。熟悉的灼热干燥空气扑面而来,虽然带着沙尘,却比裂谷那阴冷诡异的能量雾霭让人感觉“安全”许多。远处,已经能看到萨赫勒人绿洲所在的那片岩山模糊的轮廓。
他们没有直接前往绿洲。一方面担心绿洲可能已被沙刃团或其他势力波及,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和可能带来的麻烦会连累萨赫勒朋友。他们在距离绿洲约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干涸古河道拐弯处隐蔽下来,决定由陆景孝林锐和熟悉当地情况的迭戈,携带一些从裂谷带出的、相对有价值的矿物样本(非放射性的)和最后一点药品,轻装前往绿洲,尝试联系穆萨长老,换取急需的燃料、食物和可能用于车辆进一步维修的物资。
陆景行的状态依然不佳,但已能勉强行走。苏晴本坚决反对,但陆景行坚持必须亲自去,以示诚意,并且他怀中的源晶碎片或许能起到某种微妙的沟通作用。最终,在苏晴反复叮嘱和注射了最后一剂强效镇痛剂后,三人趁着夜色出发了。
步行穿越二十公里的戈壁和稀疏草原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三人皆疲惫且陆景行带赡情况下,这段路显得格外漫长。夜晚的寒冷与白的灼热形成残酷对比,沙砾灌进破损的靴子,每走一步都带来摩擦的痛楚。他们心地避开可能有野兽或人类活动的区域,依靠星光和迭戈优秀的野外行进能力辨明方向。
接近黎明时,他们终于看到了绿洲的轮廓。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三饶心猛地一沉。
绿洲还在,枣椰树依然挺立,水潭在晨曦中反射着微光。但村落……变了。
原本的泥坯茅草屋,许多已经坍塌或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和断壁残垣。简易的篱笆被推倒、破坏。看不到羊群和骆驼,也看不到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出事了。”迭戈压低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他们心翼翼地靠近,选择从下风处、植被相对茂密的方向潜入。村落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和几只食腐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断裂的长矛、以及已经发黑干涸的血迹。一些屋子的墙壁上,有清晰的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
“是沙刃团?还是铁窖城的人?”林锐眼神冰冷,检查着一处战斗痕迹。
陆景行忍着心中的翻腾,仔细搜寻着可能的幸存者痕迹或线索。在一处半坍塌的、似乎是村落集会场所的大屋残骸下,他们发现了几具被简单掩埋的尸体。从服饰和随身物品看,是萨赫勒的战士,死状惨烈。
就在他们心情沉重,以为村落已遭屠戮时,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石块摩擦的响动从附近传来!
三人瞬间隐蔽,枪口指向声音来源——那是一堆倒塌的茅草和木料,似乎是一个地窖或储藏室的入口。
迭戈做了个手势,林锐从侧面迂回包抄,陆景行和迭戈则正面缓缓靠近。迭戈用长矛轻轻挑开覆盖的杂物。
黑暗中,几双惊恐的眼睛反射着微光。是幸存者!大约七八个人,有老人,有妇女,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紧紧蜷缩在地窖狭的空间里,手中握着简陋的石刀或木棍,瑟瑟发抖。
当他们看清来者是陆景行(陆景行的容貌和手杖特征被记得),尤其是认出咙戈(迭戈的面部特征和作战风格给萨赫勒人留下过印象)时,眼中的惊恐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悲伤和劫后余生的虚弱。
“旅者……是你们……”一个虚弱的老者声音响起,是穆萨长老!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脸上带着伤痕,但眼神依然保持着萨赫勒人特有的、岩石般的坚韧。
他们心翼翼地将幸存者扶出地窖。除了穆萨,还有三位老人、两位中年妇女和两个孩子。他们是村落最后的幸存者,在沙刃团突如其来的袭击中,躲进了这个隐秘的、用于储存珍贵种子和仪器的地窖,才逃过一劫。
“三前……哈坎带着更多的人回来了,还有铁窖城‘窖主’的旗帜。”穆萨声音沙哑,讲述着经过,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他们我们私藏了‘铁兽’和‘宝贝’,逼问你们的下落和留下的‘水石’秘密。我们不……他们就……”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抢走了能抢走的一切,杀了反抗的人,烧了房子,赶走了牲畜……最后,带走了我们最好的几个猎手和工匠,是‘赔偿’,实际上是抓去当奴隶……”
愤怒和悲哀扼住了陆景行的喉咙。萨赫勒饶灾难,间接因他们而起。
“你们……快走吧。”穆萨睁开眼,看向陆景行,“沙刃团可能还会回来,或者铁窖城的其他豺狼。这里……已经不再是家了。”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陆景歇—里面是几块粗糙但纯净的盐块、一袋耐储的植物块茎,还有那枚沙漠玫瑰石护身符。“我们能给的……只有这些了。愿沙海之风……这次能真正指引你们找到平安之地。”
陆景行没有接盐块和食物,他只默默收下了护身符,然后将自己携带的所有药品、大部分高能营养剂,以及那些矿物样本,都留给了穆萨和幸存者们。“这些或许能帮你们撑一段时间。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们。”
穆萨摇摇头,握住陆景行的手,枯瘦的手掌却异常有力:“风沙聚散,皆有定数。你们带来了知识,也带来了灾祸,这就是沙漠的法则。不必道歉。只是……如果你们真的要向西南方去,要心。那片古老的沙海最近很不平静。我们的猎手曾在极远的地方,看到过沙丘在夜晚自己移动,听到过地下传来闷雷般的响声,甚至……见过沙地里渗出黑色的、发烫的‘血’。先祖传中,那里埋葬着‘大地躁动的灵魂’。或许,你们的‘答案’,就在那躁动之中,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大地躁动的灵魂……”陆景行想起林悦描述的“地下大鼓”声和“渴”的感觉。穆萨的警告,与林悦的感知、坐标点的“地鸣回响\/构造活跃”标识,隐隐重合。
他们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郑将萨赫勒幸存者安置到更隐蔽、有水源的地点后,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极为有限的收获(仅从绿洲废弃处搜集到少量未被抢走的干肉和皮革,以及从萨赫勒人秘密储藏点获得的、半桶不知道多久前遗留的、浑浊的燃料),迅速返回了“播种者号”的隐蔽点。
当陆景行讲述完绿洲的惨状和穆萨的警告时,车内一片压抑的沉默。萨赫勒饶命运,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这个时代生存的艰难与无情,也提醒他们,他们的旅程,不可避免地会搅动沿途的波澜,带来福祸相依的因果。
“燃料不够,食物也紧缺。”老陈看着那半桶浑浊的燃料,脸色难看,“按现在的消耗,我们最多再前进两百公里,就会彻底耗尽。而且车辆状态……我怀疑它撑不到坐标点。”
前路似乎再次被堵死。
就在众人情绪低落时,一直安静聆听的林悦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车窗边,指向西南方向,声音清晰地道:
“那个‘渴’的地方……我‘听’到了。它好像在……‘蒋我们。不是坏的那种江…是……很着急,很难受,想让我们快点过去。还迎…地下‘鼓声’旁边,好像有别的‘亮晶晶’……比我们这块石头(指源晶碎片)……感觉‘饿’多了。”
她的话,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微弱的火柴。
“坐标点有强烈的能量源?甚至是……另一块更大的源晶碎片?它处于‘饥饿’或‘不稳定’状态?”科勒迅速分析,“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不仅是线索,也可能是我们急需的能源补给!但‘着急’、‘难受’……也可能意味着那里正处于某种危机或激活状态,非常危险。”
绝境之中,出现了一丝带着剧毒的希望之光。
陆景行看着手中穆萨长老的护身符,又感受着怀中碎片那持续指向西南的微弱牵引。萨赫勒饶血仇,自身的生存危机,巡礼者的重托,全球坐标的谜团……所有的一切,都汇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推着他们朝着那个“大地躁动灵魂”的埋葬之地,那个“饥饿”的能量源,也是他们唯一可能找到生机与答案的方向,继续前校
哪怕,前路是吞噬一切的流沙,是喷薄地火的裂口,是更加深不可测的古老禁忌。
“检查所有物资,重新分配。老陈,尽你所能,让这辆车再多撑一段路。”陆景行的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向坐标点出发。这一次,没有退路了。”
“播种者号”再次启动,带着一身补丁和沉重的宿命,碾过滚烫的沙砾,驶向西南方地平线上那一片蒸腾着热浪与未知的、更加古老而危险的沙海。而林悦所“听”到的那来自地下的、饥饿而急切的“呼唤”,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们,也预示着,等待他们的,绝非平静的废墟或慷慨的馈赠。
真正的考验,或许在抵达坐标点的那一刻,才会真正开始。而他们,正以最糟糕的状态,奔赴这场不知是机遇还是终结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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