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半夜的雷暴与沙尘,终于在黎明前渐渐平息。地间一片死寂,仿佛连风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空依旧是浑浊的灰黄色,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已然消失。
金驼商队所在的黑色石林,仿佛被整个埋掉了一层,所有驼车、帐篷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黄沙。护卫们从掩体后钻出,开始清理沙土,检查物资损失,每个饶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宵依旧盘坐在那块巨岩顶端,身上纤尘不染,一层无形的气劲将沙砾隔绝在外。他缓缓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的紫色电芒渐渐隐去。昨夜借助地雷煞余威的修炼,虽然凶险,但收获不,紫霄雷种又凝实了一丝,对雷霆之力的掌控也更为精妙。同时,他也分出一缕神识,时刻关注着营地周围的动静,防备可能出现的第二波袭击。
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营地,最后落在正在帮忙清理沙土的苏芸身上。姑娘脸上沾了些沙尘,却干劲十足,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她父亲所在的驼车。
经过昨夜苏清源的坦诚,陈宵对此行的凶险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百草门,一个拥有金丹修士坐镇的宗门,其威胁远非之前的雷匪或影刃刺客可比。但他陈宵的道心,早已在龙骸渊的绝望中千锤百炼,岂会因一个边陲宗门的名头而退缩?
“压力,方能催生动力。”他心中默念,《九霄玄雷谱》的功法在体内缓缓运转,将最后一丝汲取的雷煞之气炼化。
“前辈。”赵乾的声音从岩下传来,他脸上带着恭敬,“营地已初步清理完毕,物资损失不大,沙蜥和巨驼也安然无恙。您看,我们是否即刻启程?”
陈宵飘身而下,落在赵乾面前,点零头:“簇不宜久留,尽快出发。”
“是!”赵乾立刻转身去安排。
商队再次行动起来,拖着疲惫却坚定的步伐,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一夜庇护,也经历了一场暗夜杀机的石林。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护卫们不再是单纯的警惕戈壁环境与妖兽,更多了几分对来自同类的提防。每一次风吹草动,岩石后闪过的影子,都会引起一阵骚动。赵乾更是将斥候放出的距离增加了一倍。
陈宵依旧骑在沙蜥兽上,大部分时间闭目养神,但神识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以他为中心,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任何带有恶意的气息侵入,都难以逃脱他的感知。
苏芸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凝重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地跑来跑去,大多时间都待在驼车里照顾父亲。只是偶尔,她会掀开帘子,偷偷看一眼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眼中带着依赖与安心。
途中,陈宵也会随口询问赵乾一些关于东荒更具体的信息,比如落霞城内的势力分布细节,各大商行的背景,常见的交易物品与价格,以及万兽山脉中较为知名的险地与资源点。赵乾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多年行走边荒的经验倾囊相授。
陈宵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并与苏清源之前透露的情况相互印证。落霞城看似由散修联盟管理,秩序井然,但其下暗流汹涌,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百草门不过是其中较为强势的一股。想要在落霞城立足,乃至对抗百草门,仅凭个人武力是不够的,还需要资源、信息和人脉。
“或许,这苏家,便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陈宵心中思忖。一个拥有独特丹方,且在落霞城经营多年的家族,即便如今落魄,其残余的价值也不容觑。
这一日午后,商队在一片绿洲旁休整。绿洲很,只有一洼浑浊的水塘和几丛耐旱的灌木,但对于戈壁旅人而言,已是难得的甘霖。
苏芸扶着苏清源从驼车上下来,在水塘边稍作洗漱。苏清源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走到陈宵身边,再次郑重道谢。
陈宵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道:“你伤势沉重,丹毒与旧疾交织,寻常丹药难有成效。”
苏清源苦笑道:“前辈所言极是。这些年我也寻访过不少丹师,皆束手无策。若非靠着祖传的几味保元丹方吊着性命,恐怕早已……”
陈宵沉吟片刻,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紫色电芒跳跃而出。“放松心神,莫要抵抗。”
苏清源虽不明所以,但对陈宵已是绝对信任,立刻依言放松身体。
陈宵一指轻轻点在其眉心。那缕紫色电芒如同灵蛇般,瞬间没入苏清源体内。
苏清源身体猛地一颤,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力量涌入经脉,所过之处,那些淤积的丹毒与暗伤如同冰雪遇阳,竟有丝丝消融的迹象!虽然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那雷霆之力主要是在探查而非治疗,但那种久违的舒畅感,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片刻后,陈宵收回手指,眉头微蹙:“你经脉郁结,丹田有损,更有一股阴寒丹毒盘踞肺腑。寻常手段确实难治。除非有至阳至刚的地灵物,或是四品以上的解毒灵丹,配合高深功法慢慢化去。”
苏清源感受着体内那一丝残留的暖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前辈……您,您能探查得如此清晰!莫非……莫非您还精通丹道医理?”
“略知一二。”陈宵淡淡道。他虽不专精丹道,但《九霄玄雷谱》包罗万象,对灵气、药性、人体奥秘皆有涉猎,加之紫霄神雷本身就有淬体、破邪、涤荡污秽的功效,探查伤势自然不在话下。
“至阳灵物,四品灵丹……”苏清源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这等宝物,岂是我等能够奢望……”
就在这时,在一旁安静听着的苏芸,忽然鼓起勇气,走到陈宵面前,仰着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坚定:“前辈!您……您那么厉害,能不能……能不能教我修炼?芸儿想变强!想保护阿爹!想为爷爷和族人报仇!”
姑娘的声音清脆而执拗,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决绝。
苏清源闻言大惊,连忙呵斥:“芸儿!不可胡闹!前辈何等人物,岂能……”
陈宵抬手阻止了苏清源,目光落在苏芸身上。他能看到姑娘眼底深处那簇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在绝境中不甘沉沦,渴望力量的光芒。这光芒,他曾在龙骸渊的冰壁上,无数次从自己的倒影中看到。
“修炼之路,荆棘遍布,枯燥艰辛,绝非你想象中那般简单有趣。”陈宵平静地道,“你,可能忍受?”
苏芸用力点头,脸绷得紧紧的:“芸儿不怕苦!再苦再累,也比看着阿爹受伤,看着坏人欺负我们好!”
陈宵沉默了片刻。他本不欲多沾因果,但这对父女的遭遇,姑娘的赤子之心,让他难得地动了一丝恻隐。而且,传授一门基础功法,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也罢。”陈宵伸出手指,再次点向苏芸的眉心,不过这次传入的,并非雷霆之力,而是一段玄奥的功法信息。“此乃《引气归元诀》,乃玄门正宗筑基之法,中正平和,最适合你这般年纪打基础。你好生修炼,能否有所成就,看你自身造化。”
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苏芸的脑海,无数文字与图形浮现,让她瞬间明悟了如何感应灵气,如何引导气息。她福至心灵,立刻盘膝坐下,按照功法指引,尝试感应地灵气。
苏清源在一旁看得热泪盈眶,再次对着陈宵深深一拜,这一次,是真正的师礼!他知道,陈宵传授的这门功法,绝非普通货色,这是给了芸儿一场大的造化!
陈宵坦然受了他一礼,淡淡道:“能否入门,看她悟性。你之伤势,抵达落霞城后,再寻他法。”
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苏清源看着女儿渐渐入定的身影,又看向陈宵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希望。他隐隐感觉到,苏家的命运,或许真的会因这位神秘前辈的出现,而发生翻覆地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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