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晃晃悠悠地滑向深冬，杭州城里的年味开始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吴山居的屋檐下，也多了些红色的装饰，是胖子兴致勃勃买回来的中国结和灯笼，虽然挂得歪歪扭扭，但喜庆气氛是到位了。
这早晨，众人刚吃完早饭，院门就被拍响了，声音洪亮中带着点迫不及待。胖子跑去开门，门一开，吴三省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包，都是些吃的用的，甚至还有两件看起来就很厚实暖和的儿童羽绒服。
“三叔？您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年底忙吗？”吴邪有些意外地迎上去。
吴三省把东西往堂屋桌上一放，拍了拍身上的寒气，眼睛先往屋里瞟，嘴里道：“忙归忙，这不快过年了吗？想着多回来陪陪你……和晚茗。怎么，不欢迎？”
“哪能啊，欢迎欢迎。”吴邪连忙道，心里却嘀咕，三叔这趟回来得有点勤啊。
吴三省没理会吴邪的嘀咕，目光已经找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狐狸玩偶好奇张望的苏晚茗，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包装鲜艳的棒棒糖：“晚茗，看三爷爷给你带什么了？”
苏晚茗看到糖，眼睛亮了亮，但没立刻过去，而是先看了看吴邪。吴邪对她点点头，她才哒哒哒跑过来，接过糖，甜甜地道谢：“谢谢三爷爷！”
吴三省笑得见牙不见眼，摸了摸她的头：“真乖！三爷爷这次多住几，陪咱们晚茗玩！”
就在这时，吴邪的手机响了，是解雨臣打来的。他走到一边接听，脸色很快变得有些严肃。挂断后，他又迅速和张起灵、黑瞎子低声交流了几句。
“三叔，”吴邪走回来，面带歉意，“我们临时有点急事，必须出去一趟，大概傍晚才能回来。晚茗她……”
他话还没完，吴三省就大手一挥：“你们有事就去忙！晚茗交给我！放心，三爷爷还能看不住一个孩子？”
吴邪有些犹豫。倒不是不放心吴三省，而是他知道带孩子并不轻松，而且吴三省毕竟是长辈……
“哎呀，磨蹭啥！”吴三省不耐烦了，“我跟我亲孙女亲近亲近，你们还不乐意了？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事！”
胖子在一旁挤眉弄眼：“就是就是，真，有三叔在，咱闺女保准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们放心去吧！”
黑瞎子也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压低声音：“正好，让三叔体验一下‘伦之乐’，加深感情。咱们快去快回。”
吴邪看了看眼神清亮、并无不安的苏晚茗，又看了看一脸“包在我身上”的吴三省，终于点零头：“那……就麻烦三叔了。晚茗，要听三爷爷的话，知道吗？”
“嗯！晚茗听话！”苏晚茗乖乖答应。
于是，吴邪、张起灵、黑瞎子、解雨臣四人迅速离开了吴山居，留下胖子被吴三省以“你厨艺好，留着做饭”为由强行留下。
吴山居里面就只剩胖子、墨渊以及刚刚上岗的“临时保育员”吴三省。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吴三省摩拳擦掌，看着眼前粉雕玉琢、银发闪闪的“孙女”，感觉既新鲜又有点……无从下手。
他带过时候的吴邪，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而且吴邪皮实，哪像这丫头，看着就跟瓷娃娃似的。
“那个……晚茗啊，”吴三省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你想玩什么？三爷爷陪你。”
苏晚茗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三爷爷，我们玩拼图好不好？妈妈新给我买的，有一百块呢！”
一百块拼图？吴三省眼角抽了抽，他对这种需要极度耐心和眼神的玩意儿向来敬谢不敏。但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好！玩拼图！”
拼图摊在客厅地毯上，花花绿绿一大堆。苏晚茗很快进入状态，手指着碎片，嘴里还念念有词。吴三省盘腿坐在旁边，一开始还试图帮忙找找，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眼花缭乱，根本跟不上节奏，反而净添乱。不是拿错碎片，就是把苏晚茗好不容易拼好的一块不心碰散。
“三爷爷，不是这块啦，这块是空的蓝色，带一点点灰，你拿的是湖水的蓝，更亮一点。”苏晚茗耐心地纠正，表情十分认真。
吴三省：“……” 蓝色还分这么多种？他觉得自己几十年的阅历在孙女的火眼金睛前受到了挑战。
“晚晚，左下角那块边缘有锯齿的绿色，可能是那棵大树的叶子哦。”云宝在意识里适时提醒，苏晚茗立刻精准地找到并拼上。
吴三省看着孙女又快又准的动作，心里啧啧称奇：这孩子，脑子真灵光，随我吴家人！他完全忽略了“苏念”的基因贡献。
拼了不到半时，吴三省就觉得腰酸背痛，眼睛发花。
他赶紧提议：“晚茗啊，拼图累了，咱们歇会儿，吃点水果好不好？三爷爷给你削苹果！”
成功用苹果转移了注意力。吴三省削苹果的技术……嗯，只能苹果还活着，而且瘦身成功了，形状不规则。苏晚茗接过坑坑洼洼的苹果块，很给面子地口吃着，还夸：“三爷爷削的苹果甜！”
吴三省老怀大慰，觉得带孩子也没那么难。
吃完苹果，苏晚茗又有了新想法：“三爷爷，我们给阿黄梳毛毛好不好？爸爸阿黄也要讲卫生。”
给狗梳毛？这个吴三省在行！他年轻时走南闯北，驯马赶狗都不在话下。他立刻找来梳子，信心满满地走向趴在廊下晒太阳的阿黄。
阿黄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没动。吴三省蹲下身，拿起梳子就往阿黄背上招呼，手法……豪迈而粗犷。
“嗷呜！”阿黄一下子蹦起来，不满地甩了甩毛，躲到了苏晚茗身后，眼神警惕地看着吴三省。
它这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平日里被张起灵和吴邪心打理惯了，哪受过这种“刮痧”式的待遇？
苏晚茗连忙抱住阿黄的脖子，声安慰：“阿黄不怕，三爷爷不是故意的。” 然后对吴三省：“三爷爷，要轻轻的，顺着毛毛的方向梳，爸爸都是这样的。”
吴三省：“……” 给狗梳毛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只好放轻动作，学着苏晚茗的，心翼翼地梳。阿黄这才勉强接受，但依旧用屁股对着他，以示不满。
梳完毛，吴三省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他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不到两时。带孩子，比下地探墓还耗神！
胖子在厨房窗口偷看，乐得不行，故意大声问：“三叔，累了吧？喝口茶歇歇？”
吴三省瞪了他一眼，强撑着：“累什么累！我跟我孙女玩，高兴着呢！” 转头又问苏晚茗，“晚茗，还想玩什么？”
苏晚茗看了看院子，忽然指着墙角那株依旧不太精神的兰花：“三爷爷，我们去看看花花好不好？它好像一直不高兴。”
看花？这个简单！吴三省松了一口气，牵着苏晚茗走过去。他对着那株兰花研究了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干巴巴地：“嗯，这花……是有点瘦。得多晒太阳，多浇水！”
“晚晚，”云宝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可以试试轻轻摸摸它的叶子，跟它话，表达善意就好，吴爷爷得对，主要是需要耐心照顾。”
苏晚茗点点头，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兰花的叶片，声：“花花，你要好好长大呀，要多喝水，多晒太阳哦。” 她纯粹善意的关注，再次引动了血脉中那丝微不可察的生命亲和气息。
吴三省在一旁看着孙女认真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这孩子，心真善。
他蹲下身，也笨拙地摸了摸兰花的叶子，粗声粗气地附和：“对！好好长！长得壮壮的！”
临近中午，胖子做了一桌子菜，香气四溢。吴三省终于能坐下歇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刚带队从某个棘手的斗里出来。
他看着苏晚茗自己拿着勺子，乖乖吃饭，不掉饭粒，规矩又好，心里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吴邪这子，别的不行，带孩子倒是教得不错。
吃完饭，苏晚茗有了午睡的习惯。吴三省学着吴邪的样子，给她讲了个自己改编的、简化版且完全不符合史实的“三国故事”，居然把苏晚茗哄睡着了。
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孙女，吴三省轻轻带上门，走到院子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对正在剔牙的胖子感慨：“带孩子……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胖子嘿嘿直乐：“这才哪到哪啊，三叔。您这是体验了美好的一面。您还没见过闺女生病的时候，那才是真磨人，能把人心都揪碎了。”
吴三省想起上次苏晚茗高烧吴邪急晕的情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吴邪又多了几分理解。养大这么个孩子，不容易。
下午苏晚茗睡醒，精神更好。吴三省经过上午的“磨合”，稍微找到零感觉。他不再试图主导玩什么，而是让苏晚茗选择，自己负责配合和安全保障。
他们一起看了会儿图画书，吴三省负责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含糊带过。
又在院子里玩了会儿“你丢我捡”的球，主要是阿黄在捡，吴三省负责丢。还一起“研究”了胖子厨房里那些瓶瓶罐罐，然后被胖子严令禁止靠近灶台。
期间，苏晚茗几次提到“妈妈”如何如何，“爸爸”如何如何，吴三省都自然而然地应着，心里已经完全代入了“爷爷”的角色，觉得孩子依恋父母再正常不过。
夕阳西下时，吴邪他们终于回来了。一进院门，就看到吴三省正坐在廊下，苏晚茗靠在他腿边，手里捏着个吴三省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据是他年轻时用过的旧罗盘，正听他吹嘘当年如何靠着这个罗盘“分金定穴，行走下”。
苏晚茗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大部分听不懂，但觉得三爷爷讲故事比下午的三国好玩。
看到吴邪，苏晚茗立刻跑过去：“爸爸！你回来啦！三爷爷今陪我玩拼图，给阿黄梳毛，还给我讲了好多故事！”
吴邪一把抱起苏晚茗，仔细看了看，气色很好，笑容灿烂，显然这一过得不错。他看向吴三省，真诚地：“三叔，辛苦了。”
吴三省摆摆手，站起身，虽然脸上难掩疲惫，但眼神里满是满足和一种奇异的成就感：“辛苦什么，我高兴。咱孙女，乖，聪明，还懂事。” 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你子，有福气，也得用心。”
这一刻，吴三省不再是那个精明的老江湖，只是一个享受了伦之乐、对孙子孙女满是疼爱的普通老人。
吴邪心里暖流涌动，重重地点零头。
带娃初体验，吴三省或许手法生疏，闹了些笑话，但也让他更加真切地融入了这个家，与苏晚茗建立了更亲密的祖孙感情。
而苏晚茗，也在与“三爷爷”的独处中，感受到了另一种来自长辈的、略带笨拙却真诚的关爱。
夜幕降临，吴山居的灯火下，一家人围坐吃饭，气氛比往日更加融洽温暖。吴三省的这次“突然归来”，似乎不只是为了过年，更像是一场意外的情感升温之旅。而真正的年关，伴随着苏晚茗那个特殊的生日，也正在一步步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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