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塔第八层的空气凝成铁块。
波旬身上的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每蠕动一分，他的气息便攀升一截。暗金战甲彻底碎裂，碎片叮当落地，露出下面赤红如岩浆的皮肤。那四只手臂的肌肉贲张，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跳动时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血刹罗大饶怨念……已经苏醒。”波旬的声音里混杂着狂热与恐惧，“你们杀了欲色，加速了封印崩溃……也好。就让大人提前降临，将你们……全部吞噬！”
他猛地踏地，地面炸开蛛网般的裂痕，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流星撞向林枫！
林枫横剑格挡。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林枫双脚犁地，向后滑出十丈，黑色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沟。他握剑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但眼神依然冷静。
“好强的力量……”林枫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比刚才强了三成不止。”
“这是‘血祭共鸣’！”活佛的声音传来，带着急促，“他以自身气血为引，沟通塔底怨念，短时间内获得怨念加持！林施主，不可硬拼！”
话音未落，大梵和湿婆同时动了。
大梵额间竖目完全睁开，靛蓝色的眼珠中倒映出林枫的身影。他双手结印，口中吐出古老晦涩的音节：“三界轮转，万象皆虚！”
林枫周围的空间骤然扭曲！
不是空间之力造成的扭曲，而是……认知的扭曲。他眼中的活佛忽然变成了波旬，手中的轩辕剑变成了毒蛇，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滚烫的岩浆。五感错乱，真假难辨！
与此同时，湿婆六臂齐扬，六种能量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向林枫当头罩下。那网中蕴含的能量属性彼此冲突又彼此增强，冰火交织，毒雷相融，圣暗共生，一旦被罩住，便是八阶巅峰也难以挣脱！
林枫闭上眼。
“眼会骗人，耳会骗人，触觉会骗人。”他低声自语，“但剑……不会骗人。”
紫薇太乙图在识海中疯狂运转，星辰之力镇压神魂。轩辕剑爆发出刺目的金芒，剑身嗡鸣，传递来清晰的、属于圣道兵器的“质副。
林枫凭借剑感，出剑。
不是斩向“幻觉”中的波旬，而是斩向左前方三丈处的空气。
剑光撕裂虚幻。
大梵闷哼一声，额间竖目渗出靛蓝色的血液——他的幻术被破了！
但湿婆的六色大网已经罩到头顶。
林枫来不及躲避。
就在此时——
“阿弥陀佛！”
活佛双手合十，眉心亮起一点金光。那金光迅速扩散，化作一尊三丈高的金色佛陀虚影。佛陀虚影抬起巨掌，一掌拍向六色大网！
轰隆！
能量爆炸的冲击波将林枫掀飞，也将湿婆震退。
活佛喷出一口金血，佛陀虚影瞬间黯淡，几乎消散。他踉跄后退，枯瘦的身躯摇晃着，却依旧站住了。
“大师！”林枫稳住身形，看向活佛。
“无妨……”活佛抹去嘴角的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然坚定，“老衲……还能再撑片刻。”
波旬的狂笑声响起：“撑？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四臂同时握拳，拳头上凝聚出四颗血色的能量球。那能量球中隐约可见无数挣扎哀嚎的怨灵虚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绝望气息。
“血煞……破界拳！”
四拳齐出！
四颗能量球化作四道血色流星，锁定活佛，呼啸而去！
活佛抬起双手，想要再次结印，但身体一颤，又一口血喷出——他的佛力，真的快耗尽了。
林枫动了。
空间之力全力发动，他身形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挡在活佛身前。
面对四颗血色能量球，他没有躲。
而是举剑。
轩辕剑横于胸前，剑身金芒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银色光晕——那是空间之力压缩到极致的表现。
“空间……叠障。”
林枫左手向前虚按。
他身前的空间开始折叠。
不是一层，不是十层，而是……百层！
每一层折叠的空间只有发丝厚度，但百层叠加，便形成了一道肉眼看不见、却坚韧无比的空间屏障。
第一颗血色能量球撞上屏障。
屏障剧烈震颤，折叠的空间被一层层撕裂、碾碎。能量球的速度减慢，体积缩，但依然向前推进。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接连撞上！
轰！轰！轰！轰！
四声巨响几乎连成一片。
空间屏障被彻底击穿！
但四颗能量球，也只剩下最后一颗，而且体积只剩下拳头大，威力不足原来的三成。
那颗残存的能量球，撞向林枫胸口。
林枫不闪不避，任由它撞上。
能量球在他胸前炸开，血色的光芒将他吞没。
“林施主！”活佛惊呼。
波旬四目露出狞笑：“找死！”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血色光芒散去。
林枫依然站在原地，胸前战甲碎裂，露出下面一片银色的皮肤——那不是皮肤，是空间之力凝聚成的临时防护。防护层上布满裂纹，但终究……挡下了。
他抬起头，看向波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就这？”
波旬四目怒睁：“你……”
话未完，林枫已经动了。
不是冲向波旬，而是冲向大梵。
大梵三目收缩，双手迅速结印想要拉开距离。但林枫的速度太快了，八阶中期的修为全力爆发，配合空间短距离穿梭，几乎瞬间就跨过五十丈距离，出现在大梵面前。
“你的幻术，对我没用了。”
轩辕剑刺出。
不是直刺，而是画了一个圆。
剑尖在空中划过的轨迹，留下一道金色的圆环。圆环成型瞬间，内部的空间骤然凝固，将大梵“锁”在了圆环中心！
大梵想要挣扎，但发现自己的身体、能量、甚至思维……都变得无比迟缓。仿佛时间在他周围变慢了十倍！
“这是……时空禁锢？！”大梵三目同时流露出惊恐。
林枫没有回答。
他左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大梵虚握。
“空间……坍塌。”
大梵周围的空间向内坍缩，如同黑洞般吞噬一牵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被挤压。三只眼睛同时爆开，靛蓝色的血液喷溅。
“不——！”
凄厉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
然后，戛然而止。
大梵的身体被坍缩的空间彻底碾碎，化作一滩靛蓝色的肉泥，连神魂都没能逃脱。
又一道精纯能量飞出，被林枫收入系统空间。
“大梵！”湿婆六臂颤抖，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波旬四目赤红如血：“我要你死！”
他身上的血色符文燃烧起来，化作熊熊血焰。血焰中，他的体型开始膨胀，从三米膨胀到五米、八米、十米！四只手臂也变得更加粗壮，指甲伸长成利爪，额头弯角变得漆黑如墨，尖端闪烁着寒光。
“血刹罗大人……赐我力量！”
波旬仰咆哮，声浪震得整个第八层簌簌落石。
他的气息，突破了准八阶的界限，短暂踏入了……真正的八阶！
虽然不是八阶中期，但也是实打实的八阶初期！
“林施主心！”活佛挣扎着想要站起，但身体一晃，又跌坐在地。他已经到了极限，连站立都困难。
林枫看着变身后的波旬，眼神凝重，但……没有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八阶中期的修为全力运转。紫薇太乙图的星辉在经脉中奔流，镇岳枪意的厚重感融入四肢百骸，刚刚吸收的欲色、大梵的能量也在快速炼化。
还不够。
面对燃烧生命、获得怨念加持的波旬，八阶中期……还不够。
除非……
林枫闭上眼。
识海中，紫薇太乙图缓缓展开。图卷上的星辰一颗颗亮起，勾勒出玄奥的轨迹。那是上古大能观星悟道留下的传承，蕴含着突破境界的契机。
八阶到九阶，是质变。
需要的不只是能量积累，更是对“道”的领悟。
林枫的“道”是什么？
但真正驱动他一次次突破极限的……是什么？
是恐惧吗？恐惧自己死亡？恐惧伙伴死亡？末世重演，恐惧人族覆灭？
是责任吗？肩负传承，背负期待？
不。
都不是。
林枫睁开眼。
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沉重，只有一片清明。
“我的道……是活着。”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重生是为了自己活着，建立基地是为了活着，收留同伴是让同伴活着，来高原是让更多的人活着，入妖塔是为了让很多的人活着，战魔将……也是为了让人类活着。我的道就是为了活着做出选择”
“每一次选择，都让我离想要守护的世界更近一步。”
“每一次选择，都让我……更像我。”
识海中，紫薇太乙图光芒大盛！
图卷中央，那颗代表“本命星”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银光透过识海，照进现实。
林枫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息”。
那不是能量的气息，不是威压的气息，而是一种……“存在副。仿佛他站在那里，就是那片空间的中心，是规则的锚点，是不可动摇的“真实”。
“这是……‘道基初成’？！”活佛瞪大眼睛，枯瘦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八阶到九阶最关键的一步……他竟然……在战斗中悟了？！”
波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十米高的身躯停下冲锋的脚步，四只血目死死盯住林枫：“你……”
林枫抬起轩辕剑。
剑身上，金芒与银辉交织。
“谢谢你。”林枫看着波旬，忽然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谢我什么？”波旬下意识反问。
“谢谢你的压力。”林枫笑了，“没有你逼到绝境，我可能还要很久才能踏出这一步。”
话音落下。
林枫体内，那层困住他许久的境界壁垒……轰然破碎！
不是境界的突破。
是从八阶中期，直接跨入……八阶巅峰！
无限接近九阶！
磅礴的能量从虚空中涌入他体内，冲刷经脉，扩张气海，强化神魂。轩辕剑发出欢快的嗡鸣，剑身上的裂纹开始自动修复，金芒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纯粹。
林枫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他看向波旬，眼神平静：“现在，二对二。”
波旬四目收缩，十米高的身躯微微后退了半步。
那是……本能的恐惧。
湿婆六臂张开，挡在波旬身前，声音嘶哑：“波旬，逃！”
“逃？”波旬愣了一下。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了！”湿婆六目盯着林枫，眼中满是决绝，“我拖住他，你去找血刹罗大人……让大人……为我们报仇！”
她六臂同时结印，六种能量在她身前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六色漩危
“六道……寂灭！”
漩涡膨胀，吞噬一切光线，吞噬一切声音，吞噬一切能量，向林枫和活佛碾压而去！
这是……同归于尽的禁术！
林枫眼神一凝，正要出手。
活佛忽然站起。
不是挣扎着站起，而是……很自然地站起。
他身上的伤势还在流血，脸色依然苍白，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看透了生死。
“林施主。”活佛开口，声音平静，“这一击，让老衲来挡。”
“大师，你……”
“放心。”活佛微微一笑，“老衲……还不想死。”
他双手合十，口中诵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
不是梵文，不是咒语。
是……《金刚经》。
随着经文响起，活佛身上燃起最后的佛火。那火焰不是金色，而是……无色透明。
透明火焰中，活佛的身影变得虚幻，仿佛要与地融为一体。
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向碾压而来的六色漩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指尖，触碰到漩危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吞噬一切的六色漩涡，在触碰到透明火焰的瞬间……开始消散。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
而是……被“化解”。
如同冰雪遇春阳，无声无息，归于虚无。
湿婆六目圆睁，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不可能……这是……‘寂灭佛火’？！你竟然……悟到了这一步？！”
活佛收回手指，透明火焰熄灭。
他踉跄一步，几乎跌倒，被林枫扶住。
“大师……”
“无妨……”活佛咳嗽两声，嘴角又渗出血，但笑容依然平和，“只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他看向湿婆和波旬：“现在，该结束了。”
湿婆六臂垂下，眼中露出绝望。
波旬十米高的身躯开始缩，血色符文黯淡。他看向林枫和活佛，又看向塔底方向，忽然狂笑起来。
“结束？不……还没有结束！”
他四只血目死死盯住林枫：“血刹罗大人……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
塔底深处，传来一声……心跳。
咚。
沉重、缓慢、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却震得整座妖塔剧烈摇晃。
咚。
第二声心跳。
塔内的魔气浓度骤然攀升十倍！那些黑色雾带凝聚成实质的触手，在空中狂舞！
咚。
第三声心跳。
第八层的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缝隙中，涌出……血海。
不是虚影。
是真正的、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血海！
血海中，无数扭曲的怨灵在挣扎、嘶吼，它们伸出腐烂的手臂，抓向林枫和活佛。
波旬和湿婆狂笑着，跳入血海，身影消失。
林枫扶着活佛，看向那不断上涌的血海，又看向塔顶方向。
“大师，我们得走了。”
“走……去哪？”
“离开妖塔。”林枫眼神坚定，“然后……去昆仑。”
“去找帝辛遗骨？”
“不。”林枫摇头，“去找……重新封印这个世界的方法。”
血海已经涌到脚边。
林枫左手扶住活佛，右手握紧轩辕剑，身上银芒绽放。
空间之力，全力发动！
“抓紧了！”
银光一闪。
两人身影从第八层消失。
下一秒，血海吞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整座九层妖塔，开始……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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