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冲向第八层的脚步踏碎了石阶。
还未踏入，先闻其声——
“嗡——”
厚重、恢弘、仿佛能涤荡一切邪秽的梵唱声，混合着金刚杵撞击的巨响，如同实质的音浪从第八层入口冲出。林枫迎面撞上这股音浪，身形一滞，体内新得的八阶修为自动运转，才稳住脚步。
紧随其后的是四道截然不同的怒吼。
自在波旬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动：“老秃驴！你的佛力还能撑多久！”
欲色的笑声甜腻却充满杀机：“大师，放弃吧。你看，你的血……多美啊……”
大梵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冰冷：“佛法虽妙，终有力竭时。”
湿婆没有话，但空气中传来六种能量交织爆裂的尖啸。
林枫一步踏入第八层。
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原本平整如镜的黑色地面，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那些倒悬的幽绿晶石碎了三分之一，碎片散落满地，闪烁着诡异的光。空气中飘荡着金色的佛光碎屑与暗红色的魔气残渣，如同两军交战后的硝烟。
空间中央，活佛盘膝而坐。
不，不是“坐”。
是“悬坐”。
他身下，浮现着一朵直径三丈的虚幻金莲。金莲缓缓旋转，每片花瓣上都流淌着密密麻麻的梵文。莲心处，活佛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唇快速开合，诵念着林枫听不懂的古老经文。
但真正让林枫心头一紧的，是活佛身前悬浮的那件器物——
一只通体暗金、边缘略有磨损的钵盂。
钵盂只有寻常饭碗大，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它悬浮在活佛身前三尺，钵口朝下，垂落下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幕，将活佛护在其郑光幕上，隐约可见无数细的佛陀虚影在盘坐诵经。
这就是活佛的传承法宝！
然而此刻，这只金钵的光芒已经黯淡了大半。钵身表面出现了三道细的裂纹，其中一道裂纹中，正渗出丝丝暗红色的魔气，仿佛伤口在溃烂。
而活佛本人——
袈裟破碎，露出下面干瘦却伤痕累累的身躯。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皮肉翻卷，流淌出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淡金色——那是佛血。胸口有三处贯穿伤，虽然被佛力暂时封住，但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坏死。右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显然已经骨折。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
七窍都在渗血。
鲜血顺着眼角、鼻孔、嘴角、耳洞流下，在他枯瘦的下巴汇聚，滴落在金莲上，将莲瓣染出触目惊心的金红色。
但他依旧在诵经。
声音平稳，坚定，没有一丝颤抖。
仿佛那些伤口不是在他身上。
四大魔将，正从四个方向围攻金钵光幕。
自在波旬四臂抡起，每一拳都带着崩山裂地的巨力，砸在光幕上。光幕剧烈震颤，荡开层层涟漪，那些佛陀虚影一个个破碎。他身上的暗金战甲也有多处破损，左臂弯角断了一截，但战意越发高昂。
欲色在光幕周围游走，双手十指弹动，洒出粉红色的光点。那些光点落在光幕上，不会直接攻击，却会让光幕中的佛陀虚影动作迟缓，面露挣扎，仿佛被引动了心魔。他俊美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时不时舔舐嘴角，那里沾着一点金色的血迹。
大梵站在远处，三目齐开。额间竖目射出一道靛蓝色的光束，持续灼烧着光幕的同一处。两侧双目则不断演化星辰生灭、万物轮回的幻象，这些幻象撞击光幕，不会造成物理破坏，却让活佛的诵经声不时出现卡顿，显然在干扰他的心神。
湿婆六臂齐动。
左上手结印，召来黑色雷霆劈落；左中手持一朵冰晶莲花，莲花旋转间洒下冻结空间的寒霜；左下手指尖渗出墨绿色的毒雾，腐蚀光幕。
右上手虚握，凝聚出一柄燃烧着圣焰的长矛投掷；右中手拈花，花瓣飘散化作锋利的光刃切割；右下手掌心浮现一个黑洞，吞噬光幕散发的佛力。
六种攻击，六种属性，配合无间。
金钵光幕已经摇摇欲坠。
“老秃驴，你的‘渡世金钵’确实厉害。”自在波旬一拳轰在光幕上，裂纹又扩大一分，“但历代活佛传承至今，这件法宝里的佛力还剩多少？你燃烧精血强行催动，又能撑几时？”
活佛没有回答。
他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平静到极致的决绝。
“阿弥陀佛。”
四字佛号，却让金钵光芒猛地一亮！
光幕上的佛陀虚影同时抬头，齐声诵经！
轰！
佛光爆发，将四大魔将齐齐震退三步！
但活佛也喷出一口金血，身下的金莲又虚幻了一分。
“冥顽不灵！”欲色眼神一冷，双手猛地合拢，“欲海沉沦！”
粉红色的光点骤然增多十倍，化作一片光海将金钵淹没。光海中浮现出无数诱惑景象——长生、权势、美色、力量……每一个幻象都在叩问人心最脆弱的缝隙。
活佛的诵经声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就在此时！
“喂。”
一个声音响起。
不高，不响，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郑
四大魔将同时转头。
林枫站在第八层入口处，手中握着轩辕剑。剑身金芒吞吐，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四个打一个，还要用精神干扰。”林枫一步步走进来，“你们阿修罗族，就这点脸皮？”
自在波旬四目眯起：“子，你居然能从第九层出来……那八个残魂呢？”
“消散了。”林枫停在金钵光幕十丈外，“传承给我了。”
四大魔将脸色同时一变。
“你拔了阿鼻剑？”大梵三目死死盯住林枫。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轩辕剑，剑尖指向四人：“现在，二对四。”
湿婆六臂缓缓收拢，六种能量在她掌心凝聚成一个混沌色光球：“八阶中期……传承果然厉害。但刚突破的境界，你又能发挥几成？”
“试试就知道。”
林枫动了。
不是冲向四人，而是冲向距离最近的欲色！
空间之力发动，他身形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欲色身后三步！轩辕剑横斩，剑光化作一道金色月弧，撕裂空气！
欲色冷笑，身形化作一片粉红雾气散开，又在三丈外重组。他刚想嘲讽，却脸色一变——
那道金色剑弧，在掠过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后，没有消散，而是骤然转折，以更快的速度追斩而来！
“剑气锁敌？”欲色再次雾化躲避。
但这一次，他雾化到一半，身体突然僵住。
不是剑气锁定。
是空间凝固。
林枫左手虚握，那片区域的空间如同胶水般粘稠，将欲色半雾化的身体“钉”在了原地！
虽然只凝固了不到半秒。
但足够了。
轩辕剑刺到。
“啊！”欲色惨叫一声，左肩被洞穿！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冒出大股粉红色的雾气——那是他修炼的欲望本源在流失！
“找死！”自在波旬怒吼扑来，四只拳头同时轰向林枫后背。
林枫不闪不避，反手一剑扫出。
不是扫向波旬，而是扫向地面。
轰！
黑色地面炸开，无数碎石夹杂着金芒飞溅，逼得波旬不得不收拳防御。
而林枫已经抽剑后退，拉开距离。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欲色捂着肩膀伤口，脸色苍白，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怒：“你……你的空间能力……怎么可能这么强！”
“因为我的空间能力，从来不是‘觉醒’。”林枫持剑站立，冷冷看着四人，“是‘恢复’。”
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出现，裂缝边缘闪烁着细碎的电弧。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力量，本就属于我。”
话音刚落，活佛的声音响起，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意：“林施主……恭喜突破。”
金钵光幕消散。
活佛从金莲上站起，虽然摇摇欲坠，却站稳了。他伸手召回渡世金钵，金钵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眉心。
“大师，您……”林枫皱眉。
“无妨。”活佛抹去脸上的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老衲还能再战一场。这四个魔头……今日必须留下。”
大梵三目中的星辰疯狂流转：“留下我们？就凭你们两个？”
湿婆六臂中的混沌光球膨胀到脸盆大：“第九层封印已破，阿鼻剑被拔，塔底的空间裂隙正在加速扩张。最多一个时辰，血刹罗的怨念就会降临。到时候……你们都得死。”
“那就在那之前，”林枫举起轩辕剑，剑尖依次点过四人，“先宰了你们。”
战斗，再开！
这一次，是二对四。
林枫主攻，活佛辅助。
波旬四臂抡开，每一拳都带着崩山之力，但林枫根本不与他硬拼。空间挪移，身形如同鬼魅，每次出现都在波旬的视线死角，轩辕剑专挑关节、经脉、战甲缝隙下手。
欲色试图用欲望幻象干扰，但活佛盘膝坐下，重新诵经。这一次不是防御，而是进攻——梵唱声化作实质的金色文字，如同锁链般缠向欲色，将他那些粉红幻象一个个绞碎。
大梵三目齐开，靛蓝光束射向林枫。林枫不闪不避，左手一划，一道空间门在身前打开，光束射入门内，下一秒从大梵背后射出！大梵闷哼一声，后背被自己的攻击灼伤！
湿婆六臂齐动，六种能量轰向活佛。活佛不躲，只是抬起右手，食指在空中写了一个“卍”字。
金色的“卍”字旋转飞出，迎风就长，化作一丈大，将六种攻击全部挡下！
“佛门真言！”湿婆六目同时收缩。
林枫抓住机会，空间穿梭到湿婆侧面，轩辕剑刺向她右肋——那里是六臂的能量交汇点！
湿婆猛地转身，六臂同时结印：“六道轮转！”
一个六色光轮在她身前浮现，光轮旋转，将轩辕剑的剑气扭曲、偏转、吞噬！
但林枫的剑，只是虚眨
真正的杀招，在左手。
他左手五指张开，对着湿婆猛地一握
“空间，挤压！”
湿婆周围的空间骤然向内坍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她捏碎！
“哼！”湿婆六臂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硬生生撑住了空间的挤压。但她脸色一白，嘴角渗出血丝。
波旬怒吼着冲来救援，四只拳头砸向林枫脑袋。
林枫身形消失，出现在欲色身后。
欲色正在与活佛的梵文锁链缠斗，猝不及防，被林枫一剑刺穿后心！
“呃啊——！”欲色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粉红雾气想要逃窜。
但这一次，林枫早有准备。
“镇！”
轩辕剑爆发出刺目的金芒，那些粉红雾气触碰到金芒，如同冰雪遇火般消融！雾气中传来欲色绝望的嘶吼，最终彻底消散。
一道青紫色的精纯能量从雾气消散处飞出，被林枫一把抓住，收入系统空间。
“欲色！”波旬目眦欲裂。
大梵三目同时流血：“你竟敢……”
湿婆六臂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到极致。
活佛站起身，走到林枫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还剩三个。”林枫甩了甩剑上的残雾。
“阿弥陀佛。”活佛双手合十，身上燃起淡金色的火焰——那是燃烧最后佛力的征兆，“今日，便送三位施主……往生极乐。”
波旬四只眼睛死死盯住林枫和活佛，忽然笑了。
笑得狰狞，笑得疯狂。
“好……很好……”
他四臂张开，身上暗金战甲寸寸碎裂，露出下面赤红色的皮肤。皮肤上，浮现出无数古老的、充满血腥气息的符文。
“你以为杀了欲色，你们就赢了？”
波旬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宏大，仿佛从深渊传来。
“阿鼻剑已拔，封印加速崩溃……血刹罗大饶怨念，已经……醒了。”
话音刚落。
整个九层妖塔，剧烈震动！
不是之前的震动，而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塔底深处，向上爬。
与此同时，塔外高原。
四部族的战士同时抬头，惊恐地看见！
那轮红月，滴下了一滴血。
血滴落在高原上，化作一片蔓延千里的血海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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