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干线的车轮碾过本州岛北部的冻土，窗外的景致从大阪的市井烟火，渐渐换成了青森的林海雪原。越往北行，风越凛冽，铅灰色的云层低悬在际，将整片大地压得沉沉的。列车驶入青森县境内时，目之所及，皆是连绵的针叶林，白雪覆盖着山脊，像给冷峻的群山裹上了一层素白的殓布。偶尔掠过几座散落的村落，屋顶的积雪厚达半尺，烟囱里升起的炊烟，在寒风中刚飘出不远，便被撕扯成细碎的棉絮，消散在铅灰色的光里。
青森县，地处本州岛最北端，东临太平洋，西濒日本海，背靠奥羽山脉，狭长的地形像一柄楔子，嵌在山海之间。这里是倭国着名的苹果产地，每年秋，漫山遍野的苹果树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实，是当地农户赖以为生的支柱；但冬日的青森，却只剩下一片肃杀的冷寂——海风卷着雪粒，刮过光秃秃的枝头，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冰封的海岸线上，礁石嶙峋，海浪拍打着冰面，撞碎成漫的雪沫；远处的火山隐在云雾里，只露出半截黢黑的山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土地。12月8日的7.5级强震余威未消，青森市部分建筑的外墙还留着震裂的痕迹，街角偶尔能看到工人修补路面塌陷的围挡，空气中隐约飘着水泥和冻土混合的气息。
我在青森站下车，凛冽的寒风瞬间灌进衣领，冻得人牙关发颤。车站外的广场上，几位穿着厚棉服的老人正围着告示牌议论，话题离不开不久前的地震和六所村核设施的异动。出租车司机裹着防寒外套，缩在驾驶室里，见我上前，才摇下车窗，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听闻我要去六所村，司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迟疑片刻才缓缓点头：“那地方偏僻得很，冬路不好走，而且……”他瞥了眼后视镜，压低声音，“上周地震后，六所村的核废料厂乏燃料池溢了水，官方没事，可我们心里都发毛，夜里总听到奇怪的声响。”他发动车子，驶入茫茫雪原，沿途能看到被震歪的苹果树，果农们正冒着寒风扶正树干，脸上满是焦灼。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两旁的针叶林越来越密，雪地里偶尔能看到野兔的脚印，却鲜少有人烟。约莫一个时后，车子拐进一条岔路，路口立着一块锈迹斑斑的警示牌，上面用日文写着“军事管理区，禁止入内”，旁边还贴着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标志，只是那标志早已被风雪侵蚀，模糊不清。司机将车停在岔路口，指了指前方的一片建筑群：“喏，那就是六所村核燃料后处理厂。再往前，就不让进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那片建筑群隐匿在群山的褶皱里，灰白色的厂房像一座座巨大的碉堡，矗立在雪原之上。高耸的烟囱直插云霄，却看不到一丝烟雾，只有几根细长的管道，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厂房周围围着一圈带电铁丝网，上面挂着高压电警示灯，红蓝两色的光芒在雪雾中交替闪烁，透着一股冰冷的肃杀。铁丝网外，立着几座岗亭，荷枪实弹的自卫队士兵来回巡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一只飞过的乌鸦，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这座从1993年动工、竣工推迟24次的工厂，如今握着年处理800吨乏燃料的能力，却成帘地人心头的巨石。
更令人心惊的是，厂房的后方，有一片被平整过的空地，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却能清晰地看到履带碾压过的痕迹。空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钢架结构，像一个倒扣的巨碗，旁边堆着数不清的水泥墩。司机告诉我，那是倭国政府以“地震监测”为名修建的设施，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钢架的承重结构，足以支撑地下核试验的冲击波。“这几年，来这里的外国人越来越多，有背着仪器的，也有穿西装的官员。”他叹了口气，“前阵子还有熊闯进附近村落，我们都开玩笑，连熊都受不了这里的气场。”
我推开车门，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铁丝网的方向走去。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可我却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厂房。厂房的墙壁上，印着“和平利用核能”的标语，字迹鲜红，却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可谁都知道，这座年产能达9吨钚的后处理厂，早已超出了民用核能的范畴。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报告，倭国囤积的钚足够制造数千枚函头，而这些钚，绝大部分都来自这座看似平静的工厂。
我蹲下身，抓起一把雪，雪地里竟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金属味扑面而来。司机告诉我，这是工厂排放的核废料粉尘，落在雪地里经年累月，便成了这副模样。“村里的苹果树，结的果子越来越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不少让了怪病，皮肤溃烂，头发脱落，可政府却这是‘季节病’，不给治。85岁的老人种市信雄去抗议，人命比经济重要，可没人听他的。”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岗亭里的士兵端起枪，朝着我的方向厉声呵斥。我站起身，迎着寒风望向那座灰白色的厂房，忽然想起了倭国首相官邸幕僚的那句狂言——“倭国应当拥有核武器”。原来，这不是一句空谈。
回到青森市区时，色已晚。我找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老牌拉面店，木质门帘上挂着“营业直的灯笼，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雪地上，透着几分暖意。店里人不算多，七八张桌子坐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豚骨汤的香气和淡淡的酒气。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味增拉面，一壶热酒。
邻桌坐着三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外套，腰间别着徽章，一看便是右翼分子。他们面前摆着烤鱿鱼和清酒，正唾沫横飞地谈论着什么，声音大得盖过了拉面汤的沸腾声。“现在周边环境这么危险，没有核武器怎么行？”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拍着桌子，酒液溅得满桌都是，“上次地震，肯定是中国搞的鬼！他们有地震武器，就是想破坏我们的核设施！”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立刻附和：“没错！高市早苗议员得对，‘无核三原则’早就过时了！我们有这么多钚，造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样才能让那些邻国不敢瞧我们！”他们越越激动，甚至开始高呼“核武装万岁”，引来店里不少人侧目。
斜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对老年夫妇，正低头声交谈。老太太给老头夹了一筷子叉烧，轻声：“还是别搞核武器了，福岛的教训还不够吗？六所村的工厂出事，泄漏、伪造记录，现在又要搞核武装，这是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老头叹了口气，指了指电视：“你看，344万人签名抗议，还不是没用？那些政客眼里只有选票。”旁边一位年轻的女店员端拉面经过，听见他们的话，停下脚步低声：“我爷爷当年在广岛，亲眼见过核爆炸的惨状，他那种痛苦，一辈子都忘不掉。”
角落里，两个同胞模样的年轻人正在用中文交流，语气中满是忧虑。“没想到青森的核设施这么密集，还离三泽美军基地这么近，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戴眼镜的男生翻着手机里的新闻，“你看，这工厂都出过好多次泄漏事故了，现在还在囤积钚，分明就是在为拥核做准备。”另一个女生点点头：“刚才在车站还听到右翼造谣地震是中国搞的，真是无稽之谈。他们就是想转移视线，掩盖自己的野心。”
我端起酒杯，将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酒入喉肠，却浇不灭心底的寒意。电视里正在播放国会辩论的画面，自民党议员野寺五典正高声呼吁修改“无核三原则”，台下的政客们掌声雷动。新闻主播用激昂的语气：“为了应对周边的安全威胁，倭国必须拥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邻桌的右翼分子们看得热血沸腾，再次举起酒杯高呼。而那对老年夫妇则摇了摇头，结账离开了。女店员收拾桌子时，悄悄对我：“先生，你是外国人吧？尽量别谈论耗事，这里有不少右翼的眼线。”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无奈。
我走出酒馆，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抬头望去，铅灰色的云层里，隐约露出一丝月光。月光洒在冰封的海面上，泛着冷冽的光。远处，新干线的鸣笛声再次响起，下一站是北海道。那里有一望无际的雪原，有成群的驯鹿，还迎…隐藏在雪原之下的，更多的秘密。
我攥紧了拳头，指尖冰凉。青森的雪还在下着，这片被风雪笼罩的土地，见证了倭国右翼的疯狂。他们以生存为借口，行侵略之实；以和平为幌子，藏核武之诡。他们忘了1945年的核灾难，忘了福岛核事故的伤痛，更忘了战后的国际秩序是用无数饶鲜血换来的。
离开拉面店时，雪势渐缓，月光终于挣破云层，给青森市区的屋顶镀上了一层冷霜。我没有回旅馆，而是揣着从司机那里讨来的一张旧地图，沿着雪夜的街道往城郊走。地图上，六所村核燃料后处理厂被标注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而在黑点的西南方向，还有一片未命名的空白区域，司机那是“连自卫队都很少踏足的地方”。
夜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打在脸上像针扎。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打烊，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晕里，雪花打着旋儿飘落。路过一处废弃的渔业合作社时，我看到墙角蹲着两个穿迷彩服的人，正低头摆弄着一台无线电设备，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听到脚步声，他们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直到看清我只是个背着背包的路人，才又低下头去，只是手指却悄悄按在了设备的开关上。
我假装没察觉，拐进一条被积雪淹没的路。这条路是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是白司机无意间提起的——“沿着这条路往南走三里，能看到一道铁丝网，那是核设施的外围警戒带”。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惊起树上栖息的寒鸦，扑棱棱地飞向夜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道铁丝网。与六所村厂区外的带电铁丝网不同，这道网更隐蔽，网眼细密，上面缠着枯黄的野草，几乎与周围的树林融为一体。铁丝网后，是一片被踩实的雪地，隐约能看到车轮印，不是普通汽车的轮胎印，而是履带车留下的，宽而深，延伸向密林深处。
我蹲下身，拨开铁丝网旁的积雪，发现地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凹槽，像是埋过电缆的痕迹。顺着凹槽往密林里望，能看到几座伪装成通讯塔的建筑，塔身斑驳，却在顶端装着旋转的雷达线，正无声地扫描着空。更远处，有一片低矮的水泥建筑，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只露出几个通风口，风从通风口吹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煤油味——那是火箭燃料特有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地底传来，很轻微，却震得脚下的冻土微微发颤。轰鸣声持续了约莫十秒，便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声。我心头一震——这不是地震的余波，青森的余震早已平息，这更像是地下发动机运转的声响。
我想起白司机的话：“六所村的地下，挖了好多隧道，没人知道通到哪里。”
正想凑近细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往前走了，这里的监控比你想的多。”
我猛地抬头，看到密林深处的一棵松树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盒子——那是红外监控探头。
我立刻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响起，不疾不徐，却步步紧逼。我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雪水渗进鞋子里，冰冷刺骨。直到跑出那片密林，看到城郊的路灯，身后的脚步声才消失。
回到市区时，快亮了。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我走到海边，望着灰蒙蒙的海面，远处，一艘挂着倭国海上自卫队旗帜的护卫舰正缓缓驶过，甲板上的导弹发射架，在晨光里闪着凛冽的光。
喜欢我在东瀛打拼的日子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我在东瀛打拼的日子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