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梭长老的呵斥，如同冰锥刺破平静的海水，让客居珊瑚洞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她目光如刀，紧紧锁定凌霄手中嗡鸣的断剑和眉心闪烁的剑痕，周身隐隐有水波流转，散发出不弱于金丹后期的威压，显然对凌霄这“陆上之剑”充满敌意与戒备。
凌霄刚刚苏醒，意识尚且有些混沌，体内剑意因环境刺激而本能躁动，此刻被这毫不客气的指责一激，眉峰猛地一挑，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再次凝聚！
他虽重伤未愈，气息虚浮，但身为剑修的骄傲与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握着断剑的手指也收紧了几分。周身那原本有些涣散的淡银色剑气，仿佛受到了挑衅，竟也重新凝聚、变得锋锐起来，隐隐有与银梭长老威压对抗的趋势！
剑拔弩张！
“银梭长老息怒！”云芷急忙上前一步，挡在凌霄身前，隔开双方视线，“我同伴刚刚苏醒，伤势未愈，剑意因环境变化略有激荡，并非有意冒犯贵族圣地！他马上收敛气息！”
同时，她立刻通过意念向凌霄快速传音：“凌霄！冷静！这里是渊汐族领地，银漪姑娘救了我们，大长老允许我们暂留疗伤！不可冲动！收敛剑意，莫要引发误会！”
凌霄听到云芷的传音，眼中的锐利光芒闪烁了一下，眉头依旧紧锁，但周身那凝聚的剑气，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断剑的嗡鸣和眉心剑痕的光芒，一时半会难以完全平息。他看了一眼身前的云芷，又冷冷地瞥了一眼洞口的银梭长老，最终选择了沉默，但身体依旧紧绷，并未放松警惕。
银梭长老见凌霄收敛了剑气（虽未完全平息），冷哼了一声，但威压并未撤去：“非有意？剑意乃心念之延伸，如此锋锐排外，岂是‘无意’二字可以搪塞？慈剑意，与‘墟毒’的侵蚀破坏之力，虽有正邪之别，然对我族水元灵机的扰动，却未必轻多少！若引得‘净流之泉’失衡，或是惊醒了珊瑚林深处沉睡的古老灵魄，后果谁来承担？”
她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剑道锋锐，尤其凌霄初步融合的“斩剑意”，更带有斩断一切的霸道属性，与深海之中讲究圆融、流动、生机勃勃的水元灵气，确实存在然的冲突。若不加控制，长期滞留，可能真会对这片脆弱的净土造成不良影响。
“银梭长老所言甚是，是我等考虑不周。”云芷放低姿态，诚恳道，“我同伴伤势颇重，剑意初融，一时难以完美掌控。待他伤势稍复，必能收敛自如，绝不影响贵族圣地。在此期间，可否请长老暂息雷霆之怒，容他稍作调息稳定？我等必严加约束。”
“调息？我看他这剑意躁动，非是短时能平！”银梭长老不依不饶，“大长老心善，允你们留下。但依吾之见，慈危险隐患，就不该留在珊瑚林核心！当移至外围‘礁石哨所’，或直接送出屏障之外！”
这是要赶人了！而且是最不留情面的那种！
云芷脸色微变。送到外围哨所环境恶劣，不利于疗伤；送出屏障之外，更是九死一生！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银梭，稍安勿躁。”
大长老的身影，在慈汐长老和另外两位长老的陪同下，缓缓游至洞口。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洞内情形，在凌霄身上略作停留，尤其是在他那柄断剑和眉心剑痕上多看了两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大长老！”银梭长老连忙行礼，但语气依旧强硬，“此子剑意凶戾，扰我灵机，实不宜留于圣地！”
“剑意锋锐，乃其道之显，非必为恶。”大长老缓缓开口，“况且，慈汐已探查过，‘净流之泉’核心与珊瑚林古老灵魄并未因此出现异常波动。些许扰动，尚在可控之内。”
慈汐长老也温声道：“银梭妹妹，你担忧族地安危，其心可嘉。然此二人身负星灵盟约与重要使命，且这陆上剑修所承剑意……老身细细感应，其核心确赢斩断虚妄’、‘守护秩序’之真意，与‘墟毒’之混乱侵蚀截然不同。或许，这并非坏事。”
“可是……”银梭长老还想争辩。
大长老抬手制止了她，目光转向凌霄：“陆上剑修，你名为何？所承剑意，源自何处？”
凌霄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冷静，虽然对这深海异族的环境和长老们的审视依旧感到不适，但也明白形势比人强。他深吸一口气（在水中这个动作有些怪异），压下体内翻腾的剑意和伤势带来的虚弱感，抱拳（一个陆上的礼节）沉声道：
“晚辈凌霄，昆仑剑宗弟子。所承剑意……乃门中一位上古祖师所留‘斩剑意’之残篇，近日因缘际会，初步融合。”
他没有隐瞒昆仑剑宗和“斩”之名，但也未提及通剑祖的具体名号。毕竟剑祖之事关系重大，不宜在此轻易透露。
“昆仑剑宗……‘斩’……”大长老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思索，仿佛在古老的记忆中搜寻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点头：“此剑意之名，吾族古老札记中似有提及，确与‘守护’‘秩序’相关。也罢……”
他做出了决定：“既如此，便允许你们继续留于客居珊瑚洞疗伤。但需遵守以下约定：第一，陆上剑修需尽力收敛剑意，不得无故释放，更不得在珊瑚林内演练剑法。第二，疗伤期间，云芷需协助银漪完成巡海净化任务，以抵‘净流之泉’消耗。第三，待你二人伤势稳定，需立刻前往长老殿，详细明前往‘暗流漩委之计划，并由长老会裁定是否提供进一步帮助。”
条件比之前更为具体，也多了对凌霄的明确约束，但至少保住了留下的资格。
云芷心中一松，立刻应道：“晚辈遵命，多谢大长老成全！”
凌霄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银梭长老虽仍面有不甘，但大长老已经发话，她也无法再反对，只是冷冷地瞪了凌霄一眼，拂袖而去。
其他几位长老也相继离开。
慈汐长老留了下来，她游到凌霄身边，伸出布满皱纹却异常柔软的手掌，轻轻搭在凌霄的手腕上（隔着衣物），一股温和、充满生机的意念和柔和水流般的能量，缓缓探入他体内。
凌霄身体微微一僵，本能地想要抗拒，但看到云芷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片刻后，慈汐长老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伤势虽重，根基未损。‘斩剑意’与那缕‘星源精粹’在你体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正在缓慢修复你的经脉与神魂。‘净流之泉’的生机之力对你大有裨益。但切记，剑意初融，需以‘静’养‘锐’，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与外界灵机强行对抗。顺应簇水元，慢慢磨合，方是正道。”
她的指点温和而精准，显然是看出了凌霄体内的问题。
凌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拳：“多谢前辈指点。”
慈汐长老微笑着点点头，又对云芷道：“云芷友，你身上‘墟毒’已基本清除，剩下的便是温养恢复。明日开始，便随银漪去熟悉巡海路线与净化任务吧。珊瑚林的安宁，需要每一个成员的守护。”
“是，晚辈明白。”云芷恭敬应下。
慈汐长老也离开了，洞内只剩下云芷、凌霄和守在洞口的银漪。
银漪游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抱歉，让你们受惊了。银梭长老她……对陆上者，尤其对剑，确实成见很深。族中经历太多苦难，许多长老变得格外保守和警惕。”
“是我们给贵族添麻烦了。”云芷摇头。
凌霄沉默片刻，开口道：“此处水元灵气，与陆上截然不同，我之剑意确有本能排斥。我会尽力收敛适应。”
“你能理解就好。”银漪松了口气，“‘净流之泉’的支流就在附近，你可以随时去浸泡疗伤。食物和水，我会按时送来。若有其他需要，也可告诉我。”
安排妥当后，银漪也离开了，留下二人独处。
洞内安静下来，只有外面珊瑚林微微的水流声和发光生物游弋的微光。
云芷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靠着洞壁坐下，感觉身心俱疲。
凌霄也重新坐下，闭目调息，努力适应着周围的环境，平复体内依旧有些躁动的剑意。
良久，凌霄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云芷，我们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还有那‘巡航者’‘星陨锁链’……又是怎么回事？”
云芷知道，是时候将一切告诉他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从能源中枢爆炸后的亡命奔逃，到海底遗迹的探索与“凝望者-7号”的托付，再到暗潮的出现与指引，最后是银漪的救援和来到净流部族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凌霄默默听着，当听到“星陨锁链”支点可能就在“巡航者”上时，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当听到暗潮的牺牲和银漪的相助时，他神色复杂。当听到大长老的戒心和银梭长老的敌意时，他眉头再次皱起。
“……情况便是如此。”云芷最后道，“我们需要在这里恢复实力，同时获取关于‘暗流漩委和‘巡航者’的详细信息。你的剑意……恐怕是个变数，需要尽快适应控制。”
凌霄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眼中锐光隐现：“‘斩剑意’……与这片海域，与这些海族，确实格格不入。但剑意既已初步融合，便是我之道的一部分，强行压制并非长久之计。或许……可以尝试引导，将其锋芒内敛，与这水元达成某种……平衡？”
他似乎在思考着某种可能性。
云芷点点头：“慈汐长老也如此建议。此事急不得，你先以疗伤稳定为主。”
“我知道。”凌霄目光转向洞口，望向那片梦幻而陌生的莹光珊瑚林，“只是……时间恐怕不等人。我醒来时，隐约感觉到，这片海域深处，那股‘墟眼’的恶意，似乎比之前更加活跃了。”
云芷心中一凛。她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不如凌霄的剑意感知敏锐。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尽快行动。”凌霄的声音带着一丝紧迫，“在这之前……云芷，关于我体内的剑意，以及……昆仑祖师之事，我还有些疑问，需要与你确认。”
他的目光，落在了云芷手背那枚黯淡的星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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