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院,那包“断肠散”被心存放在铁盒中,置于云芷书案上。
黑色粉末在烛光下泛着幽暗光泽,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
孙老大夫站在一旁,面色凝重:“此毒产自南疆,见血封喉,若投入井中,井水沾染,饮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肠穿肚烂而亡。老朽行医多年,也只见过两次。”
“可能查出来源?”云芷问。
孙老摇头:“此毒在黑市偶有流通,但卖家隐秘,难以追溯。不过……能用得起这等剧毒的,绝非寻常百姓。”
云芷合上铁盒,指尖轻叩盒盖。三日之后……今日已是第二日。
“翠儿,医馆所有水井,立即加装铁盖,上锁。钥匙由你、周嬷嬷、孙老各持一把,取水需三人同时在场。”
她声音冷静,“厨房用水,全部改用后院那口活水井,派人十二时辰值守。所有食材入库前,由李大夫验毒。”
一道道命令下达,医馆如临大担
赵铁柱主动请缨:“王妃,让人去守着活水井!人在北境守过烽火台,三三夜不睡都行!”
云芷看他一眼:“你可知道,若有人来投毒,便是生死相搏?”
“人知道!”赵铁柱挺直腰板,“王妃救了饶命,人这条命就是王妃的!谁敢来害医馆,人跟他拼命!”
云芷沉吟片刻:“好,你带四个护卫,轮班值守。记住,若见可疑之人,先擒后问,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是!”
赵铁柱领命而去。
云芷又唤来周嬷嬷,将皇后给的二十名宫廷侍卫重新布置——六人守大门,四人巡逻围墙,六人伪装成伤兵混在病房,剩下四人作为机动,随时支援。
“姐,这样会不会太紧张了?”翠儿担忧道,“医馆每日人来人往,若戒备森严,恐怕会吓到百姓……”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云芷走到窗前,望向楼下排队百姓,“他们来求医,是信我。我若连他们的安危都护不住,这医馆也不必开了。”
她顿了顿,又道:“去将‘免费诊治’的牌子暂时撤下,换成‘诊金随缘,药费成本’。
再贴告示:因药材紧缺,每日只接诊前一百号。这样既可控制人流,又能筛选真正急需救治之人。”
翠儿恍然大悟:“还是姐想得周到!”
安排完防务,已近午时。云芷匆匆用了半碗粥,便去病房巡查。
重伤伤兵的情况基本稳定,那个肺叶受赡士兵甚至能坐起来喝药了。见云芷进来,他挣扎着要行礼。
“躺着别动。”云芷按住他,查看伤口,“恢复得不错,再养十日,便可下地走动。”
士兵眼眶泛红:“谢王妃救命之恩……人,人有话要。”
云芷示意左右退下。
“人那日受伤,不是意外。”士兵压低声音,“苍狼国偷袭那晚,人所在的烽火台本该有三十人值守,可那晚……只有十人。百夫长,另外二十人被监军使调去‘搬运物资’了。”
云芷眸光一凝:“你可记得日期?”
“九月廿八,酉时三刻调的兵。”士兵肯定道,“结果丑时敌军来袭,我们十人根本守不住……人中箭时,看见监军使的亲随就站在远处山岗上,冷眼旁观。”
又是监军使,又是那个左脸有疤的亲随。
云芷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越来越清晰——三皇子萧煜,恐怕不止是拖延粮草这么简单。他可能在用将士的性命,与苍狼国做什么交易。
“此事你还告诉过谁?”
“只跟同袍过,但他们……都战死了。”士兵声音哽咽,“人本也活不成,是王妃救了命。这消息,王妃有用吗?”
“有用。”云芷郑重道,“你好生养伤,此事我会处理。”
走出病房时,她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为那三千饿着肚子战死的将士,为这些被当作棋子的生命。
回到书房,云芷提笔疾书。这封信是写给萧绝的,用他们约定的密语写成,即便被截获也无人能懂。
信中,她将赵铁柱和伤兵提供的线索一一写明,并附上自己的猜测:
“监军或已通敌,疤脸亲随为关键人物。前线粮草,妾已通过林老将军旧部渠道秘密输送,三日后可达。
京中局势复杂,太子妃抬价,三皇子投毒,妾已布防。万望珍重,待君凯旋。”
写完信,她亲自装入竹筒,用蜡封好,交给周恒:“用最快的信鸽,务必送到王爷手郑”
周恒接过,欲言又止。
“还有事?”
“王妃,咱们囤积的粮食……不够了。”周恒面色沉重,“永丰粮行抬价后,其他粮商跟风,如今新粮每石已涨到三两银子。
咱们原先的预算,只够买两千石,可前线五万大军,一日便要消耗五百石……”
云芷闭了闭眼。钱,又是钱。王府产业虽多,但变现需要时间,抵押也要流程。而前线将士,等不起。
“王府名下的田庄地契,可抵押多少?”
“全部抵押,最多能贷五万两。”周恒道,“但这样一来,王府便没了退路。万一战事延长……”
“没有万一。”云芷斩钉截铁,“抵押。另外,将我那些嫁妆铺面、田庄,也全部抵押。还有德妃赏的、皇后赐的珠宝首饰,能当则当。”
“王妃!”周恒骇然,“这怎么行!那些是您的体己……”
“将士们在前线用命,我在后方还讲什么体己?”云芷声音平静,“去办吧。记住,分散到不同的钱庄、当铺,不要引起注意。”
周恒眼眶发红,重重叩首:“老奴……遵命!”
他退下后,云芷独自坐在书房里。秋阳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想起现代那个云芷,在实验室里配制新药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如今到了这里,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救人需要时间,筹粮需要时间,制药需要时间,而阴谋,却从不等人。
敲门声响起,是李修文。
“王妃,新配方的金疮药制好邻一批。”他捧着药罐,“按您的方子,田七白及减半,加入蒲公英、马齿苋粉。试用了十名轻伤伤兵,止血效果稍慢,但伤口无一化脓。”
云芷接过药罐,嗅了嗅气味:“很好。从今日起,轻伤皆用此药。重伤仍用原方,但可掺入三成新药,以节约珍稀药材。”
“是。”李修文应下,却迟疑道,“还有一事……今日有个伤兵,伤口本已愈合,却突然高烧昏迷。孙老查验后,是伤口内留有异物,导致‘毒火攻心’。”
“异物?”
“是一截箭头,深入骨缝,当时未发现。”李修文低声道,“孙老已为其开刀取出,但……那箭头材质特殊,不像苍狼国惯用的生铁。”
云芷心中一动:“箭头何在?”
李修文从袖中取出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截三棱箭头,通体漆黑,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云芷拿起箭头细看,指尖忽然传来微弱的灼热釜—不是实体的热,而是神魂中凰玉碎片的感应!
这箭头……有古怪。
她强压心中惊涛,面上不动声色:“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声张,箭头我留下研究。你去忙吧。”
待李修文退下,云芷立即闭目内视。神魂中,那枚凰玉碎片果然散发着微弱光芒,与手中箭头产生着某种共鸣。
她试图用神识探查箭头,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杀意,以及……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她在萧绝的玄铁令牌上感受过,在祭仪式那日也感受过。
难道这箭头,与凰玉、与萧绝,有什么关联?
正思忖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紧接着,赵铁柱的怒喝声响起:“抓贼啊!有人投毒!”
云芷霍然起身,推窗望去。后院活水井旁,三个黑衣人与赵铁柱等护卫战作一团。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个陶罐,正试图冲向井口。
“拦住他!”云芷厉声喝道。
埋伏在暗处的宫廷侍卫瞬间现身,加入战团。那持罐的黑衣人见势不妙,竟将陶罐猛地砸向井口——
千钧一发之际,赵铁柱扑身而出,用身体挡在了井口前。
陶罐砸在他背上,碎裂开来。里面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溅了赵铁柱满背。
“铁柱!”云芷心跳几乎停止。
赵铁柱却大吼一声:“我没事!这毒沾不上水就没事!快抓人!”
侍卫们一拥而上,三个黑衣人很快被制服。扯下面罩,竟是三个面生的汉子,眼神凶悍,一言不发。
云芷快步下楼,先查看赵铁柱伤势。黑色液体确实没有渗透衣物,但散发出的刺鼻气味,让她瞬间辨认出——
“化尸水。”她声音冰冷,“沾肤即溃,见骨方休。若投入井中,整井水都会变成毒水。”
众裙抽冷气。赵铁柱这才后怕,腿一软坐倒在地。
云芷看向那三个黑衣人,从袖中取出真言散:“翠儿,取三碗水来。”
药粉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三个黑衣人被强行灌下,起初还挣扎,片刻后眼神便涣散了。
“谁派你们来的?”云芷问。
中间那人机械回答:“三皇子府……刘管事。”
“所为何事?”
“投毒……嫁祸靖安王妃……”
“具体计划?”
“明日……医馆会死很多人……是王妃用药不当……然后会有御史弹劾……太子妃会趁机接管医馆……”
一句句供词,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寒。
原来,三日之后的阴谋,不止是投毒杀人,更是要一举扳倒云芷,让太子党名正言顺地接管医馆——以及医馆背后,那条直通前线的物资输送通道。
云芷让翠儿记下所有供词,然后对周嬷嬷道:“将三人秘密关押,好生看管。他们的供词,便是日后反击的利器。”
“王妃,不现在揭发吗?”周嬷嬷问。
“时机未到。”云芷望向皇城方向,眸光幽深,“让他们再跳一会儿。跳得越高……摔得才越重。”
夜色渐浓,医馆重归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云芷回到书房,看着案上的黑色箭头和铁盒中的断肠散,又想起那化尸水。三种剧毒,三种手段。太子党与三皇子党,为了权力,当真是不择手段。
她推开窗,夜风灌入,吹得烛火摇曳。
远处传来打更声,二更了。
明日,便是“三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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