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医馆门前已排起长队。
云芷立在二楼窗前,目光扫过那些裹着粗布衣衫的百姓。
他们或搀扶着老人,或抱着啼哭的孩童,眼中尽是期盼——对生的期盼。可她清楚,今日这队伍里,定混着别有用心之人。
“姐,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了。”翠儿轻步上前,“前一百号已发完,后面的劝明日再来。有几位家境实在困难的,周嬷嬷悄悄记下了住址,晚些时候让李大夫上门诊治。”
云芷颔首:“做得细致。那几个闹着非要今日看的,可查过了?”
“查过了。”翠儿压低声音,“有三个面生的壮汉,是从城南来,可鞋底沾的却是城西红土巷特有的黏土。赵铁柱带人盯着呢。”
正着,楼下突然传来哭嚎声。
“杀的庸医啊!我爹昨日在你们这儿抓了药,回去喝了就吐血!今早人就没了!”一个麻衣汉子乒在医馆门口,身旁放着副简陋担架,白布下盖着具尸身。
排队百姓顿时哗然。
“死人了?”
“不是这医馆是靖安王妃开的,医术高明吗?”
“会不会是误诊……”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云芷眸光微冷——来了,比预想的还要早。
她缓缓走下楼梯,素白衣裙在晨光中泛着柔光。那麻衣汉子见她出来,哭嚎得更凶:“王妃!您要给人做主啊!我爹昨日还好好的,就是吃了你们的药……”
“令尊昨日何时来就诊?”云芷声音平静。
“申、申时末!”
“所患何症?”
“咳嗽!就是寻常咳嗽!”汉子捶胸顿足,“你们给开了三剂药,吃下去就好。谁知第一剂刚下肚,我爹就……”
云芷走到担架前,蹲身掀开白布一角。死者是位六旬老者,面色青紫,嘴角残留着暗红色血沫。她伸手探向老者腕间——尸僵已现,但皮肤尚有余温,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翠儿,取我银针来。”
“王妃要做什么?”汉子突然扑过来阻拦,“我爹已经死了,您还想羞辱他尸身吗!”
赵铁柱一个箭步上前,按住汉子肩膀:“王妃查验死因,是为还你公道。你再阻拦,莫非心里有鬼?”
汉子脸色一变。
云芷已取过银针,刺入老者喉间穴位。片刻后拔出,针尖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她将银针置于鼻端轻嗅,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弥散开来。
“断肠散。”她抬眼看向汉子,“你父亲并非死于药方,而是中毒。此毒发作迅猛,服下后半个时辰内必亡。
你他昨日申时末来就诊,若真是那时中毒,昨夜便该毙命,何以拖到今晨?”
汉子额头渗出冷汗:“也、也许是药性发作慢……”
“断肠散没有慢性的。”云芷起身,目光如刀,“还有,你父亲掌心的老茧,是常年握刀形成的。一个咳嗽都需要来医馆抓药的老人,为何掌心会有这般茧子?”
人群中有眼尖的惊呼:“是啊!那茧子分明是练家子!”
汉子见势不妙,猛地挣脱赵铁柱,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既然被识破,那就——”
话音未落,三枚银针已钉入他腕间穴位。匕首“当啷”落地,汉子整条手臂软垂下来,满脸惊骇。
“押下去。”云芷拂袖,“好生审问,是谁指使他来诬陷医馆。”
赵铁柱带人将汉子拖走。云芷转向百姓,声音清朗:“诸位都看见了,今日之事是有人蓄意陷害。
我云芷既开此医馆,便会对每一位病患负责。今后若有类似情形,必当众查验,绝不姑息。”
排队百姓面面相觑,渐渐有人带头鼓掌:“王妃明察!”
“我就嘛,王妃救了多少伤兵,怎会害人?”
风波暂平,云芷却无半分轻松。这只是开始——太子党与三皇子党的手段,绝不会如此简单。
回到书房,周嬷嬷已等在门口,面色凝重:“王妃,刚接到消息,永丰粮行今早将所有粮价又抬高三成。其他粮商见状,纷纷跟涨。现在新粮一石要四两银子,陈粮也要三两半。”
云芷闭了闭眼。四两银子,够寻常百姓一家三口半年的嚼用。前线五万大军,一日便要消耗五百石粮,这就是两千两银子。而战事不知要持续多久……
“王府田庄地契抵押得如何?”
“已抵押了四处,贷得三万两。”周嬷嬷低声道,“可钱庄掌柜,若再要抵押,需等七日后的拍卖会。眼下京中权贵都在囤粮,地契也不如往日值钱了。”
“珠宝首饰呢?”
“德妃赏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当铺只肯出一千五百两。是……是太子妃打过招呼,靖安王府的东西,他们不敢收太高。”
云芷指尖扣紧桌沿。张氏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王妃,还有一事。”周嬷嬷犹豫道,“昨夜擒住的那三个投毒者,今早狱中暴毙两人。仅剩的一人吓得魂不守舍,若是招供,家人性命不保。”
“谁下的手?”
“狱卒是突发急症,但老奴查验过尸体,是中了‘七日断魂散’。此毒服下后第七日才会发作,他们昨日被擒,今日便亡,明在被擒前就已服毒。”
周嬷嬷声音发寒,“三皇子这是早就算好了,即便事情败露,也不会留下活口。”
云芷沉默片刻,忽然问:“那饶家人,可能找到?”
“已让墨影去查了。是个老母亲带着五岁孙女,住在城西棚户区。”
“接来医馆。”云芷果断道,“就老妇人患了咳疾,需要隔离诊治。安置在后院厢房,好生照看。”
周嬷嬷会意:“王妃是想……”
“人质换人质。”云芷眸光幽深,“他既然用家人性命威胁,我便替他护住家人。我要他心甘情愿,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作证。”
窗外传来鸽哨声。翠儿快步进来,递上一支细竹筒:“姐,王爷的信!”
云芷接过竹筒,指尖竟有些发颤。蜡封完好,是她与萧绝约定的暗记。她心翼翼拆开,取出薄薄一张纸笺。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用密语写成:“粮已至半,将士感念。京中诸事,万望珍重。箭痕犹在,思卿入骨。”
短短二十字,云芷却反复看了三遍。粮草只到了一半,明三皇子仍在拖延运输。萧绝提到箭伤,是让她不必担心,却又“思卿入骨”……
她将纸笺贴近心口,那里跳得厉害。
“姐,王爷什么?”翠儿声问。
“粮草只到了一半。”云芷收敛心神,“回信给王爷:京中诸事已布防,粮草妾再想办法。箭毒可清,待君归时,必无恙。”
她提笔写信,字迹娟秀却有力。写到末尾时,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行字:“凰玉微温,箭头有异,似与君有关。盼平安。”
信鸽振翅远去时,已近午时。云芷简单用了些粥饭,便去病房巡查。那个肺叶受赡士兵今日能坐起来了,见云芷进来,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躺着。”云芷按住他,查看伤口,“恢复得不错,再养七八日,便可下地走动了。”
士兵眼眶泛红:“多谢王妃。人这条命是王妃给的,日后……”
“日后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云芷温声道,又压低声音,“那日你的事,我已派人去查。你且安心养伤,莫要再与旁人提起。”
士兵重重点头。
走出病房时,孙老大夫匆匆赶来:“王妃,那位伤口化脓的伤兵,用了新配的金疮药后,脓血已止,但高热不退。老朽怀疑……是毒未清尽。”
云芷随他去看。伤兵躺在最里间的病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揭开包扎,伤口处果然已无脓液,但皮肉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取银针来。”
云芷以银针刺破伤口边缘,挤出数滴黑血。血液在纱布上迅速凝结,散发出一股铁锈混杂着腐肉的气味。她捻起一点血痂在指尖揉开,又置于鼻端——
“不是寻常箭毒。”她眸光骤冷,“是‘腐骨毒’,南疆特有的慢性毒。中此毒者,伤口看似愈合,实则毒入骨髓,三个月后便会骨骼酥脆,稍稍受力便会骨折而亡。”
孙老倒抽冷气:“好歹毒的手段!这是要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能解吗?”
“需用‘七星草’为主药,辅以……”
话音未落,医馆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有女子尖利的嗓音穿透门窗:“让开!本宫要见云芷!她害死我娘家表亲,今日定要讨个法!”
是太子妃张氏。
云芷与孙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真正的杀招,现在才来。
“孙老,你继续配药。”云芷起身,整理衣袖,“我去会会这位太子妃。”
她走出病房时,面色已恢复平静。只是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了那枚黑色箭头。
凰玉碎片又微微发热了。
喜欢凤逆九霄:神医毒妃霸凌天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凤逆九霄:神医毒妃霸凌天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