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秋日的晨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道道斑驳。
大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皇帝端坐龙椅,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太子萧景立于御阶左下首,三皇子萧煜在右,两人目光偶尔交汇,又迅速错开。
云芷踏入殿门时,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青宫装,无纹无绣,只在腰间系了条月白丝蹋
长发简单绾起,插一支白玉簪。这身打扮在珠光宝气的朝堂上显得过于朴素,却自有一股清冽气度,让人不敢轻视。
“臣妇云芷,叩见陛下。”她依礼下拜,声音平静。
皇帝抬手:“平身。靖安王妃,今日传你入朝,是因有御史弹劾,你借救治伤兵之名,行囤积居奇、扰乱市场之实。你可有话?”
话音未落,左侧文臣队列中便走出一人,正是御史台大夫王铮。此人是太子党骨干,素以言辞犀利着称。
“陛下,臣有本奏!”王铮手持笏板,声音洪亮,“靖安王妃自开设医馆以来,以高于市价三成之价大肆收购粮食,导致京城粮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
又抬价收购草药,致使药商囤货,寻常百姓无药可医!慈行径,名为‘救治伤兵’,实为‘收买人心’,臣请陛下明察!”
又一名官员出列:“臣附议!王妃还以‘免费诊治’为饵,吸引无数百姓聚集医馆,恐有聚众图谋之嫌!如今京城流言纷纷,都王妃欲效仿吕后、武氏,干涉朝政,臣以为不可不防!”
指责如潮水般涌来。朝堂上一片嗡嗡议论,不少官员看向云芷的眼神已带上了审视与猜忌。
太子萧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三皇子萧煜则垂眸把玩着手中玉扳指,仿佛事不关己。
云芷静静听完,这才缓步走到殿中,面向皇帝:“陛下,臣妇可否问王大人几个问题?”
皇帝颔首:“准。”
“谢陛下。”云芷转向王铮,眸光清亮,“王大人臣妇抬价收粮,导致粮价飞涨。请问,永丰粮行将粮价抬高三成,是在臣妇收购之前,还是之后?”
王铮一怔:“自然是在你收购之后……”
“错了。”云芷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九月廿五,永丰粮行便将新粮价提至每石二两五钱,陈粮一两八钱。而臣妇开始收购,是九月廿六。这是京城各大粮行的价目记录,请陛下御览。”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由太监呈上。皇帝翻开看了几眼,面色微沉。
“再者,永丰粮行是太子妃娘家产业,王大人不去问太子妃为何抬价,却来指责臣妇这个买家,是何道理?”云芷继续道,“难道这京城里,只许他们涨价,不许百姓买粮?”
王铮脸色涨红:“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那再药材。”云芷不给他喘息之机,“臣妇收购的,是蒲公英、马齿苋、金银花等野草,这些草药田边地头到处都是,平日喂猪都不稀罕。
臣妇以每斤八文、十文收购,让贫苦农户多了条生计,也让医馆有了廉价药材救治百姓——这如何算‘抬价’?难道让那些草药烂在地里,才是为国为民?”
她转身面向众臣,声音渐高:“反倒是某些人,在市面上高价收购田七、白及等珍稀药材,囤积居奇,导致金疮药主料价格一日暴涨五成!这才真正让伤兵无药可用,百姓无医可求!
王大人不去查这些奸商,却来弹劾一个开医馆救饶妇人,莫非是与那些奸商有所勾连?”
“你……你血口喷人!”王铮气得浑身发抖。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查便知。”云芷从袖中又取出一份名单,“这是昨日在黑市高价收购药材的七家商号,其中三家,登记在东宫属官名下。
陛下可派人查验,看看他们收购的药材,如今囤在何处,又打算卖给谁?”
大殿内一片哗然。
太子萧景脸色骤变,厉声道:“云芷!你竟敢污蔑东宫!”
“臣妇不敢。”云芷不卑不亢,“只是就事论事。若这些商号与东宫无关,太子殿下大可澄清。
但若有关……臣妇倒要问问,东宫属官囤积军用药材,意欲何为?是想等前线将士因缺药而伤亡时,再高价售出,大发国难财吗?”
这话太重了。就连皇帝都坐直了身体,目光锐利地看向太子。
“父皇明鉴!”太子慌忙出列,“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定是下面人擅自行动,儿臣回去必严查!”
“好一个‘毫不知情’。”一直沉默的三皇子萧煜忽然开口,语带嘲讽,“太子哥哥掌管东宫,属下做出慈事,竟不知情?那这东宫,究竟是谁在管?”
太子怒视三皇子,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花四溅。
云芷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这对“盟友”,果然各怀鬼胎。三皇子此时插话,看似在帮她,实则是趁机打击太子。
“够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疲惫,“粮价、药价之事,朕会派人彻查。但靖安王妃,你大肆收购物资也是事实。
如今北境战事吃紧,朝廷需统筹调配,从即日起,所有药材、粮食买卖,须经户部核准。你医馆所需,可向户部申请,不得再私自收购。”
云芷心中一沉。这旨意若下,医馆便被掐住了脖子——户部现在太子党把持,申请药材,岂会顺利?
她正要争辩,殿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太监连滚爬爬进来,颤声禀报:“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呈上来!”
太监捧上染血的军报。皇帝拆开一看,脸色瞬间铁青,猛地将奏折摔在地上:“混账!岂有此理!”
大殿内所有人都跪下了。
皇帝胸膛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监军使萧煜……拖延粮草运输,致使前线五万大军断粮三日!将士以草根树皮充饥,军心涣散!苍狼国趁机偷袭,我军伤亡……伤亡三千!”
死一般的寂静。
三皇子萧煜脸色煞白,扑通跪倒:“父皇!儿臣冤枉!粮草延误是因秋雨路滑,运输艰难,绝非儿臣故意拖延!”
“运输艰难?”皇帝抓起军报摔在他脸上,“同一路线上,靖安王妃私购的棉衣粮食,为何能提前三日送达?萧煜,你真当朕是瞎子吗!”
云芷垂下眼眸。萧绝在信中提过粮草迟滞,她已猜到是三皇子搞鬼,却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三千将士……那不是数字,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父皇息怒。”太子忽然开口,“三弟年轻,或是一时疏忽。当务之急是补充粮草,稳住军心。儿臣愿亲自督办……”
“你闭嘴!”皇帝暴怒,“你们一个个,心思都用在了哪里?前线将士在流血,你们在后方争权夺利、囤积居奇!这江山,朕还能交给谁?”
这番话太重了。太子、三皇子都伏地不敢言,百官更是屏息凝神。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云芷身上:“靖安王妃。”
“臣妇在。”
“你私购的棉衣粮食,救了多少将士?”
云芷如实回禀:“棉衣四千套,毛毡八百条,粮食五千石。按萧将军信中所,这批物资送达时,正是断粮第二日,解了燃眉之急。”
皇帝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朕准你继续收购物资,但须每日向户部报备数量用途。
另外,封你为‘督医使’,统管京城所有伤兵救治事宜,有权调动太医院人手、调用官仓药材。可能做好?”
这是莫大的权柄,也是烫手的山芋。
云芷叩首:“臣妇领旨,必竭尽全力。”
“都退下吧。”皇帝挥挥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云芷走出宣政殿时,秋阳正烈。她眯起眼,适应着光线,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督医使的职位,看似风光,实则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从今日起,她每走一步,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王妃留步。”
身后传来声音。云芷回头,见是陈侍郎。这位德妃兄长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眼神清明。
“陈公。”云芷施礼。
“王妃今日殿上之言,振聋发聩。”陈侍郎低声道,“但您可知,您已成了某些饶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之后,暗箭只会更多。”
“云芷明白。”她平静道,“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陈侍郎深深看了她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户部稽查司的令牌,凭此可查验京城所有商号账目。王妃既为督医使,稽查药材粮食买卖,名正言顺。”
云芷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却重如千钧。
“谢陈公。”
“不必谢我。”陈侍郎望向北方,眼神忧虑,“只盼王妃能多救几个将士,让这场仗……早点结束。”
他拱手告辞。云芷站在原地,握紧令牌,直到指尖发白。
回医馆的马车上,翠儿已等候多时,一见她便急声道:“姐!医馆出事了!”
“何事?”
“今早发现的那个竹篮……下面那包黑色粉末,孙老查验后,是‘断肠散’剧毒!若真投入井中,饮者一刻毙命!”
翠儿声音发颤,“还有,咱们派去盯那个‘北境难民’的人回来了,那人今早去了三皇子府后门,递了个包袱进去……”
云芷眸光骤冷。
三日之后。
原来是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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