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过半,医馆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
云芷伏案疾书,笔下是一张张简易药方。烛火摇曳,在她清瘦的脸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窗外秋风呜咽,卷起满地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声响。
“姐,您该歇了。”翠儿第三次推门进来,手中端着安神汤,“陈侍郎那边已有回信,会尽力协调,让咱们别太忧心。”
云芷接过汤碗,却没有喝:“翠儿,你那些黑市收购药材的人,此刻在做什么?”
翠儿一愣:“自然是……囤货居奇,等着咱们上门求购,好漫要价。”
“不错。”云芷放下笔,眸光深邃,“所以他们料定,我会着急,会不惜代价去抢购。
可他们忘了,药材的根本,不在库房,而在地之间。”
她推开窗,指向医馆后院。那里有一片荒废的花圃,如今被开垦出来,种上了些不起眼的野草——蒲公英叶子肥厚,马齿苋匍匐满地,还有几丛开着白花的金银花。
“这些野草,田边地头随处可见,农户当杂草除去。”
云芷声音平静,“可蒲公英清热解毒,马齿苋消炎止痛,金银花更是抗菌良药。用它们配伍,虽不及田七、白及效强力专,但处理普通外伤、防止伤口化脓,足矣。”
翠儿眼睛一亮:“姐是……”
“明日开始,医馆张贴告示:高价收购新鲜蒲公英、马齿苋、金银花、车前草、艾叶等二十种常见草药。按品相论价,童叟无欺。”
云芷转身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张新纸,“另外,我要改良金疮药配方,减少珍稀药材比例,增加这些廉价草药的分量。”
“可药效会不会打折扣?”翠儿担忧。
“所以才要改良。”云芷蘸墨落笔,“配伍之道,在于君臣佐使。田七为君,止血化瘀;白及为臣,生肌敛疮;但佐使之药,未必非要用昂贵之物。你看这方子——”
她写下新配方:蒲公英三钱、金银花二钱、马齿苋三钱,配上原本的田七、白及各五钱,再加龙骨、血竭少许。
“蒲公英、金银花抗菌防脓,马齿苋消炎止痛。三者合力,可替代部分田七白及的功效。”
云芷解释道,“虽止血生肌稍逊,但预防感染之效,或许更胜一筹。战场上将士伤亡,多不是死于当场流血,而是伤后感染。这新药,正对关键。”
翠儿听得似懂非懂,却由衷佩服:“姐真是神思妙想!”
“不是妙想,是无奈之下的变通。”云芷轻叹,“他们想用银钱卡住我的脖子,我便告诉他们:医者救人,靠的不是金银,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脑袋。
卯时初,医馆开始新一的忙碌。
告示刚贴出去,便引起了轰动。
排队百姓中不少是城外农户,看见“一斤新鲜蒲公英可换十文钱”“马齿苋八文一斤”的价码,眼睛都亮了——这些杂草,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平日喂猪都不稀罕!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十几个农户飞奔回家,扛着竹筐、背着背篓,满载着还带露水的野草回来换钱。医馆门前一时热闹非凡,称重的、验货的、发钱的,井然有序。
孙老大夫看着堆积如山的野草,捻须笑道:“王妃这一招,真是四两拨千斤。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李修文年轻,想得更深:“只是,这些草药药性平和,用于普通百姓尚可,重伤将士恐怕……”
“所以重伤者仍用原方。”
云芷已换好衣裳,准备开始今日的诊治,“轻伤及百姓,用新方。另外,这些草药晒干磨粉,可制成‘防疫香囊’,每个士兵发一个,挂在帐中,能驱虫防病。”
正着,门外又来了一队人马。这次不是伤兵,而是一列车队,车上堆满麻袋,领头的是个面生的中年文士。
“靖安王妃安好。”文士恭敬行礼,“在下陈明,奉家兄陈侍郎之命,送来药材一批。
家兄,朝廷官仓的药材不可擅动,但这些是他多年来收集的私藏,愿赠予王妃救治将士。”
云芷心中一暖。陈侍郎是德妃兄长,在户部任职,为人刚正。她昨夜去信求助,本只盼他能出面协调,没想到他竟直接送来私藏。
“陈公高义,云芷铭记。”她郑重还礼,“这批药材,我按市价收购,不能让陈公破费。”
“王妃不必推辞。”陈明笑道,“家兄了,将士在前线保家卫国,他在后方出些药材,是分内之事。只望王妃善用这些药材,多救几个好儿郎。”
他命人卸货。麻袋打开,里面竟是上等的田七、白及、血竭,甚至还有两盒罕见的雪山灵芝。孙老大夫上前查验,激动得胡须直颤:“这成色……这分量……至少够用一个月!”
云芷却注意到,陈明神色间有一丝忧虑。
“陈先生,是否还有话要?”她屏退左右。
陈明压低声音:“王妃,家兄让在下转告:太子党在户部动作频频,已有人提议,要以‘统筹调配’为名,将京城所有药材收归官仓统一管理。
若此议通过,民间不得私售药材,医馆的收购……便难了。”
云芷眸光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午后提出的,今日早朝便会讨论。”陈明道,“家兄会尽力反对,但太子党势大,恐怕……王妃需早做准备。”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周恒匆匆进来,面色凝重:“王妃,宫里来人了,传您即刻入宫。”
“何事?”
“是……朝会上有御史弹劾,您‘借救治伤兵之名,大肆收购药材粮食,囤积居奇,扰乱市场’。”
周恒咬牙,“太子党那帮人,还拿出了‘证据’,您昨日抬价收购野草,导致京城草药价格波动,影响民生。”
来得真快。
云芷神色不变,只对陈明道:“陈先生先行回府,替我谢过陈公。这批药材,我先收下,日后必还此人情。”
又对翠儿道:“我去宫里一趟,医馆照常运转。若再有伤兵送来,按规程处理。若遇疑难,等孙老决断。”
“姐,他们这是诬陷!”翠儿急道,“您就这样去,万一……”
“清者自清。”云芷整理衣袖,眸光清冷,“况且,他们既然出招了,我若不接,岂不是辜负了这番‘盛情’?”
她走出医馆时,晨光正好。排队百姓看见她,纷纷让开道路,有个老妪甚至颤巍巍地跪下:“王妃仁心,救了我孙儿的命……老保佑您……”
云芷扶起老人,温声道:“老人家放心,医馆会一直开着。您孙儿的药,按时来取便是。”
宫中来的是个面生的太监,态度倨傲,催促上车。云芷登上马车前,回头望了一眼医馆——那块“靖安医馆”的匾额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排队百姓的眼神充满信任。
这是她要守护的东西。
马车驶向皇城。车厢内,云芷闭目养神,袖中的手却轻轻握紧了那枚玄铁令牌。萧绝,若有变故,可断然处置。
今日,或许便是该断然之时。
与此同时,医馆后院药房。
李修文正在晾晒新收的野草,忽然发现墙角有个竹篮不太对劲——那是今早一个农妇送来的马齿苋,篮子底部却垫着一层油纸,纸下似乎有东西。
他掀开油纸,瞳孔骤然收缩。
油纸下,不是马齿苋,而是一包黑色粉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三日之后,此物入井,全馆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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