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些官员富商,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孙定边走到栏杆前,俯瞰众人,声音冷冽:“今日之事,与诸位无关的,自可离去。但与魏家、祖家有勾连的——三日内到按察司自首,可从轻发落。若心存侥幸,待本官查出来,罪加一等!”
言罢,他大步下楼。
走出澄澜阁时,夕阳西下,浑河水面一片血红。
马成跟上来,低声道:“大人,魏府护院三百余人,已全部控制。辽阳卫指挥使王镇称病闭门,辽阳知府张裕在家写奏折——看样子是要弹劾大人。”
“让他们写。”孙定边翻身上马,“传令龙鳞卫,三日内,辽阳城许进不许出。所有通往锦州、沈阳的官道,设卡盘查。”
“大人是担心……”
“祖大寿。”孙定边望向西方,“他侄子被抓,不会坐视。最迟两日,他必到辽阳。”
“若他持尚方宝剑来要人……”
“那本官就用这面金牌,告诉他什么叫王法。”孙定边一夹马腹,“回驻地。三日后,辽阳校场,公审魏世荣、祖泽润。本官要当着辽东军民的面,正国法,肃纲纪!”
马蹄踏碎夕阳,消失在长街尽头。
魏国公府内,一片死寂。只有那几座玻璃暖房,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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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辽阳大牢。
地牢深处,魏世荣和祖泽润被分开关押。两饶牢房相隔十丈,却都能听见对方的动静。
魏世荣的牢房稍好,有床有桌,狱卒还送来了干净被褥——这是孙定边特许的,算是给魏国公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他坐在床边,看着从高窗透入的一缕光,神色木然。
牢门打开,孙定边走进来。
“孙定边,”魏世荣没抬头,“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还有两。”孙定边在桌旁坐下,“本官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问什么?”
“你魏家世代勋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虽是二子不能袭爵,但魏国公待你不薄,辽东产业尽归你掌管——为何还要做到这般地步?”
魏世荣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笑声嘶哑,带着无尽嘲讽。
“孙定边,你以为我愿意吗?”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是魏家二子!永远的二子!爵位是大哥的,南京的祖产是大哥的,将来入宗祠享祭祀的也是大哥!我有什么?我只有辽东这苦寒之地,只有父亲一句‘好好经营,莫辱门楣’!”
他站起来,镣铐哗啦作响:“可辽东是什么地方?八年前我们来时,这里除了棱堡就是荒地!我要建宅,要养三百口族人,要维持国公府的体面——钱从哪来?田从哪来?靠朝廷那点移藩安家银?笑话!”
“所以你就侵吞军田?私铸钱币?”
“不然呢?!”魏世荣嘶吼,“我不这么做,魏家在辽东就是个笑话!那些辽西将门,那些关内来的官员,谁看得起一个空壳国公府?我要钱,要田,要势力!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在辽东,魏家话照样管用!”
他喘着粗气,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想……想证明给爷爷看、父亲看,给大哥看,我魏世荣不靠爵位,也能在辽东闯出一片。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比大哥强……”
孙定边静静听着,等他完,才缓缓道:“所以你私铸劣币,让边军领不足饷;所以你强占军田,让军户无地可耕;所以你走私军械,资敌牟利——这一切,就为了证明你比你大哥强?”
魏世荣别过脸,不语。
“魏世荣,你错了。”孙定边站起身,“你爷爷让你来辽东,不是要你证明什么,是要你为魏家开拓新路,为朝廷稳固边疆。陛下移藩勋贵,是要你们用你们的见识、财力、人脉,带领移民实边,教化百姓,建一个真正的汉家辽东。”
他走到牢门口,停住:“可惜,你只看见了自己的委屈,没看见肩上的责任。你爷爷、你父亲若知你今日所作所为,怕是比死还难受。”
言罢,推门而出。
牢门关上,将魏世荣隔绝在黑暗里。
孙定边走向另一间牢房。
祖泽润的牢房简陋得多,只有一堆稻草。他坐在墙角,手腕裹着绷带,血迹已渗出来。见孙定边进来,他眼中迸出恨意。
“孙定边,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不急。”孙定边站在牢门外,“三日后,辽阳校场,当众斩你。”
祖泽润狂笑:“你敢!我叔父已得信,最迟明日就到!他持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到时候,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尚方宝剑,斩的是奸佞。”孙定边平静道,“而你祖泽润,强占民田六千顷,逼死十七户百姓,凌辱女子致七人自尽,殴杀吏员三人——你就是最大的奸佞。”
“那些贱民,死了就死了!”祖泽润狞笑,“我祖家为大明守边三代,死的人比他们多十倍!占他们几亩田,玩他们几个女人,怎么了?这是他们该孝敬的!”
孙定边眼神骤冷。
他盯着祖泽润,一字一顿:“所以,在你眼里,百姓的命不是命,女子的清白不是清白,大明的律法不是律法?”
“律法?”祖泽润嗤笑,“在辽东,我祖家就是律法!”
孙定边点点头,不再多,转身离去。
走出大牢时,色已暗。秋风呼啸,卷起满地落叶。
马成迎上来:“大人,刚收到密报,祖大寿已过锦州,率三百亲卫,明日午时前可抵辽阳。探子确认,他马鞍旁挂着长条包袱,确是尚方宝剑。”
“知道了。”孙定边抬头,望向漆黑幕,“传令龙鳞卫,辽阳校场连夜布置。提前到明日公审,一切照旧。”
“大人,”马成迟疑,“若祖大寿真持剑强闯……”
“那本官就连他一起拿下。”孙定边声音沉静,“陛下赐我金牌时过,辽东的,该晴了。晴不了,就用血洗。”
他翻身上马,望向西南方向。
那是京城的方向。
“陛下,明日这一关,臣过了,辽东可定。过不了,臣以死谢罪。”
马蹄踏碎夜色,消失在长街尽头。
远处,魏国公府的白灯笼已经挂起,在秋风中摇曳,像招魂的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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