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谢消庆,昭昭快马回府。
停鞭,进槛,门前的婢子等候多时,打灯笼迎上来:“昭昭姐,郡主睡下了,你不必去复命了。”
昭昭点头,接过她递的帕子,揩了揩手:“谁在审那贼?”
“关在地牢里,还没动呢。”婢子,“府里没有精通刑讯的侍卫,莽撞动手,怕把人弄死了。”
昭昭状若无意问:“世子爷这两日要回了吧?”
自进京后,两人已经半月没见。昭昭忙着陪修宁点验书库,修逸则在城外安顿亲卫,三千兵,不算少,何处扎营是个大问题。
太子本想将营地定在京外三十里的西山,那儿从前是矿脉,挖了几十年终于空了,留下满地坑洼,别扎营了,连住人都不成。
修逸不满,但碍于朝议,不好明争。幸而江尚书出面,要了京兵旧营,虽然糟朽,倒也方便蓄兵。
“世子爷先前传话回来,这几日就回。”起修逸,婢子连带着想起了何必:“何侍卫是用刑的高手,等他回来审那贼正好。”
昭昭紧了紧束袖:“我逮回来的贼,凭什么让他审?”着抽走婢子手中的灯笼,转身往地牢走:“睡去吧,我会会那厮。”
郡主府并非新修,占的是一位旧臣的宅邸。
清溪平湖边有座矮丘,丘下有扇石门,门前几个侍卫昏昏欲睡,听到脚步,望清来人,骤然惊醒道:“姑娘怎来了?”
昭昭明来意,她逮的人她来审,也算合情合理。
侍卫们没多想,开门让她进去,里头黑黢黢,一股湿腐气扑面而来。
侍卫们不禁掩鼻,点了油灯,引昭昭进去。
不太大的牢狱,刑具却应有尽有,错落挂在墙上,散着积年未消的腥气。
尽头是一间石室,铁架上捆着那少年,他垂着头,失血太多导致意识模糊。
昭昭拍净木椅上的灰,坐下,悠悠:“我饿了,煮碗面来。”
侍卫们犹豫:“这地方恶臭,哪能……”
“可我饿了。”
侍卫们只好照做,不一会,一大碗阳春面被端来。
昭昭挥手让他们出去,埋头大口吃起来,味道蛮好,她连汤也喝掉。
吃饱后,身上暖融融的,昭昭把腿架在木桌上,掏出袖里的烟枪,凑上油灯点燃,舒舒服服闷了一口。
烟雾缥缈,她抽得太急,轻轻咳嗽起来。
这不是个好习惯,先前已经戒了,进京后又续上——没办法,要克制住恨意,不去一刀宰了仇人,实在太难忍。
嘀嗒。
嘀嗒。
耳边有水滴声,昭昭垂眼,几道血流从少年身下漫到自己脚边,红得发黑,似要凝结。
太慢了。
死得太慢了。
昭昭走到刑架前,各种刀具都有,她正挑选,身后少年喑哑道:“……我认得你。”
“真巧,我也认得你。”昭昭漫不经心地答,指尖拂过一把把刀柄,“李清文拿钱使唤你,你是他的好狗之一。”
半年前,青阳县,站在废墟中的那群匪,昭昭一个也不曾忘。
“果然是你,婊子,你早该死。”
少年抬起头,眼眸猩红。
“那日你逃进树林,像鬼一样消失了,我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你。我知道你没死,劝另外两个人再搜搜,但他们一心只想着交差,竟然让你捡回一条命!”
昭昭认真挑刀,像是没听见。
少年在铁架上挣扎,铁链噔噔作响:“鬼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进了宁王府,混到那个哑巴病秧子身边……我赌她不晓得你和李清文的仇怨,否则岂会冒着得罪江尚书的风险留着你?你怕我出内情,从那书呆子扯到你,所以特意来灭口!”
“你好聪明啊。”昭昭微笑,“但句句话都把自己往黄泉路上送,我哪能不成全你?”
少年知道求饶无用,早准备好一死了之。
可当看见昭昭挑中一把细巧的刀,还是忍不住求饶道:“……李清文已经怀疑你的身份,我若死在这里,岂不坐实他的猜疑?他有的是钱买你命……你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
“你以为还是半年前,我任杀任剐随他猎?”昭昭散漫道,“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尚未分明呢。”
她手中的刀刃薄而轻,与用来剐鱼鳞的刀很像。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是来审你的,你得慢慢死。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赌你能撑到第几刀。”
半个时辰后,昭昭推开石门。
还没亮,夜色正浓,门外侍卫不知去了哪里。倒也好,没人瞧见她又腥又臭的样。
借着月光,她自径走到湖边,脱了沾血的外衫,净面洗手。
血腥味是洗不净的,只能用别的气味压。
昭昭盘腿坐到大石上,掏出烟枪,塞足烟叶,点燃后悠悠地抽,袅袅白烟似雾,懒懒听着夜风,像趴在屋檐望月亮的猫一样。
她半阖着眼,没来由一阵疲惫,无意间瞥见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心生憎厌,恨不得点一把火,把这身皮肉与脏心烂肺都烧干净。
想着想着,忽又笑起来,这才刚进京,今后这样的事情不知凡几,更难捱的都在后头呢。
昭昭灭了烟枪,起身往屋里去。
才转头,蓦然发现身后径上站着一人,长身玉立,冷清清地望着她,等她回眸似乎已等了一万年。
“世子爷。”昭昭上去行礼,“怎在这时候回来了?夜风怪寒的,你站在风里盯着我作甚。”
她满身血腥气,却云淡风轻,修逸不答反问:“就这么喜欢杀人?”
昭昭笑,暗道一声倒霉,又被这厮逮住了马脚。余光瞥见何必从地牢里出来,心中顿然明了。
难怪守在外头的侍卫都不在了,原是被打发走了。
她前脚刚出地牢,修逸就让何必进去验尸,又轻悄跟上来,等她一个回眸,或者一个解释。
“主子。”何必没看昭昭,回禀修逸道:“失血过多,是刑死的。浑身割了一共……”
“下去吧。”修逸懒得听后面的话。
何必颔首退下,夜风里只剩两人。
修逸冷眼盯着昭昭,敏锐察觉到异样:“此人追杀的官学生与你无缘无故,你与此人也谈不上有什么仇。你随手逮了他,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她做得太过,却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此人多嘴,抖出她和李清文的旧怨纠葛,今后的路怎么走?
“倒是有个缘故。”昭昭笑起来,露出两颗稚气的虎牙,“只怕你不想听。”
“什么缘故。”
“我和那官学生见过一次,他模样俊,人也可爱,像极我死聊那个发。”
昭昭指间转弄着烟枪杆,懒懒踱步,饶有介事道:“我心疼他,恨那杀手,所以不心把人整死了,不行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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