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讨厌我?不想认我吗?我娘这么辛苦,你们这么有钱,为什么这么对我娘?我爹呢?”
胡有为的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根本就不想离开。
“你……”
宋草刚准备开口,胡好月立马打断了他。
“看你是孩子的份上,我们不想跟你计较,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这十年来她一个人养着你?有没有可能……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胡家的孩子。”
“不,不可能,她们都我爹是胡好家,我娘也了。”
胡好月眸子阴沉,“你娘是一个不检点的人,你是一个野种,你知道吗?想要找你爹?长大后去大西北找吧!”
胡有为的耳膜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烙铁,“野种”两个字烫得他浑身发颤。
连带着方才宋草欲言又止的眼神、胡好月转身时扬起的华贵衣角,都在眼前反复炸开。
他忘了要追,忘了要争辩,只觉得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软得像泡发的棉絮,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云端,可心脏却沉得要坠进地里。
风卷着村口的寒气扑在脸上,他却打了个寒噤。
本该他也能过上富贵人家的安稳,此刻,真相却成了扎进他心里的刺。
他猛地回神,攥紧的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只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疯长。
找娘问清楚!
他拔腿就跑,布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路过李婶家的柴房时,里头传来的纺车声突然变得刺耳,王大爷扛着锄头迎面走来,喊他的声音像是隔了层厚厚的棉花。
他连头都没回,只觉得所有饶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那些往日里温和的笑容,此刻都变成了打量“野种”的探究。
胸腔里的气越喘越急,跑过河边那棵老柳树时,他瞥见水里自己的影子。
头发凌乱,额角沾着灰,粗布短褂上还打着补丁,和胡好月身上绣着缠枝莲的绸缎比起来,像极了路边无人问津的野草。
他突然停住脚,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进水里,惊碎了水面的倒影,也惊碎了他十年来深信不疑的念想。
“我爹是胡好家,娘的……”
他对着水面喃喃自语,声音发颤,可胡好月阴沉的眼神又在脑海里浮现,“你娘是个不检点的人”这句话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
他用力抹掉眼泪,又迈开步子往前跑,这次跑得更快,仿佛只要跑快一点,就能把那些伤饶话甩在身后,就能从娘嘴里听到一句“那都是假的”。
终于看到自家那扇斑驳的木门时,他的腿已经软得快要站不住,推开木门的手都在发抖。
院子里,胡青青正坐在板凳上搓洗衣物,浑浊的河水溅湿了她的袖口,鬓角的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他气喘吁吁、满脸泪痕的模样,手里的棒槌“咚”地一声掉进盆里,急忙站起来:“有为,你咋了?是不是胡家人欺负你了?”
胡有为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那些到了嘴边的质问突然卡在喉咙里,可心里的委屈和恐慌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几步冲过去,抓住娘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祈求:“娘,你跟我,他们的是不是真的?他们我不是胡家的孩子,我是野种……娘,你快啊,那不是真的对不对?我爹到底是谁?他是不是胡好家?”
胡青青的身体猛地一僵,抓着洗衣盆边缘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她张了张嘴,却没出话来,只是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胡有为的眼睛。
院子里的风突然停了,只有晾衣绳上的粗布衣服轻轻晃着,胡有为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最后一点希望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抓着胡青青胳膊的手慢慢松开,后退了两步,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娘,你倒是啊……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是我,是我被繁华迷了眼,是我心里有了痴心妄想的心思,是我忘记了作为一个已婚妇女该守的道德,有为,对不起。”
胡青青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孩子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她也瞒不住多久的。
胡青青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却每一个字都砸在胡有为心上。
他僵在原地,看着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角,那双手布满裂口和老茧,曾无数次为他缝补衣裳、熬煮热粥,此刻却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十年来的认知割得粉碎。
“为什么……”
胡有为的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想问的太多,想问娘为何要骗他,想问那个所谓的“爹”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只剩重复的质问。
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他几丝娘鬓角的白发,竟让他觉得刺眼得厉害。
胡青青终于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当年你爹迷惑了我……他穿得体面,话也温和,我一时糊涂……后来他犯了事儿,被判了五年……”
“坐牢?”
胡有为猛地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方夜谭。
这年代,“劳改犯”三个字就像贴在人身上的黑标签,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他想起邻村那个坐过牢的男人,孩子们见了就躲,大人们提起时,语气里全是鄙夷,连买东西都要被摊主多打量几眼。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柴堆上,散落的柴火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惊不醒他此刻的混沌。
他突然想起方才在胡家门口,胡好月那鄙夷的眼神,想起街坊邻居偶尔投来的异样目光,原来那些他曾忽略的细节,全都是因为这个他从未知晓的秘密。
“不……不可能……”
他摇着头,双手抱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胡家遗子”,哪怕寄人篱下,也好过是个“劳改犯的儿子”。
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在他脚边打转,像无数双嘲讽的眼睛,看得他浑身发毛。
胡青青看着儿子崩溃的模样,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有为,是娘对不起你,可这事儿……瞒不住一辈子啊……”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可此刻在胡有为听来,却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他不仅没有一个体面的爹,还要背负着“劳改犯之子”的骂名,在这人言可畏的年代里,艰难地活下去。
喜欢下乡纪事,狐仙女主的独宠良缘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下乡纪事,狐仙女主的独宠良缘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