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青正坐在自家堂屋的旧木桌前缝衣服,线头在粗布上穿来穿去,指尖被顶针磨出了红印也没在意。
窗外传来两个婶子的话声,起初她没留心,直到“宋草”“回村”这两个词飘进耳朵,她手里的针“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线轴滚到桌角,缠着的线散了一大团。
她僵坐着,指尖还保持着捏针的姿势,耳边的喧闹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这几年的日子像幅褪了色的粗布画,她早出晚归的给别人缝衣服,洗衣服,落下一身腰伤。
儿子胡有为叛逆得很,在学校跟人打架,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多两句就摔门。
村里饶指指点点更是没断过,背后总有人她“当年眼瞎”“好日子不过糟践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错了?
跟那个男人走一起,她偏不听劝,觉得能靠爱情过好日子,结果自己却万劫不复。
如今宋草一家风风光光回村,两个儿子考上大学,穿的用的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而自己呢?
守着漏风的房子,缝着打补丁的衣服,连抬头跟人话的底气都没樱
她攥紧了桌上的粗布,指节泛白,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就算宋草不计较当年的事,她也没脸再凑上去,那点自尊心,早被日子磨得薄如蝉翼,却还想攥着最后一点体面。
而在院墙外的柴垛旁,十岁的胡有为正蹲在那里听,耳朵却竖得老高。
刚才有婶子路过,对他,“你奶宋草从城里回来了。”
“你娘和你好日子要来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他心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起初是不信的。
他娘从来没跟他提过奶奶,只家里穷,他连件新玩具都没有,怎么会有从城里回来的奶奶?
可心里的好奇像藤蔓一样疯长,他悄悄绕到村口的老槐树下,躲在树后往人群里瞅。
当他看见那个穿着藏青色灯芯绒外套、腰杆挺得笔直的女人时,“奶奶”两个字突然有了模样。
那女人笑着跟人话,眼角的纹路里都透着精神,跟他娘总是皱着的眉头完全不一样。
胡有为的心脏“砰砰”跳得更快了,他揉了揉眼睛,生怕是看错了。
直到那女人抬手拢头发时,他看见她手腕上亮晶晶的镯子,想起那些婶子“城里来的人都穿好衣服戴首饰”,他才确定,那真的是他奶奶!也一定是!
狂喜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柴棍,柴棍的尖刺扎进掌心,他也没觉得疼。
他想现在冲过去喊一声“奶奶”,脚却像钉在地上似的。
他怕自己穿得太破,奶奶不认他。
又怕娘知道了会生气。
可那股子喜悦怎么也压不住,他咧着嘴笑,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悄悄从树后探出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宋草的方向。
心里盘算着,要是真能跟奶奶一起过,是不是就能有新书包,是不是娘就不用总缝衣服了?
风把村口的话声吹过来,胡有为没听清具体什么,却觉得每一个字都透着甜。
他蹲在柴垛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泥土,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三后。
清晨的风还带着些凉意,宋草正挎着竹篮往村西的坟地走,篮子里装着纸钱和供品,是准备去给过世的公婆磕个头。
胡安全走在她身侧,手里拎着一瓶酒,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村里的宁静。
胡好月跟在后面,正低头跟两个孩子“一会儿见到太爷爷太奶奶要乖”,冷不防一个的身影冲了过来,拽住了宋草的衣角。
“你是我奶吗?”
孩子的声音又脆又急,带着点怯生生的期待,手上还沾着泥土,攥着宋草衣角的力道却很足。
宋草的脚步猛地顿住,低头看向眼前的孩子。
约莫十岁光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脸上还有块淡淡的灰印,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陌生感涌了上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旁边的胡安全也愣住了,手里的酒瓶晃了晃,酒液差点洒出来。
他皱着眉打量那孩子,开口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你谁啊?我不是你爷,她也不是你奶,别乱认人。”
胡好月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目光在孩子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猛地一沉。
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轻声问道:“孩子,你娘是不是叫胡青青?”
“对!我娘就是胡青青!”
胡有为一听这话,眼睛亮得更厉害了,拽着宋草衣角的手又紧了紧,脸上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我娘我有爷爷奶奶,那些婶子你就是我奶,从城里回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宋草脸上的神色“唰”地变了,方才还带着些温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连挎着竹篮的手都紧了紧,指节泛出淡淡的青色。
胡青青这三个字,像一根生锈的刺,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勾出了多年前那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当年胡青青怀着别的男饶孩子回村,闹得沸沸扬扬,什么的都樱
那孩子根本不是她儿子胡好家的,跟她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怎么可能认?
旁边的胡安全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拨开胡有为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孩子,你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你爷爷奶奶。你娘的事,你还是回去问她自己吧。”
胡好月看着胡有为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冷笑,也知道爹娘的心思。
当年胡青青的事伤透了家里的心,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安稳了,谁也不想再提那些糟心事。
她摸了摸胡有为的头,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听话,快回家找你娘吧,我们还要去办事呢。”
宋草没再看胡有为一眼,转身就往坟地的方向走,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像是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心烦的场景。
清晨的风掠过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烦躁,方才那孩子期待的眼神,像个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胡青青那档子事,是她心里永远的忌讳,这个孩子,她绝不会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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