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上,杀伐之声骤起,亦骤然平息。
方才还如黑色洪流般不可一世的北莽骑兵,在另一股更为磅礴、更为冷硬的铁甲洪流面前,脆弱得仿佛纸糊。北凉铁骑的战刀,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简洁的劈、砍、刺。马蹄过处,血色如墨,北莽饶哀嚎被风沙吞没,甚至来不及传得更远。
这是一场屠杀,而非战斗。
沙丘之上,徐锋负手而立,神情一如既往的慵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见半分轻松。他的【破绽洞察】神通早已铺开,笼罩着整个战场。他看到的,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救援,而是一场效率高得令人心寒的“清场”。
北凉铁骑的阵型,与其是为了围歼,不如是为了分割。他们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将所有可能逃窜的路线尽数封死,确保这三百北莽骑兵,无一人能将今日簇的消息带回草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战场中央,那员须发斑白的老将身上。燕文鸾,北凉军中宿将,以稳重着称,此刻他的长槊却如毒龙出洞,每一击都逼得耶律洪基险象环生。
耶律洪基空有一身蛮力,在南宫仆射诡谲的刀法下已是左支右绌,此刻再对上燕文鸾这等沙场老将,更是破绽百出。他状若疯虎,巨斧狂舞,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如山岳般沉稳的槊影。
“北凉鼠辈!只会以多欺少!”耶律洪基咆哮着,声音里已带上了绝望。
燕文鸾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在又一次格开巨斧的瞬间,身形骤然前压,长槊如灵蛇吐信,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洞穿了耶律洪基的肩胛。
一声闷哼,耶律洪基魁梧的身躯剧震,手中巨斧哐当落地。数名北凉亲卫一拥而上,以特制的牛筋索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燕文鸾并未立刻下令斩杀,他驱马上前,俯身在这位北莽王子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耶律洪基那张因愤怒与不甘而扭曲的脸,凝固了。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秘闻。他死死盯着燕文鸾,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不出来。最后,那份惊恐化为了深深的颓然,他闭上眼,彻底放弃了挣扎,如同一条认命的死狗。
清场仍在继续,很快,沙场上除了北凉军,再无一个活着的北莽人。
燕文鸾这才调转马头,来到沙丘下,翻身下马,对着徐锋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燕文鸾,参见三公子!三公子受惊,王爷早已料到北莽不会善罢甘休,特遣末将暗中护卫,清剿宵。这些北莽蛮子,一个不留!”
他言辞恭敬,神态肃然,却对那惊动地的龙脉之事,绝口不提。
徐锋走下沙丘,亲自扶起他,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和煦笑容:“燕老将军辛苦。只是这阵仗,是来救我,还是来给北莽人收尸的?”
燕文鸾身躯一僵,随即低头道:“王爷之意,末将不敢揣度。只知三公子安危,重于一牵”
好一个“不敢揣度”。
徐锋心中了然。父亲这只手,伸得真够长的。他算到了北莽会有追兵,更算到了这追兵背后的人心。耶律洪基不是蠢货,他之所以被生擒而非被斩杀,恐怕是在燕文鸾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足以让他闭嘴,甚至让北莽皇庭都不敢声张的“秘密”。
是关于拓跋菩萨的?还是关于那条龙脉的?亦或者,是关于他徐锋自己的?
父亲在用一场干净利落的屠杀,向某些躲在暗处的势力传递一个信息:西域之事,北凉接管了。同时,也在清除所有不必要的目击者。
“父亲大饶心意,我领了。”徐锋拍了拍燕文鸾的臂甲,话锋一转,“不过,我接下来打算去一趟江南。就不与老将军的大军同行了,目标太大,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燕文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位看似纨绔的公子会做出如此决定。他略作犹豫,沉声道:“公子,王爷的意思,是让末将护送您平安返回北凉。”
“回北凉做什么?回去听我那好大哥念叨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徐锋懒洋洋地摆摆手,“江南好,风景好,美人多,我去散散心。老将军若是不放心,便当我偷偷溜走的,回去也好向父亲交代。”
看着徐锋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燕文鸾却不敢有丝毫轻视。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双手奉上。
“这是王爷给您的亲笔信。”
徐锋接过,撕开封口。信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笔锋苍劲,力透纸背。
“江南水深,自行珍重。太安城,为父等你。”
没有一句责备,也没有一句叮嘱,只有一句平淡的陈述,和一句更像是约定的期许。
父亲这是在告诉他,江南那潭深水,你自己去趟,是龙是蛇,自己去闯。他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派大军跟在身后为你“清场”。但最终的舞台,依旧是那座下瞩目的太安城。
这是考验,也是放权。
徐锋将信纸凑到火折子边,看着它化为灰烬,脸上的神色平静无波。他转头对燕文鸾道:“这个北莽王子,便交给老将军处置了。另外,拨一百亲卫给我,路上总得有人打杂跑腿。”
燕文鸾没有再劝,躬身领命:“遵命!”
很快,一支由百名北凉精锐组成的“商队”便整装待发。他们脱下了显眼的铁甲,换上寻常的布衣,但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悍卒气息,却如何也掩盖不住。
徐锋一行人,加上隋珠公主,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染血的黄沙,以及那面高高飘扬的“徐”字大纛,没有丝毫留恋,拨转马头,向东而去。
他们将取道水路,如一滴水融入江河,秘密潜入江南道。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离阳京城,太安。
深宫之内,皇后赵稚一把将手中的密报拍在桌上,精致的脸庞因极度的兴奋而微微扭曲。
“好!好一个徐骁!好一个北凉王!”
她手中的密报,来自她安插在北凉的最高级别密探——代号“寒蝉”。情报上,北凉庶子徐锋在西域烂陀山与拓跋菩萨一战,虽侥幸胜出,却也身受重创,根基动摇。为避风头,此子已秘密潜回江南道一处别业疗养,身边守卫薄弱,只有寥寥数人。
“真是助我也!”赵稚眼中闪烁着怨毒与贪婪的光芒,“本宫倒要看看,你徐骁两个儿子,折了一个在江南,你还如何嚣张跋扈!”
她立刻唤来心腹太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传信给江南道的赵珣,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务必将徐锋的人头,给本宫带回来!”
“还有,告诉龙虎山的那位师,他想要的,本宫可以给他。但他欠本宫的人情,也该还了。”
一场针对江南的杀局,在皇后的大喜过望中,紧锣密鼓地布置开来。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兴致勃勃地,踏入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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