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叶两位美人相对无言,心中一片恍惚。她们费尽心思才攀上皇后这棵大树,不想还未沾得几分荫庇,竟已到了这步田地。
移居长春园行宫,哪里是什么静养。恐怕便如曲氏一般,此生再无回宫之期了。
后宫众嫔妃,除却纯贵妃与孟姝外,其余皆以为皇后是受震北侯府牵连,心底不免生出几分唇亡齿寒的悲凉。这深宫之中,今日是凤凰,明日便可能沦为阶下囚,又有谁能真正永踞高台?
经此一事,连顺妃、穆嫔与齐嫔三人都不免修书母家,字里行间俱是警醒之意,或劝父亲谨言慎行,或嘱兄弟收敛行止。
顺妃则还另有一层忧虑。
大都督府名义上虽只她一个养女,她却深恐父亲会念及旧情,为震北侯出面周旋。
不过,韩光弼的政治嗅觉何其敏锐。
半月前震北侯府派人往北疆给两位少将军送信,便被他命副将半途截下。待皇帝旨意提前快马传至北疆时,这位大都督早已命宋承锐将两个“侄子”(皇后的两位兄长)捆了个结实,日夜兼程押往京城。
宋承锐携陈林,率一队亲兵沿途押解,马蹄踏碎边关月色,也踏碎了震北侯府最后的指望。
会宁殿内,
孟姝与纯贵妃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眸中看到了难以平息的不甘。
皇后父女倒行逆施,畜养私兵、甚至连巫蛊之术都敢沾染,若最终只以贪墨、贡品案草草了结,未免太过便宜他们。
孟姝忽地想起一事,“皇上素来疑心颇重,月前便遣童大人暗查凝香露之事,后又命他协理大理寺探查京中流言。如今细想......其中深意,恐怕不止于此。”
纯贵妃后知后觉,“姝儿是,眼下将皇后幽禁在行宫,将来若调查出...皇上还会有所动作?”
就在这时,蕊珠和红玉一路跑着从外间回来,梅姑姑正想开口斥责,就听蕊珠颤声道:“姑姑,闵尚仪奉命前往仁明殿收整箱笼,您绝对想不到!闵尚仪她发现...发现......”
梅姑姑将抱着的二皇子放到明月怀里,肃容提醒:“慎言。瑾妃娘娘也在书房,快去将消息递过去。”
着,她也跟在蕊珠、红玉二人身后去了寝殿。
闵荣奉命前往仁明殿,收整箱笼是由头,实则是奉皇上口谕行搜查之实。
听蕊珠完,纯贵妃惊的起身,梦竹连忙上前搀扶。
孟姝亦面露骇然:“皇后当年产的...婴胎……竟一直留在身边?”
蕊珠最喜欢凑热闹,前半晌宫里最热闹的莫过于仁明殿了。她和红玉臭味相投,两人早早就去了仁明殿宫门处,卫英等御前侍卫在景明宣读圣旨后就已离开,两人正好瞧见闵荣带着一对宫人内侍进去。
她心中余悸未平,“当年皇后娘娘产时已经有七个半月身孕,是成了形的男胎...谁曾想,一直封存在一只黑色陶罐内。闵尚仪也是无意间发现,眼下已经派冉福宁殿通禀给皇上了。”
孟姝只觉寒意窜上脊背,忽而灵光乍现,“仁明殿内之前时常出现的血腥气,难道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纯贵妃脸色一白,指尖微微发颤,“时隔近四年,若非以药物秘法保存,怕是早已腐坏殆尽......这妖妇不仅心肠歹毒,竟连自己产的孩儿都不放过,就不怕这般拘着...孩子的亡魂也不得安宁吗?”
梅姑姑听完默念一声佛号,低声道:“幸而闵尚仪及时发现,否则还不知往后会生出什么变数。”
纯贵妃自幼长于深闺,梦竹等人亦是在高门大院中当差,何曾听过这般阴邪之事?梦竹和蕊珠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惧。
倒是绿柳因在津南历练过几年,很快稳住了心神。
她凑近孟姝耳边低语:“娘娘可还记得?夫人前次来信提及,周娘子她们在震北侯队伍的马车上也曾发现类似陶罐。还有那褚大夫的庄子里……奴婢总觉得这陶罐透着邪气,怕不是专门用来豢养蛊物的器皿?”
孟姝心中早已料到这一层,她抬手示意绿柳噤声,左右皇后已然失势,这些阴私伎俩也随之烟消云散。
“侯爷和夫人手中握着的证据虽不全,不过既然童大人正在查,想来夫人也不知不觉透了消息出去。为今之计,只看皇上如何发落了。” 孟姝上前搀着纯贵妃坐下。
梅姑姑拍着胸口,对孟姝道:“娘娘留下用午膳吧,奴婢让厨房多做几盏安神汤。”
冬瓜没来,她不做饭的时候都守在玉奴儿身边,孟姝便道:“姑姑不用麻烦了,我和绿柳一会便回去。”
到了午时,
皇上下口谕,严斥皇后行为不端,特命于长春园行宫内修建佛堂,责令皇后日夜诵经。至于那只装着婴胎的黑陶罐,则由景明亲自护送,安置于龙首渠外的广慈寺内。待住持率众僧做法事超度后,方择吉地安葬。
......
京城,光禄坊,一处不起眼的二进宅院内。
秦宝莲一身荆衣素钗,独自倚在廊柱旁出神。这些日子她放下心事,接连前往大理寺配合徐大人和许家父子查案。
这处清静院落,也是大理寺卿许大人府中私产。
自从和兄长来到京城,为了避嫌,她从未去过临安侯府,也万万没有生出能见云夫人一面的想法,更遑论深居后宫的纯贵妃。
此一时,彼一时。
她心中清明,自己与唐青婉,早已是云泥之别。
彼时,她们自幼相识,一为同知嫡女,一为商户之女,按她的身份本该尊于对方,可父亲偏要她与唐家女儿交好。
几场宴席往来,她竟真对那位唐家二姐生出几分真心,甚至渐渐受其影响......
但当初的她绝想不到,将来她与唐青婉的际遇竟是差地别。
奉父命远嫁豫州时,她心中虽忐忑,却也怀着对未来的憧憬。
谁知江家并非良善之门,几房明争暗斗从无休止。夫君虽碍着秦知府这位岳父的面子不敢明着纳妾,通房丫鬟却足有十数人。她这正头娘子,在深宅之中竟如摆设,连半分体面也难保全。
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可她刚出生的孩子...一个不察竟也被江家二房所害。
每每思及此处,秦宝莲便头痛欲裂,再抬头时,泪珠已无声滚落衣襟。
“三妹。”
秦晏都引着一行人步入后院。
打头的是个手持拂尘的内侍,许逸昭也恭敬的随行在后,另有一队宫人捧着数只锦匣鱼贯而入。
秦宝莲微微一怔,忙拭去泪痕,整衣上前见礼。
秦晏都见妹妹这般情状,心知她又忆起往事,胸中不由一痛。
当初他远在津南,待三妹亲事定下才得到消息。之后他暗中细细查问,方知父亲一来贪图江家财力,二也有借势与震北侯府搭上关系......可叹早已为时已晚,他便是有心阻拦也无力回。
景明甫一进院便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女子,身形纤弱,眉目间犹带泪痕,实在难以想象她是如何从江家脱身,又如何在灾荒年间独行千里抵达津南。
不过他心中也极敬佩这位夫饶所作所为。尤其是,思及纯贵妃与她乃手帕交,便更加不敢怠慢。
“秦三姐,皇上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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