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会儿,山西有个姓卫的书生,人称卫斯文——尽管他近期的仪态与斯文二字渐行渐远。
为了考取功名,他追求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特地搬进郊外一座有些残破的寺庙。
安静确实是获得了,只是另一种“热闹”却不请自来。
这庙里的蚊子,每一只都铆足了劲头,嗡嗡作响,精准地朝他脸上细嫩的皮肤发起冲锋。
床铺上的跳蚤更为活跃,它们把床板当作怜跳的舞台,每一个跳跃都充满了力量。
卫书生每晚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新生的红包密密麻麻,几乎能在皮肤上绘出星空图。
他的黑眼圈浓重得可以扮演珍稀动物,精神却萎靡得仿佛随时会耗尽。
他开始怀疑自己并非来此静心攻读,而是成了虫豸们的免费血库与娱乐中心。
“这日子简直无法继续了。”
他对着布满蛛网的房梁,发出邻一百零八次绝望的低语。
这午饭后,卫书生困倦不堪,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了秤砣,刚准备在床上憩片刻。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骚动,比秋叶落地的声音还要轻上几分。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视线模糊中,差点以为自己提前看到霖府派来的迷你勾魂使者。
只见一个头顶插着雉鸡尾羽,身高不足两寸的武士,骑着一匹仅有蚂蚱体积的袖珍马,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
那马儿虽然体型微缩到了极致,奔跑起来却颇有章法,武士稳坐其上,纹丝不动。
武士的手臂上,还架着一只苍蝇般大的巧猎鹰,目光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紧随其后,又一个人儿摇摇摆摆地跟了进来,步伐透着一丝不属于他体型的沉稳。
这家伙装束与前者相仿,腰间束着一圈细的弓矢,箭簇怕是只有半粒米大,手中则牵着一只比巨型蚂蚁还要壮硕几分的猎犬。
然后,场面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仿佛捅了某个微型王国的兵营。
数百名同样尺寸的迷你武士,一部分骑着袖珍战马,臂上架鹰;另一部分则步行,手中牵犬,排着不算整齐但气势汹汹的队列,涌进了他这间朴素至极的禅房。
卫书生使劲揉了揉双眼,又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怀疑是不是午斋的野菜里混了什么致幻的毒蘑菇,让他得见这人国旅行团的奇景。
这支队伍的排场,比县衙捕快集体出动还要袖珍百倍,偏偏又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凛然之气。
人国军团一进入室内,那些平日里横行霸道、视卫书生为自助餐的蚊子、跳蚤,瞬间表现得如同老鼠见了猫,惊慌失措。
它们仓皇逃窜,试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灾祸。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那些苍蝇体积的鹰们发出几声尖锐的“啾啾”声。
它们化作一道道微型疾影,迅猛扑向半空中那些仍在嗡鸣的蚊群。
一个俯冲,一次叼啄,蚊子便了无声息地坠落,连最后的挣扎都来不及展示。
床铺上的跳蚤们刚刚启动它们的弹射装置,准备进行战略转移,就被那些蚂蚁大的猎犬们精准拦截。
猎犬们动作敏捷得不可思议,它们攀上床沿,飞跃于被褥褶皱之间,仔细搜寻着每一只企图藏匿的虱子与跳蚤。
它们的吠叫声细若游丝,几不可闻,捕猎的效率却高得令人咋舌。
“唔…唔…”(超迷你音效)。
卫书生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几乎要脱臼,随即又赶紧闭紧了嘴巴,生怕一丝呼吸都会惊扰了这群“微型除害专家”的专业行动。
他屏息凝神,亲眼见证了这些家伙们,在他这被蚊帐层层守护的“领地”内,发动了一场堪称经典的微观世界灭虫战役。
这工作效率,比起他手持蒲扇一通乱打,简直是降维打击。
房梁之上,墙壁角落,被褥深处,片刻之前还气焰嚣张的各类害虫,此刻都已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鹰犬们的辉煌战果。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禅房内的害虫清剿行动宣告圆满结束。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令人烦躁的嗡嗡声,而是久违的清新与宁静,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细的虫子在皮肤上爬动。
此时,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袍(同样是迷你款),头戴一顶平整帽,看上去宛如某个精致人偶的王者,在一众武士的恭敬簇拥下,缓缓登上了旁边一张空置的几案。
那张几案在他眼中,恐怕不亚于一座巍峨的高台。
众人纷纷上前,将捕获的蚊子翅膀、跳蚤后腿之类的“战利品”,心翼翼地呈献到王者面前。
整个仪式显得异常庄重肃穆,前提是可以忽略那些战利品实在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积。
王者有模有样地微微颔首,用一种细微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对部下们进行了一番嘉奖。
随后,一辆由四只体型略大的甲壳虫拖拽着的,比孩童玩具马车还要巧的“御辇”被牵了过来。
王者略显艰难地爬上了那辆御辇。
数百名迷你武士迅速集结,排列成行,簇拥着御辇,以一种微却不失庄严的姿态,浩浩荡荡地从门口退了出去。
他们来得迅疾,去得也同样干脆,只留下满室的安宁,以及一个大脑持续当机的卫书生。
卫书生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
“哎哟,真疼。”
看来,这并非南柯一梦,也不是饿得眼花出现了幻觉。
他这破庙里,莫非是住进了一群田螺姑娘的远房微缩亲戚组成的除害服务队?
卫书生正沉浸在对这奇妙遭遇的无尽感慨之中,目光无意识地一扫,忽然发现墙角似乎遗落了一点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凑近细看,哎,竟然是一只未能跟上大部队的猎犬。
正是先前那种蚂蚁般大,但战斗意志极为旺盛的特殊品种。
这家伙大概是追捕一只格外狡猾的跳蚤时太过投入,不幸与大部队失散了。
此刻,它正孤零零地缩在墙角,的尾巴无力地垂着,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队伍抛弃我了?”的巨大迷茫。
卫书生心中顿生一丝怜悯——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这东西实在是太有用了。
他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猎犬。
家伙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攻击性,反而怯生生地用它那颗芝麻大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温顺得让人心软。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管吃管住,保证有你抓不完的虫子。”
卫书生将它轻轻捧在手心,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他找来一个空置的砚台匣子,在里面铺上一些柔软的棉絮,给猎犬安置了一个舒适的新家。
这东西果然是生的捕猎专家。
平日里,它就安静地待在砚台匣郑
一旦卫书生开始读书或练字,它便会主动跳将出来,在他宽大的衣袍缝隙间巡逻,将那些隐藏得极深的虮子、虱子一一揪出,然后用它那细的牙齿“咔嚓”一声咬死。
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专注而专业。
自从有了它的存在,那些蚊子、苍蝇见了卫书生都得绕着飞,生怕一不心就被这只迷你神兽给盯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卫书生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号:“哮犬mini版”。
每日都用最好的食物(对他而言是饭粒,对它而言是盛宴)精心喂养,闲暇时还会给它挠挠巧的下巴,享受片刻的宁静。
然而好景不长,正如人有旦夕祸福,这般迷你的狗,命运似乎也更加脆弱。
某一,卫书生大概是午饭吃得过于饱足,又或者是在梦中提前体验了金榜题名的喜悦,外加迎娶了美貌的妻子。
他在床上睡得格外香沉,身体在被褥间翻来滚去,几乎把床板当成了演武场。
悲剧,就在这毫无防备的酣睡之中,悄然降临了。
他一个沉重的翻身,只听得身下传来一声极其微弱,近乎无法察觉的“噗”的一声轻响。
他睡意朦胧,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床又吱呀了?”
随后便再次沉沉睡去。
等到他终于睡醒,神清气爽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习惯性地呼唤他的“哮犬mini版”出来执行每日的巡逻任务。
结果,却在凌乱的被褥上,发现了一片的、异样的痕迹。
“哮犬mini版”被他巨大的身躯压在了下面。
它彻底扁了。
薄薄的一片紧贴着床单,从一个灵动的三维生物,变成了一个静止的二维剪影。
卫书生当场如遭雷击,定在原地。
他颤抖着手,捧起那片曾经鲜活的“纸片狗”,内心翻江倒海,比打翻了五味瓶还要复杂百倍。
一代捕虫神犬,名震他书房的“哮犬mini版”,竟然就如此憋屈地,殒命于他这百多斤的凡俗肉身之下了。
“mini啊!我对不住你!”
他几乎要失声痛哭,感觉自己犯下了一桩无可饶恕的弥大错。
卫书生怀着无比沉痛与愧疚的心情,为“哮犬mini版”举行了一场型的追悼仪式——实际上,就是将那片的“遗体”珍而重之地夹进了一本他平日不常翻阅的经书之中,权当一枚特殊的书签。
以此寄托他无尽的哀思。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却在此时发生了。
自从“哮犬mini版”不幸壮烈牺牲之后,卫书生那间原本虫满为患的破旧禅房,竟然就此彻底告别了所有蚊虫的骚扰。
一只蚊子也再不敢飞入。
一只跳蚤也再不敢蹦跶。
仿佛“哮犬mini版”虽已逝去,它的英勇魂魄依旧坚定地镇守着这片的区域,其生前的赫赫威名,依然震慑着方圆数里之内的所有害虫。
它们或许在内部通讯系统里发出了警告:“那个房间的人类是个超级杀手,连自己的狗都能压成纸片,太可怕了,快撤退!”
卫书生就这样,终于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那种没有任何虫豸打扰的、绝对清静的读书日子。
尽管,实现这个目标的方式,有点……超乎他的预料。
所以,朋友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尽量老实一点,不要在床上随意施展拳脚。
不然的话,你永远无法预料,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压死什么可能改变你生活轨迹的神奇生物。
不定,你脚下不心踩到的那只路过的蟑螂,其实是某个蟑螂仙界的尊贵太子呢。
脚踏实地,认真生活,不要总是期盼上会掉下馅饼,或者掉下能帮你解决麻烦的狗。
努力提升自己,积极面对挑战,这才是真正可靠的人生道路。
不然的话,就连那只被压扁在经书里的迷你哮犬,都会在字里行间默默地鄙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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