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断骨坡的红土时，断阳剑突然发出一阵嗡鸣。林风怀里的念阳咯咯笑着，手拍向插在地上的剑柄，指尖刚触到那枚嵌着眼珠的晶石，剑身上的暗红色纹路便如活物般涌起来，顺着剑鞘攀爬，在晨光中凝成一道虚影。
虚影渐渐清晰，竟是个穿暗红长裙的女子。她的发梢缠着细碎的光，眉眼间带着剑刃般的冷冽，却在看向念阳时，眼尾泛起柔和的弧度。最奇的是她的左眼——那是一枚晶石眼珠，与断阳剑鞘上的如出一辙，此刻正映着念阳额间的鬼族印，泛着淡淡的紫。
“断阳。”女子开口时，声音像剑刃划过玉石，清冽中带着沉厚的回响，“此剑之魂，守此婴，亦守此土。”
林风握紧怀中的念阳，青钢剑在鞘中轻鸣。他能感觉到女子身上的气息——与断阳剑同源，却少了兵器的戾气，多了种沉淀千年的沉静，像红土下埋着的泉眼，沉默却有力。
“你是断阳剑的剑灵？”林风问道，目光落在她左眼的晶石上。那眼珠转动时，能看到里面映着无数片段：铸剑炉的火光、战场的厮杀、腐骨门的骨堆、还有钱晓雨抱着念阳在药铺地窖里喂奶的模样。
断阳点头，暗红长裙拂过红土，所过之处，护路花的藤条纷纷避让，却又在她脚边开出的白花。“铸剑师以魂养剑，我便是他未完的念想。”她抬手轻抚念阳的额心，指尖的光与鬼族印相融，“这孩子的血脉，与断阳剑的玄铁同源——都曾被视作‘不祥’，却都藏着守护的根。”
念阳在林风怀里伸出手，抓住断阳的衣袖。那衣袖是用剑穗的红绳织就的，缠着片干枯的守心花花瓣，正是赵猛当年别在裂山棍上的那片。“他不怕我。”断阳的嘴角难得扬起笑意，晶石眼珠里映出婴儿的笑脸，像落了颗星。
这时，钱晓雨带着联防队的人赶到了。她看到断阳时，怀里的襁褓“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奶糕滚出来，沾了层红土。“你是……地窖里的影子？”
原来钱晓雨藏念阳时，总觉得地窖里有双眼睛在守着，夜里还会听到剑鸣，却始终没见到人影。此刻见断阳左眼的晶石，才恍然——是断阳剑一直在暗中护着孩子。
“腐骨门的‘枯骨夫人’，原是鬼族叛徒。”断阳忽然开口，声音沉了下去，晶石眼珠里闪过血腥的画面，“她为求长生，用同族婴孩的心头血炼‘蚀骨丹’，念阳是最后一个纯血鬼族，若被她取走心头血，至阴之毒会让半个中原变成坟场。”
林风的青钢剑骤然出鞘，剑穗上的守心花瓣与断阳的衣袖相触，激起一串金辉。“她在哪？”
“忘川谷深处的‘骨莲池’。”断阳的长裙无风自动，暗红的光在她周身流转，“那里的莲花开在骸骨上，每朵花都缠着鬼族的冤魂，枯骨夫人就在池底修炼，用冤魂的怨气滋养蚀骨丹。”
张师傅的磐石锤重重砸在红土上，锤头的钢纹泛着光：“那还等什么？咱们联防队跟她拼了！”他身后的伙计们纷纷举起武器，艾草束上的守心花在风中颤动，像一片的星河。
断阳却摇头，晶石眼珠转向念阳：“这孩子的血脉能净化骨莲池的怨气，但需断阳剑与青钢剑合力，引出他额间的‘向阳印’——那才是鬼族真正的力量，不是引阴兵，是生繁花。”
念阳似懂非懂，手拍着断阳剑的剑柄，额心的淡紫印记忽然亮起来，与断阳眼珠里的光连成一线。红土上的护路花藤突然疯长，缠上断阳剑与青钢剑的剑鞘，浅黄的花瓣层层叠叠，竟织成个的花环，落在念阳的襁褓上。
“今日是念阳的百日。”钱晓雨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块百家锁，锁身上刻满了名字——青石镇每户人家都刻了一个，“我本想今日给他戴的，能保平安。”
断阳接过百家锁，将其挂在断阳剑的剑穗上。锁身与剑鞘相撞，发出清越的响，每个名字都亮起微光，顺着剑穗流进念阳的眉心。“这锁聚了人间烟火气，正好能温养他的向阳印。”
林风看着念阳额间越来越亮的印记，忽然想起赵猛过的“再硬的红土，也埋不住想发芽的心”。他将青钢剑与断阳剑交叉举起，两柄剑的剑气在空中交织，护路花的花环顺着剑气升空，化作漫光点，落在每个饶肩头。
“走吧。”林风抱着念阳，断阳握着断阳剑走在身侧，她的暗红长裙与林风的青衫相并，像红土上开出的两朵花。联防队的人跟在后面，张师傅的铁锤敲打着红土，节奏像在数着步子，刘婆婆的拐杖拄地有声，每一下都带着艾草的香。
断骨坡的风里，花籽发芽的声音更密了，混着婴儿的笑声、剑鸣、脚步声，像支浩浩荡荡的歌。断阳的晶石眼珠里，映出越来越多的光——有青石镇的炊烟，有骨莲池的黑影，有护路花的藤蔓，还有念阳额间那朵正在绽放的向阳印。
她知道，这趟路注定艰险，但只要断阳剑还在，青钢剑还在，怀里的婴孩还在笑，红土上的花就会一直开下去。而那曾藏着怨念的眼，终将看着念阳长大，看着他把鬼族的印记，活成一片向阳而生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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